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如意你這打扮妝容,是做何事去了,別再想偷了,教行嬤嬤那千年道行的老妖婆布下了天羅地網,跑不掉!”


    在煎藥房監督粗活丫頭們將赭師流嵐的藥煎好,見了丫頭們稍有怠慢做錯,幺妹臉色一沉就拿長木板打她們的手掌心,一麵赭師的病越來越重,吃藥用量和藥汁煎出來火候掌握需控製細微地步,容不得這些丫頭粗手粗腳,另一方麵幺妹恨透了這些隻聽教行嬤嬤說話行事的樓裏丫頭,阻撓她和如意出樓見人不止,暗地裏也沒有多少是真正存一點尊敬之意,以為幺妹如意以前也是幹粗活丫頭出身的,這些死丫頭就狗眼看人低,私聊時候也不留口德,不巧給伊香偷聽到了,幺妹又某日逗得伊香完完本本地說出來。


    豔紅掩鬢雲形簪,顯於烏黑似墨的雲鬢一側,緊靠白裏帶紅的肌膚,鎏金累絲層疊也掩蓋不住中央那鮮紅如血的碧璽,張揚熾熱,晦澀憂傷之下是淩人的氣勢,依舊一襲紅衣曳地,領口袖上滾一層陰暗沉重的繁複黑邊,她冷冷地責罵丫頭們時候,以長木板體罰丫頭們時候,眉目含怒帶煞,如一朵耀眼怒放的紅花。


    瀟瀟寒雪映襯下,她的側臉曲線幽憂悱惻,緩緩散一股沉鬱酷烈之毒素,叫人企及慕止,一邊深愛一邊痛恨。


    前廳有一些不自量力的私妓來鬧事,幺妹是知道的,她聽如意的話,沒隨便去跟這一些可憐愚昧的女人們計較而已,不然就按幺妹此時此刻的情緒,那些女人能全身而退地可少。


    教訓完不乖巧的丫頭就見了往這兒走過來的如意,幺妹冷冷地收回手,低眉打人專用的厚木板攏入袖子裏麵,還垂眸幽幽狠毒地瞪丫頭們,叫她們不要亂說話。


    “你裝丫鬟裝上癮了,以後要當樓主的人啊,前廳鬧完事了?”幺妹呆呆地問道,看著如意一身丫鬟打扮,半晌就換成一臉緊張,摸摸如意全身看有沒有缺手缺腳。“那些沒腦子的蠢女人來鬧事,都說了一棍子打走算完事,你不聽,還要去看……”


    如意解下好地雙環髻,眸光一閃,打斷幺妹的話。“有官員來了。”


    “這麽快?”


    幺妹還欲開口問,如意淡淡看那些丫頭一眼,蹙眉抿嘴了,這藥是給赭師師傅煎好地嗎,如意問的是那些丫頭。


    “對。差點忘記!這些丫頭沒人提點就不幹活!”幺妹劇烈變臉。藏在袖管裏地木板差一點就要拿出來。看在如意在場地麵子上才堪堪忍住。低聲喝著表情驚恐動作慌張地丫頭們送藥去。


    閑雜人等清理一空。如意神色緩和下來。她見幺妹今日作為似乎有點異常。好像是經過卿鴻一事後。幺妹整個人悄悄地有點變了。說不上具體。如意瞧著幺妹掩鬢簪上地一抹驚心動魄地紅。媚鬱精致得叫人難受……她愀然微微動容。暫時沒想到關節所在。幺妹就追著問了。提醒她專注於眼前事情為好。


    “官爺們可來了。就說瞞不住。幾位貴篁商量出個對策了嗎?過了這冬就是春初選花魁。怎麽也要拖到那時候!”


    幺妹地聲音聽起來並無不一樣地地方。跟往常一般地直率不掩飾。如意微微一怔。不覺就在稍縱即逝地惑中鬆一口氣。或許是她多心了?


    “那些等來千疊樓鬧事地私妓中。我看出來很多都是無心被人擺布地。有人利用這一批人來打擊千疊樓。想從中獲益。可惜我沒能探出背後那位到底是誰。抑或是哪個組織。”其實這種手段如意隱隱覺得似曾相識。隻一時間思緒成千沒理清。捋一把耳邊地青絲。手心攤開來多少根落。這些日子誰不身心疲憊憔悴難當。表現在外就是成批一撮撮掉。如意慢慢露出個苦笑。卻很快就斂去。


    她平靜地跟幺妹細述:“不過天天詛咒要千疊樓倒下去地人多。聯係帶幺妹你剛剛提及地明年爭奪花魁。那我大概也能圈定是哪一類人在作祟。”


    複雜一點的事情幺妹聽不懂,但幺妹露齒一笑,多一絲絲凶虐樣子。“如意你盡管把人抓出來,剩下由我來處理,我定然能讓他們以後再不敢得罪我們。”


    “幺妹,不是所有事情也都能用暴力威脅解決地……”


    “知道,”幺妹快速地打斷如意的話,惟恐如意說下去一樣。“……當然。”似乎是想起教行嬤嬤惡行,幺妹沉默一下。


    我那天威脅要打斷那老妖婆狗腿,也沒見人吐出半句真話,不見棺材不掉眼淚……幺妹撇嘴嘟噥,眼珠子滴溜溜


    ,黑地白的嚇人。


    那天跟著如意一起兩個人兒趁機跑去質問教行嬤嬤,嬤嬤是擺著一副高深莫測的架勢,半句關於樓主柳怡宴下落的都不曾一提,還反轉頭來怪如意無憑無據就來質問,行事魯莽疏忽,實在不夠沉穩淡定,還斜眼瞧一邊的幺妹呢,幺妹看著就冒火,敢情教行嬤嬤一直就在覺得是幺妹這個沒出息不合格的家夥教壞了如意,指桑罵槐呢。


    “我實在不清楚,教行嬤嬤為什麽要帶頭往外麵散布我們樓主失蹤的消息,這樣對千疊樓有何益處呢?”


    如意想到就搖頭,樓主離奇消失已夠駭人了,教行嬤嬤一係列古怪不合情理的行動,更讓人心驚膽戰,上下求索都百思不得其解。


    “那老妖婆是老年癡呆糊塗了,早晚有天來收拾!如意你莫管她!”幺妹怒道。


    何必如此說嬤嬤……要歎出口的氣哽在喉間,如意還是默默將它吞回去―――雖說畢竟教行嬤嬤教育她們是有恩,所作所為也不過是一心為千疊樓著想,可惜的是就是這些作為徹底傷透了幺妹的心,按幺妹愛恨分明的激烈性子,說什麽都不會再聽了,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教行嬤嬤……要勸也不是現在時候,來日方長吧,隻好以後再找契機做打算了。忽而哎一聲驚叫,如意拉住幺妹出去截住那些要送藥的丫頭們。


    換衣服飾,裝成送藥的丫鬟往廂房走,不欲坐以待斃,就隨機應變吧。


    對於三位貴篁有沒有能力打走那些來勢洶洶的官員們,如意和幺妹都沒了把握,不是不信幾位師傅的逢迎本領,她們隻是沒有把握,瞞得住一時,還能瞞到何時何年,瞞得越久下去罪名越重,何況……千疊樓內部並沒有外人想象中的這樣美滿團結啊……


    靠近廂房了,守候外麵的丫鬟都都瞪大眼看著如意幺妹上來,那架勢還似乎是要假扮送藥的丫鬟進去,一時猶豫放人還是不放,畢竟這不合規。幺妹當即冷哼兩聲,如意勸都來不及,就上去給守門的丫鬟們一人兩句。”你們放不放?是你們的教行嬤嬤活得長久,還是我幺妹活得長久一些?“陰森的口氣聽得人渾身抖,丫鬟們原本還色厲內荏希望抬出教行嬤嬤和樓裏規矩來擋的,眼下都不禁畏縮起來。


    如意再在這種時候冷不丁地插話:“責任我來當,教行嬤嬤不至於找你們這些人計較,若還再擋在門前,休怪我無義。”


    陡然一震,丫鬟們好像才是眼前迷霧散盡,看清站在麵前的大片地是誰人。


    好說話好脾氣的人,最可怕,因為你從未有機會見識過其生氣起來的場麵,也預料不到後果,會是雷霆暴雨的撼人,抑或會變為如嚴冬皓雪一般冷酷?


    可以強自不懼幺妹的威脅,反正教行嬤嬤都說過了,幺妹是個不及格的官妓,丫鬟們其實還是看不起幺妹的,但如意的話她們還需聽一聽,畢竟如意的身份還是有點震懾力度,態度軟化表示可以退一步,丫鬟裏麵有人還訥訥地提醒一句,不知是好心還是惡意,說廂房裏有好多位高權重的官爺們,可能也見過如意幺妹的臉,她們二人真好進去還需小心謹慎。


    都可以模糊聽到裏傳出來的聲響了,嬌柔的女聲與渾厚男音混雜一起,站門外半天也聽不出大概,仿佛是在小聲爭辨小吵,也似含情脈脈的敘舊言歡,夾在其中的赭師流嵐間或響起的輕咳聲最令人心痛焦急。


    官爺……違犯……大意……錯……唯一些能聽清的詞就叫人不安,如意重重地頷,重新綰好的斜髻透出一種平凡丫鬟的卑微,靈動雅致翩然垂落的彩帶,恰好掩去她小半邊臉。


    卻有人拉住幺妹,幺妹怒火暗湧,狠狠回眸一看,是巧笑嫣然的“泠女”顧胭脂。


    “你們要做什麽?”隻見胭脂用巧勁穩穩捏住幺妹捧著的托盤一角,一邊巧笑問道。最近胭脂她的動作很多,樓主柳怡宴不見了胭脂不見得多驚詫難過,反而是表現出來的是……興奮。


    真是跟著怎麽樣的師傅就有怎麽樣的徒弟,以為少了壓在綣玉棠頭上的柳怡宴樓主大人,就能像揭開瓦片的種子生根芽享受日光了麽?看胭脂那招搖且意味深幽的微笑……


    如意心往下沉,沉落冰天雪地的地底寒淵,從指尖到梢的寒冷――――千算萬算,山窮水盡了,千疊樓果真要內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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