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時,天光已經大亮。


    這日水喬幽才意識到一個問題,一路走到這兒,那日幸運得到的銀錢已經用完,這宅子裏也沒有吃的。


    在宅子裏轉了一圈,沒有看到可以果腹的東西。


    就連院子裏的兩口井也因多年未曾打理,裏麵的水已不能飲用。


    盯著後院水井看了很久,她在旁邊坐了下來。


    她正對著的方向有一大片的竹林,若忽略那陰森之感,此處倒是偏靜,很適合那些喜靜之人的口味。


    竹林屬於安王府,在竹林中找一高處,便能看到王府的屋簷廊瓦。


    水喬幽這一坐,就坐到了太陽西斜。


    晚風吹過時,她記起了庫房的位置,起身朝那邊走去。


    庫房的大門也布滿了蛛網,上麵掛著大鄴有名的玄天鎖。


    她拽了一下,積灰厚重的玄天鎖紋絲未動。


    摸了一下頭上,這才想起頭上隻有一根發帶。


    水喬幽盯著玄天鎖看了一會,乖乖伸手去門上摸索。


    一陣搗鼓後,掛了多年的玄天鎖被打開。


    塵封許久的庫房大門被推開,發出了刺耳的聲音,一股黴味撲鼻而來。


    讓人意外的是,庫房裏竟然還擺著不少東西,並且排放有序。


    她走進去,看了一圈,隨手打開了一個小匣子。


    小匣子裏整齊的排放著不少銀錠,她拿出一錠,見到了下麵印著的大鄴官印。


    從庫房的情況可以看出,這座宅子後來應該不曾換過主人。


    望著官印,水喬幽將銀子又放了回去。


    重新開了幾個箱子,她最後拿了一塊看起來平平無奇的玉佩。


    隔日,她用那塊玉佩在西街的當鋪換了五兩銀子。


    在她背後,掌櫃的看她的眼神完全就是在看傻子。


    出了當鋪,她買了至少夠吃七日的幹糧和兩身換洗的成衣後,重新回到了古宅。


    之後三日,水喬幽沒再出過古宅。


    第五日的黃昏,水喬幽坐在井邊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隔壁傳來響動,她一抬頭,便見有人從竹林裏越過圍牆,闖進了院子。


    那人看見他,眼裏有著慌亂。他就那樣盯著她,好像是在打量她,又好像是在衡量什麽。


    水喬幽一臉平靜的和他對視著,沒有出聲。


    兩人沒有對視多久,那人來的方向又傳來動靜。


    來人聽見這動靜,慌亂更重,眼睛四下張望,尋找可以躲藏之地。


    剛要起步,牆頭又出現一人。


    後者人未落地,先朝先闖進來的人攻擊了一掌。


    前者雖成功躲避,卻失了逃跑的契機,兩人纏鬥在一起。


    這是水喬幽第一次見到秦鳴,安王手下最得力的兩大侍衛之一。


    一身黑衣,不會超過二十歲,有著玉樹臨風之姿,卻是一臉冷漠,對方在他眼裏仿佛已經是個死人。


    他未出劍,對方卻已不是他的對手。


    兩人隻對了三招,先闖進來的人被他踢中胸口,身體後退,跌入了井中。


    水花響起,坐在井邊的水喬幽眼皮未動。


    秦鳴剛進來就看見了坐在井邊的水喬幽,見他毫無反應,冷漠的眸子裏閃過一絲詫異。


    這座古宅已經荒廢多年,安王府建在這兒後,除王府的人外,再無人踏足此地。


    這個人,見到他也沒有慌張。


    這短暫的時間裏,又有不少人翻過牆頭進了院子。


    秦鳴緊緊盯著水喬幽,吩咐人將井裏的人弄出來。


    他以為他會在那張臉上看到些許情緒,至少會有敬畏,懼怕。


    可是,沒有。


    那張臉上,什麽也沒有。


    對方還抬起了眼睛和他對視,他人過來時,他倒沒有阻攔,主動起身往旁邊讓了讓。


    那雙和秦鳴對視的眸子也同她臉上一般,隻有平靜。


    秦鳴臉上沒有泄露情緒,心裏卻有些震驚。


    已經很久沒有人和他對視還能如此平靜了。


    看著他的臉,秦鳴不禁懷疑,他是被嚇傻了,還是意識不到此時自己是何處境?


    秦鳴在打量水喬幽的同時,水喬幽也在暗中打量他。


    無論是外貌還是氣質,秦鳴都是出色的。


    那日去典當玉佩時,她已弄清楚,隔壁府邸所住何人。


    看他穿著打扮,再加氣質,此人身份應當不一般。


    秦鳴的眼神很是淩厲,仿佛是要用那眼神將人割開來看。


    他不開口,水喬幽也不主動說話,那一眼過後,她低下了視線。


    掉井裏的人很快被撈了上來,秦鳴也收回打量水喬幽的視線,帶著人原路離去。


    水喬幽站在一旁,沒說一字,沒做阻攔。


    她這般反應,落在他人眼裏,倒更像是被嚇傻了。


    他們一走,院落又重新安靜下來,如若不是地上有滴落的水漬,剛才的一切就像是不曾發生。


    等天色暗下來,水喬幽看著那水井無聲地歎了口氣。


    這幾日,她將井水淘洗了幾遍,井水終於重新清澈起來。


    如今,至少還得忙活一遍。


    第二日,太陽剛剛冒頭,水喬幽走出房門,準備去打水洗漱。


    沒走兩步,院門口多了一個身影。


    來人蓄著長須,看著五十上下的年紀,衣裳顏色偏暗,料子卻是上好的。


    水喬幽看著不知何時出現的陌生人,神色未變。


    她知道,這個人來自隔壁的安王府。


    如此穿著,看得出他在王府的地位也是非同一般。


    來人負手而立,站在廊上透過早霧看著水喬幽。


    他臉上帶著和善的笑容,雙眼則透著尋常人招架不住的犀利,違和又仿佛本就該如此。


    那裏麵透出的精明與幹練,隻要對上一眼,便會讓人難以忘記。


    水喬幽停下腳步,對方不言,她也未開口。


    無聲對峙良久,對方先出聲,“你住在這?”


    這問題問得有點多餘。


    水喬幽沒有表現出任何不耐。


    “正是。”


    那人抬手朝她作揖,自我介紹,“在下聞人方。”


    水喬幽神色未有變化。


    聞人方觀察著她的神色,不知道他?


    “就住隔壁安王府。”


    水喬幽視線未有偏移,定性可見一斑。


    “聽說隔壁添了新鄰,忍不住想來拜訪,不請自來,失禮了。”


    水喬幽知道,在這院門的外麵,還有不少高手。


    “府裏人都稱呼我方叔,你也可這般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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