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將燕清留了下來,召入殿內細敘。燕清麵上雖是受寵若驚,心裏卻是既明白又淡定。這隻是離他所計劃的目標,又近了一步罷了。第12章 將計就計自見著自家一向溫文爾雅、謫仙出塵的上司,忽然展現出金戈鐵馬、狂風驟雨的氣勢,直將在場那些人模狗樣的高官大臣壓得大氣都喘不出來,都罵得無言以對時……呂布目光呆滯,腦海也變得一片空白了。好在他生得高大威武,縱麵無表情,也有股凶悍氣息,是以沒人發覺他徹底跑了神去。獨燕清一人被留了下來,呂布同張遼也隻有一路虛浮地飄著,隨大流出了宮。待回到府上,找了矮榻坐下,呂布還有些暈乎乎的,問邊上一臉悠然神往、崇拜憧憬的張遼:“張文遠,剛朝廷上發生啥了?”冷不防被提問的張遼,不由緊張地摸了摸後腦勺。他念的書也極有限,不過比起一直賦閑在丁原宅邸裏的呂布,他好歹在大將軍何進底下效力過一段時間,受耳濡目染,人又機靈,就對局勢多少有些了解。張遼略作思忖,概括道:“袁家不懷好意,假裝有心無力,其實暗幫那姓董的胖子。”呂布以蚊香眼對著張遼:“為啥?”張遼分析道:“袁家這麽幹,就是想讓那董賊回報他們,以後替他們出頭對付太後。”呂布想了想。催道:“哦,繼續。”張遼道:“燕司空慧眼如炬,又忠君愛國,當眾揭穿他們把戲,就被群起攻之了。”呂布唔了一聲:“朝上最不缺的就是袁家的走狗爪牙……”張遼輕咳一聲:“這話,呂將軍可莫對外人說起,當以‘門生故吏’替之。”呂布無所謂地抽了抽嘴角:“你我心裏明白,就同一回事兒。”實際上,在呂布看來,袁家的大腿遠比那倆乳臭未幹的真龍天子的要來得粗壯,可燕清剛剛的作為,就是擺明要站保皇派了。不過無需張遼提醒,呂布也明白,燕清平步青雲,不知招了多少人眼,哪怕真有心討好袁家,說不得也被嘲句諂媚逢迎。橫豎袁家再勢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做得位極人臣,也終究在天子之下。今上不過十四歲,年幼得很,方沒甚麽權勢在手,待長大一些,總也得……靠譜些,思回報這棟梁之才罷?再說,袁家可是同那那色欲熏心,連他這頂天立地的偉丈夫都敢惦記的畜牲雜碎董老胖一夥兒的,就等同於跟他有不共戴天之恨了。呂布自個兒能耐自個兒清楚,要他衝鋒陷陣,是萬裏挑一的驍勇;要他打打小算盤,也能搏點好處;可要說起為長遠籌謀打算,他還真比不上那些老謀深算的狐狸。想不太明白,他就不在浪費時間瞎琢磨,省得成了庸人自擾。畢竟燕清憑在士林默默無聞的一介白衣之身,僅經兩天一夜就躋身三公,一枚西園錢都沒花,就被陛下親口委任了炙手可熱的司空之位,備受皇帝倚重,那心眼子怕不比他多多了,沒必要幫著瞎操心。他隻需老老實實跟在後頭就好,何苦想七想八的。呂布放寬了心,就改為另一樁事憂心忡忡了:“那燕司徒何時回來?陛下留他做什麽?是要降下賞賜麽?”張遼依次回答:“不知,不知,多半沒有。”剛將一幹出身高貴、連皇帝都敢當兒子訓的大臣們罵得體無完膚,皇帝哪怕樂得很,也隻能放在心裏,不能真明著賞賜。不然那些自覺受辱,還被陛下明著打臉,鼓勵人人都去叱罵他們的老臣們,就得將金鑾殿的頂都掀了。至於會不會私下貼補……國庫不是挺空虛的麽,也難說。“喔。”呂布一聽剛燕清那一通出力出神地得罪人,居然沒撈著什麽實際好處,就有些悻悻。不過他轉念一想,人就立馬緊張地站起來了,凜然道:“不好!我們當速速領些親兵近衛,往宮門前候著才是。”張遼一愣,旋即恍然大悟,神情一肅:“呂將軍所言極是。”剛跟袁家撕破臉皮,那些心氣比天高、狹隘得很的家夥,定將燕清視作眼中釘肉中刺。而禁軍又是袁家跟董旻一並掌的,要是趁燕清出宮時落了單,遣一夥歹人將他加害……呂布光是這麽想象,一雙虎目就禁不住氣急地微微泛紅。因不知道皇帝會留燕清多久,他索性同張遼商議好,分頭行動:他因個人武勇強上張遼不少,就將回城外兵營調兵來的任務交到了張遼手裏,他則單槍匹馬地就往宮門趕。一路上快馬加鞭,還是多虧了他騎術高超,才沒撞著路上行人,而不知情的隻當是有緊急軍報,也多自覺避讓。呂布暢通無阻地趕到宮門處,他尚不覺什麽,馭他疾馳來的胯下軍馬已是粗喘連連,大汗淋漓了。燕清剛巧這時出來,一下就見到騎著高頭大馬,金冠束發,鎧甲纓盔,威風凜凜地背光屹立,夕陽那深橘色的光均勻地灑在英俊瘦削的臉龐上,光暈隱曜,柔化了幾分慣常的剛毅冷肅的呂布。不像是在沙場上攻城拔寨,大殺四方的修羅戰鬼,而像是金甲凱旋、冷麵柔情的璀璨戰神。“奉先?”燕清不禁看怔了片刻,下意識地感歎:這要能拍照留念,憑這場景意境和威嚴氣魄,直接就能當雜誌封麵了罷?他也不著急上車架了,奇怪怎麽會在這裏看到孤身出現的呂布。呂布微眯起眼,並沒立即回答,隻一邊催馬靠近,一邊居高臨下地以犀利無比的眼神,從頭到腳將燕清打量了幾回。確定沒少一根汗毛——除了發冠可疑地往邊上歪了小半寸,右邊袖口多了三道不甚明顯的皺褶,呂布麵色稍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