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先生坐在馬桶上,擺出了一個沉思者的造型。“先生,你必須活下去。”飛廉說。但他沒有得到什麽反應。假如現在是別的什麽情景,哪怕要飛廉身上所有的血才能換一先生活下來,那他一定毫不猶豫地就做了。但現在不是,他們缺少的是該死的氧氣!氧氣!飛廉憤恨地踹了一腳浴室門,開始做最後的努力——使勁渾身力氣,撞向那扇牢固的大門。一先生坐在馬桶上,看著飛廉努力的背影,默默地笑了一下。窗戶已經又被水蒸氣給籠蓋了,外麵的鬼影氤氳模糊,已經看不清楚。一先生轉過身,打開馬桶蓋,抽出了裏麵最長的一根供水管道,再用一些力道,將它抽得更長——隻聽見一聲輕響,有什麽固定的搭扣被拉壞了,管道於是被抽了出來。一先生將裏麵的水倒出來,然後自己湊過去,呼吸了一口管道裏的新鮮空氣。過了一會兒,他拎著管子,伸手拍了拍飛廉的後腰,說:“老婆,過來。”飛廉:“???”飛廉已經滿臉通紅,回頭看見一先生將管子湊過來。雖然仍舊不明就裏,但鼻腔裏突然就充斥了一股久違了的新鮮氧氣!“老式馬桶的特殊結構,”一先生說,“u型管道裏永遠會有空氣。”飛廉雖然不是很明白,但這口氧氣足以令他放鬆下來,他將管道還了回去,示意一先生先用。但隻見一先生又將它塞了回去,並把馬桶蓋重新固定好。飛廉茫然看他。一先生伸出食指放在唇前:“噓……有人要來撿屍體了。”他說完,立刻吐出舌頭,做了個鬼臉,然後誇張滑稽地向後一倒,“暈倒”在馬桶蓋上了。飛廉嘴角一抽,意識到了什麽,跟著就向前一撲,“暈倒”在了他的腳邊。片刻後,飛廉的意識重新有些模糊,但他聽到了外麵的動靜。有人匆忙的腳步聲在外麵響起。接著是咣咣敲門的聲音,朱院長在外麵喊道:“一先生!一先生!你們怎麽樣!”一先生仍沒有動彈,飛廉也就忍住了不說話。過不多久,外麵的人開始用蠻力撞門,將大門撞開後,又很快發現了衛生間門緊閉著。又是一聲輕響,顯示門上的插栓被人拉開了。關了他們幾十分鍾的衛生間門突然被人拉開,一陣清新至極的空氣就這樣撲麵而來,飛廉差點忍不住自己張開嘴深呼吸的本能。但他忍住了,而推開門的朱院長顯然嚇了一跳:“怎麽會這樣!一先生,你們沒事吧?!”他匆忙進門,先摸了摸呼吸,發現還有,便連忙先將一先生拖了出去,一邊喊道:“快來人!叫兩個擔架過來!這裏兩個人缺氧失去意識了!”就這樣,幾分鍾後,一先生和飛廉一前一後被抬上擔架,戴上了氧氣麵罩。因為缺氧情況不嚴重,所以兩個護工給他們做了胸外按壓之後,上了一個血壓儀,又推門離開了。接著進來的是朱院長,安靜得坐了一會兒。於是沒多久,一先生裝模作樣地醒了過來,問:“這是哪?”“我們在病房裏,”朱院長立刻湊了上來,關切地說,“你們在浴室裏缺氧昏迷了。現在感覺怎麽樣?有沒有頭痛、耳鳴?看得清東西嗎?這是幾?”他伸出手指。一先生假裝稀裏糊塗,呻|吟著道:“頭疼……”朱院長坐在他床邊,說:“醒醒,一先生。還記得你自己是誰嗎?這裏是羅山精神病院,我叫朱見深,是院長,也是一名心理醫師。”一先生道:“醫生……”“對,是我。”朱院長柔聲道,“不要用力,放鬆,放鬆……你可以先閉上眼睛休息,聽我的聲音。想象自己走在一條很長很長的走廊上,兩邊有一扇一扇的門,你放鬆地往下數,有第一扇、第二扇——”他語氣越來越輕柔,而一先生漸漸閉上了眼睛。飛廉不知道這時候自己適不適合“醒”過來,便偷偷掀開一點眼簾。他正好看見朱院長低頭看向一先生,那神色萬分專注,好像在執行手術的醫生。突然,一先生睜開雙眼,猛地從床上坐起:“surprise!”朱院長:“……”飛廉正巧看到,毫無防備的朱院長被嚇得原地彈起來,後退了兩步,又險些被身後的椅子給絆倒。飛廉差點沒忍住自己的偷笑聲。朱院長驚魂未定道:“一先生,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但為什麽要這樣嚇我……”一先生躺了回去,麵無表情地看著他:“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朱院長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說:“很刺激了……既然你沒事,我先看看保鏢先生。”他轉過頭,正好又和飛廉偷窺的視線撞了個正著,這就很尷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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