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被撐死了。”


    陸英看著地上的蛇屍,掐指算過之後,滿臉錯愕。


    蛇屬多貪,往往能吞下比自己大好幾倍的獵物,不然也不會有“人心不足蛇吞象”的說法,而這螣蛇之胃想來也龐大得遠超同族,但竟能被活活撐死,陸英實在難以想象。


    殷惟郢隻是淡淡回應:“嗯。”


    她一襲白衣靜立原地,沒有多半分言語。


    陸英驚疑道:“道友竟…如此平靜?”


    這是在試探我?殷惟郢想到了陸英對自己的半信半疑,這劍甲弟子果真道心如鶴。


    於是,她輕笑一聲道:


    “意料之中的事,又何需驚異?”


    陸英先是目光一閃,接著緩過來後,不住輕輕點頭。


    她看著那蛇軀,琢磨了那句話片刻。


    螣蛇已死乃是既定之事,而無論它是怎樣死的,死了就是死了,人驚異不驚異,又有何意義可言,故此,意料之中,何需驚異?


    致虛極,守靜篤,心湖無聲無波,陸英心中暗歎,不曾想殷惟郢的這番話,竟然暗合虛極靜篤的道經真理。


    短短一句話內,不知有多少道理回轉,太華神女,果真並非浪得虛名。


    殷惟郢將陸英反應看在眼裏,敏銳地覺察到她似有所悟,心中暗笑。


    可在她側眸掃到陳易的一瞬間,又莫名心虛。


    她把陸英和東宮若疏都瞞過去了,瞞得近乎天衣無縫,唯一的致命之處,就是陳易。


    如果不讓陳易配合的話,要是這事被戳破,那就全完了。


    陳易站在蛇屍麵前,伴隨螣蛇的死亡,四周霧氣緩緩散盡,而在蛇屍之中,一尊燦金色的天王像遇血而不染,其手持琵琶,是為東方持國天王。


    持國天王的琵琶大有佛理,鬆則無聲,緊則易斷,唯有持如儒家般的中庸之心,不可過猶不及,方可有聲有色,此為中道。


    殷聽雪好奇地看著那金色的天王像,她看了好一會。


    不知怎麽地,心裏有種想碰一碰的衝動。


    陳易大手一卷,以炁禦物,天王像落入包裹之中。


    殷聽雪勉強收回目光。


    白衣女冠遠遠看著這一幕,想了一想,徑直走了過去。


    “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殷惟郢出聲問道。


    陳易掃了她一眼,回道:“還能是為什麽?我在追查合歡宗。”


    “我是想問…你為什麽會出現在藏經閣?”


    殷惟郢頓了頓,試探問:


    “你早就知道這裏有天王像?”


    陳易琢磨地看了她一眼,調笑道:


    “我就不能是為了采補伱而來?”


    殷惟郢瞬間耳根就紅了,“你!”


    還好聲音不大,陸英正在照看昏迷的東宮若疏,根本聽不到。


    陳易看了女冠一會,反問道:“那麽你呢?”


    “我自然是…”


    殷惟郢眼睛一轉,刻意放緩嗓音道:“還能是為什麽…”


    “哦?”


    “…為了你。”她故作眼波流轉,曼聲道:“錦雅閣的事,你還沒看出來嗎?若不是為了你,我又何苦踏足此地?”


    她這番話,陳易倒是有些意想不到,仔細想想也合理,她與合歡宗無冤無仇,若不是為了他,又何須涉險來此?


    念及至此,雖然還有疑點,但陳易嗓音依舊柔和了些:“不管怎麽樣,你別涉險。”


    女冠聽見這話,表麵仍作漫不經意,暗暗則翹起瓊鼻,


    他終歸凡夫俗子,


    還不是要被我玩弄股掌之間?


    得意之際,她的眸子捕捉到一個細節,忽地心裏一空。


    殷聽雪正直直地盯著她看,小小的耳朵微動,像是聽到了什麽。


    陳易剛好側過頭看她,自然也注意到了:


    “你聽到什麽了?”


    襄王女有些猶豫,不安地看了殷惟郢一眼。


    女冠生怕被看出異樣,連搖頭都不敢。


    “有什麽就說什麽,不要騙我。”陳易輕聲說著,摸了摸她的腦袋。


    殷聽雪想瞞一下,但又不敢騙他,猶豫之後,她還是小聲道:“惟郢姐好像…口是心非。”


    女冠的血都似被凍住一樣。


    “哦?”陳易戲謔地拉長了語調。


    他看著臉色有些僵硬的殷惟郢,心思沉了下來,眉頭一皺。


    他想起了那一劍,那仗劍直刺過來的殷惟郢,眸裏有殺意。


    怎麽,她還敢對自己有殺意?


    陳易的眸子眯了起來,說實話,雖然情有可原,但要完全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我確實有些私心,但也是為了讓我自己好過些。”


    殷惟郢身軀微顫,見陳易並沒有開口追問,鬆了一口氣,她眉宇扭捏了一下,順帶轉移話題道:


    “陳易,念在我幫你這麽多的份上,我有個不情之請……”


    “那別請。”


    “……”


    殷惟郢刹那被這話給弄得啞口無言,她本想趁他態度緩和,借機讓他幫忙維護形象,可不曾想出了紕漏。她抿了抿唇,並沒有退開,站定原地。


    陳易卻已拎著天王像包裹,轉身帶著殷聽雪離開。


    他們一路走到樓道裏,而身後傳來腳步聲,原來是殷惟郢追了上來。


    殷惟郢躊躇了好一陣,靴內玉趾不安擰動,摩挲羅襪,她硬著頭皮道:


    “如果我非要請呢?”


    陳易停了腳步,轉頭譏誚道:“那你知道規矩。”


    “你…”


    殷惟郢咬唇,紅著耳根擰頭道:


    “這裏不行。”


    陳易眯著眼睛打量起了她。


    女冠泛起雞皮疙瘩,卻還是沒有退開,她猶不甘心道:


    “你不是說我討喜麽…我都討喜這麽多次了,你就聽我說一句話,至於你答不答應……我都可以,都會繼續討你喜。”


    陳易聽著太華神女這番順服的話,便笑道:“那你說來聽聽。”


    “好,”殷惟郢深吸一氣,而後道:“如今他人眼裏,我仍是太華神女,所以你在人前不要那樣…羞辱我,至於人後,我都隨你。”


    反正都給他當姘婦了,就隨他怎麽樣!殷惟郢心裏一狠,暗暗下了重本。


    可就在她滿心等待他答應之時,陳易卻付之一笑道:“我憑什麽答應你,難道有得你選?”


    殷惟郢抖地雙手冰涼,半晌後顫聲道:


    “我都給你這樣那樣了,你何必如此絕情?”


    陳易隻是笑道:“我隻是不想有人背地不死心,妄圖害我,而且我感覺…你好像不夠安分?”


    殷惟郢一寒,她心虛,也不爭辯,而是弱了語調問:“你想怎麽樣,我都、都配合你……”


    “哦,還挺聽話。”他仍舊戲謔。


    “我…”


    她總不能說自己確實聽話吧,那都成什麽了?可若不這麽說,又怎麽打消他的疑慮?


    殷惟郢沉吟了好一會,不甘地咬著唇。


    就在陳易轉過頭時,她沒來由道:


    “我一直為你守身如玉。”


    陳易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地看她,


    “什麽意思?”


    “你覺得我不安分,可我其實並非不安分。


    自從地宮回來之後,我隻讓你一個人碰,這還不夠安分嗎?”


    女冠努力鎮定地看他,艱難吐字:


    “我隻是你的,隻要你要,我就會過去,這還不夠安分嗎?


    如果你想,我甚至可以住到你偏院裏,讓你日日夜夜玩個夠,都不要一個名份,這…夠不夠安分?


    我已經夠安分了…


    你不要說我不安分,好嗎?”


    明天開始繼續加更,大家多多訂閱啊。(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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