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山上的百花正在蓬勃開放,冥冥也,燕子輕飛掠兒乳。


    一別如今又到一年陽春,不知你我頭上白又生幾縷?


    如師當是認得如意的,從她與懷瑞之相處時候的態度口氣看來,她不單認識如意,連著當皇太子李靖皓派她潛伏到煙柳閣,與千疊樓作對時候,她不假思索便取了這“如師”的藝名,可看出她存心與如意分高下,即便如意壓根沒有這個念頭。


    如師仗著得到皇太子殿下的寵信,曾大膽地問過,一個任何人都不敢提起的事情。


    她問道,殿下這般事事逼迫怡宴長公主,是否存了一些私心?


    李靖皓當然有心,他所作所為從來不為他人也不為南江國,李氏還是樂正氏都無妨,當時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好像在問,你也想知道?


    “母後從小便處處那本王宮外那位皇姐相比,任何一處都不放鬆,本王自小聽得最多的不是帝王心術也不是國事民情,而是我那位皇姐,今日又做了什麽事,**了什麽朝廷官員。”那麵相陰柔的華冠少年輕輕地笑著,金黃太子袍,雕梁畫柱般精美,以及金碧輝煌的殿宇都襯不起他一分的俊美,也掩飾不了他眼眸底下深處如噩夢一般的陰狠與惡毒。“皇姐總是能吸引到父王以及母後的目光,即便她不過是無心,母後每每要本王以皇姐為表率實在陷入某種偏執,本王就不明白……皇姐到底有多少能耐?”


    柳怡宴本身在著就是一種惡意的諷刺,逼得皇宮中的樂正氏皇後日夜恍惚,怨恨羞愧難當,之後嫁接翻倍壓在當時年幼的皇太子身上。


    “母後總以為上在人世,就一直不希望本王去見到皇姐,因為母後深信,本王這個孩兒並為優秀完美至,能令人她感覺在菊妃麵前扳回一城。”


    當時說著,皇太子他仍在微笑而雙眸蒙黑霧,澆注濃稠一層灰暗陰靈,如墨一般化不開,仿佛下一刻就擇人而噬。


    如師承認。當時害怕了。她始終是看不透也接近不了皇太子李靖皓這個主子。


    南江國當今皇一家子上下都是瘋子。


    看著皇太子殿下微微一笑柔地抱起咯咯笑地芸公主。像天下疼愛妹妹地哥哥一樣溫柔地眼神。“都是南江公主。能出一個柳怡宴。也能出一個我們可愛地芸公主。來。芸兒說說看。你最聽誰地話?”他將臉埋在芸公主雙手掌心中。逗得芸公主又出開懷地笑聲。


    如師想打一個冷戰。她想著芸公主是前世作孽三生不幸生在南江國地皇室。然後再被當時地皇太子一眼看中了。李靖皓殿下是基於什麽扭曲地心理才這樣寵愛縱容著芸公主地……


    沒關係。卒子就要有卒子地樣子。她從來便是皇太子殿下身邊最得力地人。


    即便她也不過跟公主一樣地宿命。因為同樣陰暗地理由。而被他選中。


    …………


    …………


    眼睫如羽毛一般羞怯怯地顫動,如師抬起眼簾,瞬間收拾心緒————她不著痕跡地瞥看臨江那一樓,無邊的碧空殘陽還未落下黯見人影衣裳,是水上風寒還是人心。


    “坦言之,希望千疊樓的姐姐們不要怪,其實如師還是存一份私心,來參加選花魁過希望在今日引河之上可以向姐姐們求證一事。”她花容帶愁,欲言又止裏內容引起旁人一陣好奇心,“如師家道中落投無路下淪落青樓,但其實如師並非京都人。”


    如師她的身世從來都撲朔迷離沒個準說法頭巷尾傳聞說的版本有各種,真做假時假亦真,眼下能看著本人來揭曉真相,自然是最好,豎起耳朵聽到她說自己不是京都人,眾人表情一僵,神色有點怪了————京都人從來以自身為傲,嘴上不說,但心裏多少還看不起南江別地鄉下地方進京的人。但又有人放鬆下來,拍拍胸口安慰自己,人家教坊收的美人兒也是從各搜刮回京的,人美就行,何必在乎出身,淪落青樓了還不個個都賤籍之身,一樣一般。


    胭脂卻嗅到不尋常的味道,眉梢因為驚訝而微揚,雖不滿意眾人心思被煙柳閣這位頭牌姑娘通通轉移走了,但念道眾人皆已經放下偏見不再糾結於千疊樓的過錯,她就不計較了,眼見好好的選花魁成為煙柳閣與千疊樓的對台戲,看到台上哭笑不得,臉色黑的官員鄉紳,胭脂低頭撚一下水袖,有了決定就展眉舒顏笑道:“妹妹何錯之有,千萬莫要見怪,草木存本心,何求人攀折,我們雖是


    薄,但也不許自怨自艾,有什麽難事盡管道來,姐姐苦。”


    清風盈掬,倩影如畫,其他畫舫裏麵都是幽怨,可惜對手一個是風頭無二的煙柳閣,人家頭牌如師姑娘自雲乃良家子,美貌過人,還才華橫溢,年紀輕輕就是本錢,而另一個是教坊千疊樓,又是橫眉多情的泠女顧胭脂,又是話題不斷的嬌蠻女赭師幺妹,其他還幻想著能否爭一爭這拚運氣的青樓女子此刻是死了心,懷著酸葡萄心理幽怨地等待,隻等看著兩家真鬥下去,今年花魁到底花落誰家。


    “如師進京時日不久,才聽說千疊樓十幾年前的樓主,是一位菊姓的女子,聞說她是琴棋書畫禮樂歌舞八大藝無所不精不所不通,乃稀世的傾國佳人,舉世無雙的美好女子,如師當時聽了心一顫,自是百般滋味上心頭,鬱鬱難以紓解,”如師幽幽地說道,“不知還有多少人記得,幾十年前京都皇城裏曾經輝煌一時權傾全國的四大門閥宗族。”


    京中昔喪亂,百家遭殺戮,官高何足論,不得收骨肉,你都說是幾十年前的事了,那可難說,要知道那時候很多人看好的不是現在的樂帝,有些盛極一時的世家門第站錯了隊,最後給連根拔起,配邊疆的,貶為庶民的,被遣送出京的,都客死異鄉沒剩下多少了,京都皇城內的人現在尚且記得的更是不多。有人不是滋味地想著,苦思那是什麽四大門閥————當然任何門閥都比不上現在幾乎能跟李氏皇族平起平坐的樂正氏。


    有個老翁一拍欄杆,沉著聲音說道:“老朽記得了,姑娘你提起的是當年被京都人戲稱並列為一起的四大家?他們可不是什麽大門閥宗族,就屬從商出身,根基淺薄得很,後來不是都消失了,老朽還念得出那四家的姓氏,可是柳、白、菊、瀾?”聽老人家說起,有些健忘的家夥也慢慢想起來了,幾十年前的確常常聽著茶樓裏麵的人們說起這四個姓氏,不過是樂帝登基改了年號之後就銷聲斂跡,再沒聽過半點相關的風聲。


    “正是,上蒼垂憐,有人記得……”如師好像很激動,愁眉不展,片刻她居然失聲哭道,“如師以為千疊樓當年那位菊姓樓主,就是不幸家族破落,最後被坊收養四大家中的千金,無論如何,都想跟千疊樓的姐姐們求證一下。”


    “菊?這個好像,也許有可能……?!”人恍然,姓氏一樣哦,再合計算算時間事件,好像,似乎,真的有這個可能?


    追逐一個謎,結果是再次揭開一個多年塵封的老故事,還是一樣關於一位絕代佳人的,人們經過初時的錯愕違和感在以後,有些興奮了,眼中閃現精光地盯著如師。”怎麽我是聽說當年那四大家費不少心機,樂帝登基以後都散財獻出不少家財,好像還有哪家是往後宮送女兒的?“閑來翻出舊事,居然真的有人還記得,重拾記憶角樓某處的東西,悉數細述出來,”好像是柳家,是嗎?還有的是……菊家?“


    胭脂才頓悟一陣不安來自何處,她有點驚訝,悵然若失地問道:“難道妹妹還是當年四大家後嗣?”


    如師沉重地頷,黯然傷地含淚傾訴:“萬事變遷都像燭光隨風起伏,世上的人情總是冷薄,如師家母當年隨家人離開京都,輾轉定居樂津,家母一直道說京都之中還留有親人,如師慚愧,世事變幻無常,竟然是以這種身份重臨京都,無顏見舊親。”


    “你……本姓菊?”


    這才是重,躲在畫舫內裏聽下來的幺妹也跟著傻眼了,目瞪口呆地將人瞅著盯看,菊家還有後人?那不就是,幺妹心裏嘟噥一下,冥思苦想,不就是樓主柳怡宴的遠方親戚?真的有血緣的那種?


    麵對質問,如師隻是顫抖地說道:“姐姐可是認了?那你們千疊樓,你們那位失蹤的樓主,不就真是,就是如師的……?”


    她煙柳閣頭牌如師姑娘的這個出身,可謂驚嚇了不少人。


    殿下說了,她會名正言順地得到千疊樓的。


    卒子總有揮奇效的一日,隻要你知道這顆卒子的真正價值……不然她想不到為什麽,殿下要將她培養至今。引河煙波上,微風吹來蘭花杜若的芳香,隻見如師傷心得身子搖搖欲墜,麵上悲戚,半晌才吞聲惻惻地低語,雙眸深深凝淚。


    如師本姓菊,閨名桑熙,為當年菊家旁族分支後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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