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打量側顏俊美的蕭南瑜。


    這蕭大公子,渾身的清冷氣息,還沒靠近就拒人於千裏之外。


    但觀他日日來梨園看望孩子的行事作風,倒像個好父親的樣子。


    薑沐言斂眸收回目光之際,視線不經意掃過蕭南瑜的手背,忽而一頓。


    他右手隨意的搭在案幾邊沿,指骨修長,勁瘦的手掌寬大有力,看起來很有安全感的樣子。


    可他白皙養眼的手背處,有兩三條長短不一的淺淡紅痕,像是被人硬生生抓傷的。


    薑沐言凝著他手背上的抓痕,突然想起了什麽。


    那一夜在雲雀樓,蕭南瑜按著門不讓她出去,情緒崩潰的她對他動手了。


    他手背上的這些傷痕,不會是她那晚抓傷的吧?


    “蕭大公子,你的手……”


    薑沐言抬手指著蕭南瑜的手背,眸帶歉意的詢問他。


    她並非有意傷他。


    若真是她抓傷的,她理應道歉。


    蕭南瑜順著她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手背,滿不在乎道:“無礙。”


    這點小傷,不足掛齒。


    與凶險萬分的戰場相比,這都不算是傷。


    薑沐言看著神色淡淡,完全不當一回事的蕭南瑜,猶豫著還是問道:


    “是那晚我抓傷的嗎?”


    蕭南瑜抬眸朝她看去,一下就撞入了她滿含歉意的璀璨杏眸中。


    沉默無聲的對視中,蕭南瑜抿了抿唇,才道:“無礙,你不必在意。”


    他說完還挪了挪手臂,右手自然而然的垂落在案幾之下,在薑沐言看不到的地方,他修長有力的手指微微捲起,輕握成拳。


    一直端莊穩坐的薑沐言,清瘦的肩膀懊惱的耷拉了下來。


    蕭南瑜這個回答,也就是間接承認,他手背上的抓痕,確實是她弄傷的。


    而今日之前,她甚至一無所知。


    “抱歉,那晚我有些激動,並非有意傷你。”


    薑沐言複又挺直脊背,端莊又嚴謹的鄭重跟蕭南瑜致歉。


    “薑大小姐不必道歉,此乃小傷,且你亦是無心之失。”


    她這般的鄭重其事,蕭南瑜便也坐直了腰身,鄭重回答道。


    薑沐言道歉完,看著蕭南瑜竟一時無言了。


    她和蕭南瑜其實不熟,一點都不熟。


    他比她年長五歲,幼年便去了邊關,從她記事起,就沒怎麽見過他。


    她印象中第一次見他,是十歲那年的匆匆一瞥。


    那年他十五歲,英姿颯颯,意氣風發的騎著戰馬凱旋而歸,她趴在茶樓倚欄上看到了他。


    也是那一年之後,京中關於他的消息就不斷,他亦成了京中無數貴女傾慕的少年將軍。


    再之後就是今年。


    蕭南瑜歸京,好些天前的詩會上,她也匆匆見過他一麵。


    蕭南瑜假借蕭二小姐的名義,在雲雀樓找上她之前,她攏共也就見過他兩次。


    論熟悉,可謂是完全不熟悉,更談不上什麽了解。


    兩人從沉默無言的對視中挪開眼,薑沐言覺得有些尷尬。


    她伸手端起茶杯,抿了口清茶潤潤喉。


    蕭南瑜也沉默地端起了茶杯,清冷的目光落在案幾上時,餘光瞥到了薑沐言放下茶杯的玉手。


    姑娘家的手纖長柔嫩,細如蔥白的手指泛著一層薄粉,粉嫩嫩的顏色似甜糯軟綿的糕點,誘得人想親口品嚐一番,是否如想象中的軟糯清甜。


    蕭南瑜清冷的眸狠狠一閃,旋即定睛在薑沐言瓷白如玉的手背上。


    少女冰肌玉骨,過分雪嫩的手背肌膚,有一塊不大不小的紅色印記。


    當蕭南瑜盯著薑沐言的手背看時,又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藥草清香。


    今日她一靠近他的時候,他就聞到了。


    眼下也終是明白,這股藥草清香從何而來。


    “你手怎了?”蕭南瑜抬眸詢問道。


    薑沐言正在看蕭以舟和蕭以星,聞言先轉頭與蕭南瑜對視了一眼,在他清冷疏淡的目光中垂下眸,看向了自己的手背。


    “無礙。”她也不甚在意的回答了一句,“不小心燙到的。”


    “是否嚴重?可曾請大夫診治過?”


    蕭南瑜蹙眉,清冷的聲線略微低沉。


    麵對蕭南瑜的關心,薑沐言抬眸又看了他一眼,才回答道:


    “不嚴重,這不礙事,抹些藥明日便好了。”


    薑沐言一心係在梨園,係在兩個小孩身上,哪有心思去請大夫看診。


    但也確實隻是小小燙傷,茶水並不怎麽燙,是以她沒有放在心上。


    蕭南瑜的劍眉依然蹙著,但見她放下手,一副不在意的模樣,便也沒再多問。


    又一次的雙雙沉默中,薑沐言忽然想到了一事,餘光偷偷瞥向了蕭南瑜。


    蕭南瑜何等敏銳,在她偷看的第一瞬間便察覺到了。


    見她一直偷偷打量他,幾次三番欲言又止,他幹脆轉頭直視她,直接挑明道:


    “你若有什麽想問我,直說便是。”


    “……”偷瞄被當場抓包,薑沐言頓時有些尷尬,但蕭南瑜都讓她說了,她想了想,便也問了出來。


    “我聽說,世子夫人在相看各家貴女,要給你定親?”


    此事京城很多人都知曉,否則這些天一直宅在府中的薑沐言,也不會知曉。


    這件事是兩天前,薑沐言的庶妹薑蘭芝告訴她的。


    聽薑蘭芝的意思,若非她是庶出,配不上鎮國公府的嫡長子蕭南瑜,她一定會慫恿相府夫人,將她的畫像送進鎮國公府給世子夫人挑選。


    薑蘭芝跑到薑沐言的扶搖閣,明裏暗裏唉聲歎氣了一番,最後竟然暗戳戳的問薑沐言,她若想當蕭南瑜的妾室,有沒有這個機會?


    薑蘭芝自知自己一個庶女,想當蕭南瑜的妻室是定然沒機會的。


    但她爹是當朝丞相,還是權臣,她樣貌也清麗可人,入鎮國公府當個貴妾,肯定是夠格的。


    薑沐言明白薑蘭芝的想法後,當下就皺了眉。


    相府庶女,將來找個門當戶對的庶子當正妻,亦是前途無量的一個出路。


    結果薑蘭芝不想當正妻,非要去給人當妾室?


    薑沐言和薑蘭芝關係一般,但當天還是勸了她,莫要為了高攀就自甘墮落的輕賤自己。


    從古至今,後宅內院數不勝數的陰私手段中,妾室都不是好當的。


    薑沐言勸薑蘭芝打消當蕭南瑜妾室的念頭,並非是因為蕭南瑜,也並非是因為她和蕭南瑜突然冒出來的兩個孩子。


    姐妹一場,她純粹是為了薑蘭芝好。


    但薑蘭芝若知道,薑沐言前腳勸她不要當蕭南瑜的妾室,自己後腳卻跑來和他私會,定然會認為薑沐言存了私心,看不得她好。


    蕭南瑜被薑沐言問得薄唇一下抿緊。


    他今年十九,京中與他同齡的早都成親了,是以他娘很心急。


    從他回京第一日開始,便張羅著要給他定親。


    蕭南瑜看著薑沐言,小心翼翼道:“我定親,你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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