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你小時候也喜歡大海,不然怎麽會做潛水員。”陳燕西喝口飲料,眼睛半睜著,好像有些困:“一開始是喜歡,後來有一段時間就不喜歡了......”話說一半,自覺會暴露什麽。他又蜷成一團,不說了。金何坤不深挖,他側著頭,於露台昏暗的燈光下,瞥見一潤亮的色澤——陳燕西的脖頸上,戴著一塊玉觀音。“那這是你現在的興趣?”他抬手指了指。陳燕西低頭,摸著那塊玉,“哦,這我媽買的,據說開過光。保什麽下水平安,成功上岸。搞得就像我失足下海拍基v似的。”“我覺著她是被寺廟禿驢給忽悠了。”不走心的佛教徒?金何坤:“......”你他媽才是禿驢。“別說我了,其實不用故意找話題。我是你教練,不會真不理你。”陳燕西瞥他一眼,決定挑明了說。他今天一直不在狀態,純屬自己的過失。金何坤作為初學者,過於嚴苛並不好。不僅打壓對方積極性,也不助於互相信任。“之前沒問過你,你是幹什麽的。”金何坤:“飛行員。”陳燕西挑眉,明顯意料之外:“牛逼啊,我就說你渾身透著一股體製內的庸俗氣兒呢。”“.....你不嘴炮,是不是就覺得人生不圓滿了。”金何坤見陳某人老神在在地喝著奶昔,額角青筋直跳,特想叫他吐出來。“哎,不對啊,”陳燕西沉思幾秒,“你他媽別忽悠我,飛行員有你這麽閑嗎。不是說每月的飛行時長達到100小時麽,光鮮亮麗能裝逼,還有空姐泡。”“沒事你瞎往這窮鄉僻壤跑什麽。”金何坤冷笑:“你怕不是對我們這行有什麽誤解。”陳燕西眨眼:“沒誤解啊,你一年的工資夠我吃好多年。兄弟,做人不好?還是想不開?”“有自殺傾向嗎,銀行卡密碼我幫你記著如何呀。”金何坤:“說人話!”老子怕了你了。陳燕西不再逗他,爽朗大笑幾聲,眼睛彎成一道月,“成,說正經的。年假麽,時間這麽長。在這邊待多久。”“不是年假,”金何坤雙手枕在腦後,望著漆黑蒼穹,“本來想辭職......”“出了些事。”他的口氣風輕雲淡,好似不注意就會消散於空氣裏。陳燕西費力地思慮片刻,才明白他的意思。金何坤闔上眼,出了些事——差點是大事。那段日子裏,他時常睡不好。精神狀態極差,導致後來無法飛行。半夜於夢中驚醒,後背總是冷汗涔涔。他努力忘卻、努力冷靜,仍不敢回憶夢中那些雜亂、灰暗的臉。迫降急切,救護車燈光迷亂,雨夜空氣濕冷,有誰在哭喊。那夢是真的,所以格外瘮人。好似走過一個長鏡頭,所有片段如墜深淵,驚得他魂飛魄散。金何坤想辭職,說起來很慫,但他確實不願再飛行了。傅雲星卻跟他說:要不你去潛水,去見識見識“下麵”的世界。或許有人,在那裏等你。“操.你媽,”金何坤說,“閻王等我嗎。”傅雲星自從變得神叨叨,不僅學了佛法,還迷信玄學星座。十分的不專一,很不靠譜。一手牽月老,一手牽丘比特。總拿紅線捆在招桃花的轉運符上。並且大言不慚:當代年輕人,就信這個。彼時,金何坤嗤之以鼻。此時,他轉頭瞧了瞧陳燕西,卻忽覺傅雲星沒誆人。轉發錦鯉......可能還挺有效?陳燕西察覺到金何坤“或許有故事”,也沒再追問。誰沒有那麽一兩個難以啟齒的往事呢。他們靜靜坐著,直到路燈盡數熄滅,月亮西陲。陳燕西要煙,金何坤卻隻摸出一根。怪寒磣。於是,兩人就一根煙,一人一口。他們輪流抽著,竟也特別融洽。最後,陳燕西站起來。他似卸下渾身盔甲,在晦明的燈光裏變得柔和。橘貓早走了,陳燕西拍了拍大腿上的貓毛。他居然伸過手,拍狗似的,拍了拍金何坤的頭。“早點回去睡,明天出海,還得早起。”說完,陳燕西伸著懶腰,返回大廳上樓去。金何坤坐在那兒,嘴裏的大重九隻剩一口。而煙頭還留有陳燕西嘴唇的餘溫,熱熱的、濕濕的。他忽然有些心猿意馬,情動難耐。是否,陳燕西的嘴唇吻起來,就這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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