皇帝將要拉來善戰名將皇甫嵩和五萬多精兵的外援,袁家當然也不會坐以待斃,或是抱有僥幸,而是毫不猶豫地向正籌備著向燕清報仇的董卓,送出了傳其進京的詔令。是想通過拉攏這個同具將才的門生故吏,來借助他的虎狼之師,去鎮住催來皇甫嵩的皇帝了。對董卓而言,上趕著送來個讓他長期入駐京師的橄欖枝,他哪兒還會將向燕清尋仇一事放在心上?當即清兵點將,要帶著那十萬西涼兵,轟轟烈烈地朝京師去了。——於是,隨著劉辯這靈機一動,再有袁紹這昏招一出,就將燕清賣力籌謀下,好不容易建起的防護給破除得幹幹淨淨了。廳中並無外人,燕清說話也就沒甚麽避諱了,連掩飾下都不願,直截了當地道出了刻薄的評價:“袁家飲鴆止渴,不惜引狼入室;而皇帝自作聰明,非逼狗急跳牆!”燕清越想越氣,忍不住重重一拳砸在案桌之上:“一幫鼠目寸光的蠢貨!”三人具都噤聲不語,其中又以呂布的震驚最多。跟呂布曾經見過的,燕清在朝廷上舌戰群臣時為顯得義憤填膺,而刻意誇大的怒意截然不同。在這一回,燕清可是結結實實地動了真火。“罷了。”燕清眉頭抽抽,垂眸深吸口氣。——好疼好疼。燕清差點沒繃住冷漠的表情,悄悄摸地把痛得要命的手,不動聲色地收入袖中,忍痛繼續道:“怨天尤人,也於事無補,說到頭來,與其怪他們太為自己打算,還不如怪我算計不周,當日留下這麽個大隱患來。”郭嘉搖頭,毫不遲疑道:“主公已然盡力,何錯之有?隻是嘉有一言,還請主公試聽。”燕清鄭重其事地拱手一禮:“先生請講。”郭嘉道:“董卓雖有幾分將略,卻是胸無遠謀,於士人眼中,更是粗鄙出身,不堪入目,定不屑與其為伍。”“縱使僥幸得勢,也無法長久,主公不必深憚。”燕清聞言,不禁微微一怔。郭嘉這句預言,不可謂不準。曆史上董卓抓準時機,趁虛而入,險些篡位成功,看著風光無限,十八路諸侯的聯合討伐,都奈何不得他,正是勢不可擋。可真算起來,董卓實際享有這皇帝一般的待遇的日子,也就短短的兩年半罷了。之後死於呂布之手,被鞭屍點燈,滿門抄斬,可不就應了郭嘉這話?……不愧是能將活蹦亂跳的孫策,給生生預言死的郭鬼才。燕清不自覺地瞟了瞟對此一無所知的呂布,開始隱隱為常跟郭嘉針尖對麥芒的偶像擔心了。呂布正為一向脾氣靜若止水、淡然帶笑的燕清方才飆出的火氣而驚詫,雙眼發怔下,也就錯過了這淡淡的一瞥。燕清歎了口氣,虛心求教道:“對於此變,不知二位先生,可有良策應對?”曆史進程被徹底擾亂的情況下,燕清半點不認為,自己那點智謀還值得賣弄,更不會妄想勝過流傳千古的鬼才和毒士。“主公急甚麽?”郭嘉笑道:“依嘉看,京中那僵持之勢,雖持久不了,但不到春天,怕也不會破的。”燕清愣了一愣,略想了想,心中豁然開朗,試問:“羌?”郭嘉點頭,顯然很是滿意燕清的一點就通,還真心實意地誇了一句:“主公明見。”皇甫嵩加董卓兩股人馬,共有十餘萬之眾,要將這麽龐大的兵勢調進京去,怎麽說都要耗上少說一月,多則兩月的功夫。秋收過後,就將入冬了,而整個冬季天寒地凍,不宜動兵戈。常年行軍打仗的董卓和皇甫嵩,是不可能不懂的。那這僵局最早被破的時日,起碼得等到來年春天了。董卓早年聽命於朝廷的時候,多次跟隨主將皇甫嵩作戰,可謂是淵源不淺。董卓不知在這迂腐得叫人嫌惡,偏偏打仗極厲害的老對手底下吃了多少回虧,對皇甫嵩積怨頗深的同時,也知道他極不好對付。若正麵相迎,董卓注定損失慘重,還不見得能夠取勝,而他但凡露出一些頹勢,袁家就會毫不猶豫地將他棄若敝履了。所以董卓要想趕跑皇甫嵩,最好的辦法,就是暗中聯合關外羌人,讓他們興兵作亂,迫使皇甫嵩帶兵出京,前去鎮壓。這麽一拖延下來,也是給燕清爭取了一些時間。燕清心裏略定,欲要細詢,賈詡看在眼裏,捋須微笑,忽問道:“請問主公,待京中情勢告急,您莫不是要以一州之兵,破那十萬西涼兵脅罷?”燕清目光微動,有所感道:“文和的意思是……”“主公居心仁愛,待人寬容,憫百姓疾苦,解君上之愁,淡看名利,是有謙謙君子之姿,而具社稷砥柱之質。”賈詡眼都不眨地狠拍了一通燕清馬屁,才淡淡道:“世間難有人及也。”呂布看在眼裏,心中油然生出一股佩服之情——別看這廝不聲不吭的,不似郭奉孝那般咋咋呼呼,卻是真人不露相,這話說得,就是尤其中聽。被毒士這麽誇獎,燕清卻深感無福消受,勉力一笑:“先生過譽了。”賈詡微微搖頭,輕描淡寫道:“現強臣勢淩,欺主暗弱,皇綱失統,凶兵匯聚,圖謀不軌,此為國家之禍,天下之災也。豈有隻係於主公一人之身,他人卻置身事外,坐享其成,還對此指手畫腳,罵主公貪功取寵的道理?”“為人臣子,皆當挺身而出,為國效力,扶持王室,拯救黎庶。”賈詡悠然道:“依詡看,既然陛下並未傳召主公進京,您不妨就先留於豫地,靜觀其變,壯大己身。若董卓確有犯上之心,欲行亂賊之禍,再命我等作檄文一篇,送達諸郡,以大義布告天下,召集各地諸侯,文官將領,並赴國難,共往洛陽,行那討伐義舉。”“如此,既能多些勝算,為時應也未晚。”郭嘉微微頷首:“此計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