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沐言抱著蕭以星往裏走。


    剛才不小心害得小娃娃摔倒,她擔心蕭以星會哭,一門心思都放在哄她開心之上了。


    再加上蕭以舟說得小聲,她沒聽到他也想要她抱的聲音。


    蕭南瑜眼看著薑沐言跨入門檻,頭也不回的走進書房,清冷目光自她火紅背影收回,看向孤零零被落下的蕭以舟。


    他沉默著上前兩步,一把抱起小小的蕭以舟,也邁入了書房。


    在書房門外一直沒敢出聲的綠蕉,也默默跟了進去。


    她拎著食盒,看看薑沐言和她懷裏的蕭以星,又看向蕭南瑜和他懷裏的蕭以舟,忍不住又輕歎一氣。


    這一大一小,兩大兩小,越看越像,無論看多少次,都非常像。


    任誰看了,都會斬釘截鐵的認定,他們是一家四口。


    薑沐言抱著蕭以星在榻上坐下,轉眸看到綠蕉手中的食盒,道:


    “給你們帶了羊乳,要不要嚐嚐?”


    “要要要!”蕭以星眼眸瞬間放亮,連聲喊著要,還不忘順嘴又告一狀。


    “娘你不知道,爹爹突然變得好沒用,連我和哥哥喜歡的羊乳他都弄不來,你不知道我和哥哥這些天喝的羊乳有多難喝。”


    被嫌棄沒用的蕭南瑜:“……”


    他腳步微頓,朝抹黑他的小奶娃看去,卻見對方睜著純淨無辜的大眼睛,天真又委屈,比被抹黑的他還委屈。


    還未成婚就開始養娃的蕭南瑜,心裏的苦無人知。


    他天資聰穎,從小到大都是佼佼者,向來被人讚不絕口,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人嫌棄沒用。


    還是被一個小小奶娃娃嫌棄沒用。


    薑沐言的視線跟著蕭以星一起,落在了蕭南瑜的身上。


    被蕭以星嫌棄,蕭南瑜勉強能接受,但當薑沐言澄澈的杏眸看過來時,他忍不住解釋道:


    “他們一天要喝三頓羊乳,我將京城各個店鋪的羊乳都買了幾份回來,結果他們沒一個是喜歡的。”


    他們的小舌頭都不知道是什麽做的,除了味道比較膻的一些羊乳,絕大部分買回來的羊乳,蕭南瑜嚐過感覺都一樣。


    結果這兩個小娃娃,能一個一個給他點評出來,為什麽不好喝,且每個不好喝的原因還全都不一樣。


    就這幾天,全京城賣羊乳的地方,都快被蕭南瑜搜羅遍了,也沒找到一種符合他們口味的。


    “全都不好喝嘛。”蕭以星噘著粉嫩嫩的小嘴兒,辯解道,“跟以前府裏喝的味道都不一樣,爹爹,不信你問哥哥,星星沒撒謊哦,那些羊乳都有種怪味,真的不好喝。”


    蕭南瑜當然知道她沒撒謊,他隻是對他們敏感又挑剔的味覺頭疼。


    “爹爹,放我下來,我要喝羊乳。”


    蕭以舟見綠蕉從食盒裏端出羊乳,便在蕭南瑜懷裏甩了甩小短腿想下去。


    蕭南瑜倒是想看看,薑沐言帶來的羊乳,兩個小家夥敢不敢嫌棄,他俯身將蕭以舟放在了地上。


    蕭以星也從薑沐言腿上滑了下去,一溜煙跑到了綠蕉麵前。


    綠蕉看著伸長了小脖子,甚至墊起腳尖,眼巴巴想喝羊乳的兩個小孩,一雙眼不自覺的染上笑意。


    她先端一碗給離她近的蕭以星,緊接著又端起一碗給蕭以舟。


    蕭以星饞的都咽口水了,兩隻小手捧著碗就迫不及待的先喝了一口。


    “嗯嗯!”上嘴唇被羊乳染白了半圈的蕭以星,雙眸發亮的回頭對薑沐言道,“娘!就是這個味道!太好喝了!”


    蕭南瑜驚得眉心微動。


    這一次的羊乳,他們真的喜歡?


    薑沐言看著蕭以星發亮的眼睛,嘴角輕輕勾起一抹溫柔淺笑。


    所以,他們喜歡喝的羊乳,其實是她乳母做的。


    她小時候也隻喜歡喝乳母做的羊乳。


    薑沐言的淺笑忽然僵住,杏眸閃了又閃。


    如此的一脈相承。


    所以這兩個小孩……不會真的是她孩子吧?


    可他們是從哪兒來的?


    她真的沒有生過小孩,一個都沒有!


    “哥哥,好喝吧?是這個味道吧?”


    蕭以星又喝了口羊乳,問身旁一口氣就喝了大半碗羊乳的蕭以舟。


    蕭以舟輕輕點了下小腦袋,頭卻沒碗裏抬起來。


    他直接喝完全部羊乳,碗裏見了底,才心滿意足的抬起頭,回頭看向蕭南瑜。


    “爹爹,我以後日日都要喝這種羊乳,不要其他的。”蕭南瑜鄭重其事道。


    “我也是!”蕭以星也扭頭去看蕭南瑜,“爹爹,我也隻要喝這種,不要其他羊乳。”


    蕭南瑜看著兩個小家夥,沉默了。


    “應該問你們娘,今天的羊乳是哪兒來的。”他心累道。


    他費心費力找了那麽多羊乳,每一個都被他們嫌棄不好喝。


    好不容易出現一個喜歡的,卻不是他弄來的,找他沒用。


    薑沐言淡然沉靜的杏眸,輕輕瞟了眼氣質清冷疏淡的蕭南瑜,當著她的麵,拐著彎兒說這些話針對她?


    蕭以舟和蕭以星眸一轉,齊刷刷看向了薑沐言。


    “這羊乳是我乳母做的。”


    薑沐言這句話,也不知是說給蕭南瑜聽的,還是跟兩個小家夥解釋。


    “啊,我想起來了。”蕭以星驚呼一聲,“哥哥,我們以前喝的羊乳,好像確實是趙嬤嬤給我們做的。”


    綠蕉震驚了,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難以置信的看著蕭以星。


    她知道大小姐的乳母是趙嬤嬤?


    大小姐隻說了乳母,蕭以星竟然能準確說出乳母就是趙嬤嬤。


    綠蕉轉而去看蕭以舟,他不會也知道吧?


    隻見蕭以舟頷首,放下碗對薑沐言道:“娘,你沒把趙嬤嬤帶過來嗎?”


    蕭以舟至今不明白,他和妹妹為何不能回家住鎮國公府。


    住外邊就住外邊吧,他也能接受。


    可他不能接受娘不和他們一起住,就連爹爹,也隻在白日裏出現,天一黑就走了。


    妹妹晚上睡覺鬧著要娘親爹爹,都是他哄著哭累了才入睡。


    他都不敢說,他也想要娘哄著睡。


    綠蕉靈機一動,若是讓趙嬤嬤來梨園照顧兩個小孩,羊乳問題順利解決不說,還順道將薑沐言身邊之人留下的問題也一並解決了。


    綠蕉朝薑沐言看去,突然覺得趙嬤嬤比她更合適留在梨園。


    薑沐言和綠蕉主仆多年,且綠蕉心思淺,憨厚老實,是以薑沐言接收到綠蕉眼神的一瞬,便明白了綠蕉在想什麽。


    可她不想再節外生枝了。


    若是她成婚後生下的孩子,趙嬤嬤定然會盡心盡力的照顧。


    可她還未成親,就從天而降了兩個孩子,這不合章程。


    倒不是說,趙嬤嬤不會盡心照顧蕭以舟和蕭以星,她擔心的,是趙嬤嬤會將這件事告訴丞相夫人。


    畢竟趙嬤嬤雖是她的乳母,卻也是她娘的心腹。


    趙嬤嬤是更忠心她,還是更忠心她娘,她不知曉,亦不敢賭。


    “趙嬤嬤做的羊乳,綠蕉也會做,以後讓她做羊乳給你們吃好不好?”


    端坐於軟榻上的薑沐言,笑容溫婉的詢問著蕭以舟和蕭以星。


    綠蕉見狀便明白,讓趙嬤嬤來梨園是不成了,還是得她裝病離府。


    “好。”蕭以星開心地拍著小手,仰頭看綠蕉,一臉天真的詢問道,“綠蕉姑姑也會做羊乳嗎?”


    綠蕉上一次來,蕭以舟和蕭以星也叫她綠蕉姑姑。


    她還未成親就被人叫姑姑,實在是難以習慣,讓他們改口他們又不肯,說是以前就叫綠蕉姑姑,為何要改口。


    “嗯。”綠蕉有些心虛的點頭。


    她隻在趙嬤嬤的指導下做過一次,也不知做出來的羊乳,兩個小孩會不會喜歡。


    蕭以舟看了眼綠蕉,抬腳朝薑沐言走去。


    “娘。”蕭以舟伸手搭在薑沐言膝上,仰著頭對她道,“綠蕉姑姑是要留在這裏嗎?”


    娘說了以後,以後是指留下來,和以前一樣日日陪著他們的意思嗎?


    薑沐言看著縮小版的蕭南瑜,鄭重點頭:“嗯。”


    屹立在一旁的蕭南瑜神色微動,朝薑沐言看了過去。


    她肯留下婢女照顧兩個小家夥了?


    薑沐言察覺到他的視線,也抬眸朝他看去。


    兩人視線隔空對上,薑沐言眼神複雜,蕭南瑜倒是一如既往的清冷與疏淡。


    蕭以舟和蕭以星喝了羊乳後,親昵的纏著薑沐言,在她身邊膩歪了小半個時辰。


    兩個小家夥聰明伶俐,特別是蕭以星,性子又特別活潑,逗得薑沐言是眉開眼笑。


    當他們回到雙人書案前,繼續寫寫畫畫時,薑沐言看著他們伏案而坐的小身影,眉目間隱隱含笑,心裏卻有些沉重。


    這兩個惹人喜愛的小家夥,若不是她的孩子,該有多好。


    蕭南瑜此時亦坐在榻上,他和薑沐言不遠不近的分坐兩端,中間隔著案幾,案上放著兩杯清茶。


    薑沐言的目光從兩個小孩身上收回,淡淡然的看向蕭南瑜。


    踏入梨園這麽久,薑沐言都沒機會和蕭南瑜好好說說話,直到兩個孩子安靜之後,她的注意力才落在了他身上。


    “蕭大公子,你日日都來梨園?”她問,如星辰般璀璨的杏眸定定凝著他。


    蕭南瑜與她對視一眼,複又垂眸,輕輕頷首道:


    “嗯,你沒法天天來,我若也不來,兩個小家夥會傷心的。”


    “……”薑沐言沉默了,暗暗猜測,蕭南瑜是否在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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