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長風坐於渭陽知縣大堂,此刻他發絲淩亂,滿身血漬,雙目之中布滿血絲……


    自從宋金剛來後,金國軍隊勢如破竹,前幾日雖因左、右受傷攻勢略有見緩,但此刻金國部隊中死侍已過大半,宋金剛的靈血陣也已大成,如今渭陽危在旦夕!


    田伯有和方師爺站在一旁,不知二人是受季長風的影響,還是習慣了戰爭的氛圍,此刻已不再那般驚恐,田伯有對季長風說道:“將軍,你還是去休息片刻吧,你若熬壞了身體,那渭陽真是再無希望了。”


    季長風麵無表情,沒有言語……


    田伯有很是無奈,此前懼怕金兵,也懼怕死亡,如今好似有些麻木,見季長風不語,便看向方師爺:“師爺,你好歹也是個文人謀士,你倒是出個主意啊。”


    方師爺咽了口口水,心想:“謀士猶如錦上添花,這般懸殊的差距,豈是我等文人能夠決定的?”方師爺摸了摸下顎的胡須:“此刻敗局已定,兵法有雲,棄車保帥,若力不能敵時,便要舍棄其他,將最重要的保留下來,以謀得東山再起。”


    田伯有一拍腦門:“老方,你就直接說現在該怎麽辦吧!”


    季長風看向二人,聲音疲憊道:“就如方師爺所言,若是破城,我等抵擋住金兵攻勢,你們按計劃帶城中百姓撤離!”


    方師爺又撚了撚胡子,道:“將軍……我是說……如今應你帶著將士們棄城離開。”


    “啪!”


    季長風一雙熊掌猛地拍在公案之上,起身大喝:“你說什麽!”


    田伯有和方師爺既非軍人又非修煉之人,尤其方師爺,典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見季長風如此,二人皆被嚇得接連後退。


    反應過來,田伯有連聲勸說季長風息怒,方師爺仿佛也是一咬牙,再次開口道:“將軍,在下並非貪生怕死,而是如今並非是金國與渭陽的戰爭,而是金國與我靖國之間的戰爭,將軍是我大靖軍隊最驍勇善戰之人,麾下季家軍更是曆朝曆代無出其右,若是你們皆喪生於此,雖可暫時救得渭陽百姓,那其餘的靖國百姓呢?金國人破城渭陽後就會罷手休戰嗎?望將軍三思……”


    聽方師爺所言,季長風一時無語,田伯有也是驚訝於一向軟弱的方師爺今日竟有這一番犀利的言辭,心中甚至有些竟被敬佩這個瘦小老頭。


    看向季長風,田伯有說道:“季將軍,方師爺所言句句在理啊,望將軍三思而行,顧全大局,留得有用之身啊!”


    季長風走到田伯有二人跟前,隨即在二人驚訝的目光之中拱手深鞠一躬,二人連忙將其扶起,田伯有驚道:“將軍!你這是為何?”


    看向二人,季長風開口說道:“二位深明大義,長風一介武夫有幸能與二位相交,實乃一生幸事,師爺所言固然不失為上策,但二位有所不知,若此刻我等棄渭陽百姓而去,無論有何原因,我季家軍風都必將渙散!季家軍軍規森嚴,作戰勇猛,乃是全憑著一口不屈之氣,若是我們棄百姓離開,那這口氣就沒了,季家軍也沒了……”言說至此,季長風一對虎目已是泛紅。


    “這幫漢子個個身如鋼,膽似鐵,流血流汗都不怕,但若讓他們寒了心、泄了氣,那便從此再無季家軍!”


    “我深知二位心意,但此種言語莫要再提了……”


    聽季長風一番肺腑之言,田伯有和方師爺已是淚眼縱橫,就在此刻,外麵一士兵疾步走進大堂。


    季長風平複心情,沉聲對士兵道:“戰況如何?”


    士兵年紀不大,一張略顯稚嫩的臉上卻是略顯英氣,對季長風一拱手,“將軍,金兵攻勢再起,按此形勢下去,不出一日便可破城!”


    田伯有果真出息了許多,聽士兵此言,竟還能站立不倒!


    季長風沉吟片刻,對士兵說道:“全體士兵集合!本將軍要點兵,出征!”


    士兵領命退出大堂,季長風也隨手拿起矗立在一旁的長槍,準備出征。


    方師爺走到季長風跟前攔著後者,四目相對,方師爺拱手哽咽道:“鐵血季家軍!我祝將軍凱旋而歸!”


    季長風微微一笑,隨即大步走出公堂……


    渭陽城門內……


    季長風望向一眾士兵堅毅的麵龐,心知此役乃是赴死一戰,沉思片刻,隨即大聲喝道:“家有妻兒老小者出列!”


    一眾將士心中疑惑,將軍為何口出此言?但依舊有一部分人邁步出列。


    季長風接著喝道:“家中獨子者出列!”


    又是數名士兵邁步出列。


    季長風點了點頭:“出列者留下隨田大人保護百姓撤離!其餘人隨我上馬出征!”說罷,季長風縱身上馬。


    眾將士大驚,隻見一名出列的中年將士對季長風高聲道:“將軍!我等隨你出生入死多年,為何此刻卻不能同行?”


    “對啊!將軍,為何將我們留在城中……”


    “我等願隨將軍死戰到底!……”


    “請將軍帶我們出戰!……”


    一時間,人聲四起,出列將士無一不願隨季長風赴死一戰!


    戰馬之上的季長風看向一眾將士,一對虎目之中淚水不停打轉,正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卻隻未到傷心處!’


    季長風言辭已盡,一拉韁繩轉身便向城外駛去。


    望著季長風離開,其身後一眾出列士兵也是從軍以來唯一一次違抗軍令,隻見他們全部翻身上馬跟隨季長風出城,無一留在渭陽城內!


    城門打開,季長風馬蹄還未踏出渭陽城門,卻是被兩道倩影攔住,季長風低頭一看,隻見攔路之人正是他的一對女兒——季巧娘和季婉茹。


    季長風劍眉一皺,厲聲道:“你們為何在此?速速前去尋田大人,後隨百姓一同撤離!”


    季婉茹嬌聲道:“我們也要隨父親一同出征!”


    “胡鬧!”季長風怒聲喝道。


    季婉茹小嘴一撅沒再作聲,可卻是拉著季長風的戰馬韁繩沒有放手。


    季巧娘上前柔聲對季長風說道:“爹!我二人雖不會武功,但我二人略通醫理,此前你軍營中受傷將士都是我們為其包紮治療的,帶上我們便是對軍中將士多加一層保護。”


    季長風沉默不言……


    季巧娘接著道:“爹,他們也都有父母妻兒,如今也為靖國百姓甘願赴死,你身為軍中首帥,怎可讓你的孩子留在城中獨活?”


    還不待季長風開口,卻隻聽隊伍後麵便傳來田伯有的聲音,“胡鬧!胡鬧!”隻見田伯有正向季長風這裏疾步跑來,震得一臉肥肉不停亂顫。


    來到跟前,田伯有對季巧娘姐妹氣喘籲籲地道:“宛如不懂事,巧娘你怎麽也胡鬧起來!你們是女兒之身,不可與男子相比!”


    季巧娘微笑道:“田伯伯,我們沒有胡鬧。”


    “若此刻我姐妹隨軍出征,那必定軍心大震,此役或可有變數,即便我們隨爹戰死沙場,我與宛如也心甘情願,我們來世再做父女!”


    季長風強忍眼中淚水,看向一對美貌無雙的女兒,心中暗自責怪自己枉為人父!心知季巧娘雖平日裏性格溫順、知書達理,但這個女兒骨子裏卻是十分執拗,一旦心中決定的事情至死都無法更改,心思至此,季長風便目視前方說道:“你二人去隊尾待命!”


    聞言,巧娘、宛如二人大喜,連忙向軍隊後方趕去。


    田伯有卻是對季長風急聲道:“老季,你幹什麽?你還真讓她們兩個跟去?”


    季長風低頭看向田伯有,“田大人,你如今是渭陽百姓最大的倚仗,怎可為她們兩個輕易出城犯險?速速回城緊閉城門!”說罷,季長風一拉韁繩,策馬飛奔出城!


    田伯有站在原地望著季長風遠去的背影長歎:“這個老季!”隨即一跺腳邁步向城中走去……


    渭陽城外……


    靖、金兩國軍士相對而立,如今兩軍氣勢截然不同,從人數上便可看出,如今靖國軍隊竟僅有金軍三分之一數量!


    如今金軍士兵之中已有超過半數死侍,其戰力是異常恐怖!金國軍隊中軍戰車上,有一光頭中年男子坐於帥位之上,此人頭頂無發,頷下無須,長臉鷹眼,塌鼻薄唇,身著金軍元帥鎧甲,望著對麵遠處的季長風雙目放光,此人正是血塔宋金剛!


    相比此前的神教,宋金剛憑借其殘忍狠辣的手段以及血塔秘術造就的死侍,在兩國交戰中無往不利,儼然即可奪得渭陽這座軍事重鎮!而耶律碩對其也是十分信任,血塔助其滅靖,而作為交換條件便是金國勝利之後,要將靖國修煉之人及各門派武學秘籍全部交予血塔。耶律碩身為一代梟雄,本也無心修煉,這種看似互利的合作,他又怎會拒絕?可他卻不知,與蛇合謀,往往反被蛇弑。


    眼見渭陽破城在即,便能得到一眾靖國修煉者的精血,宋景剛一對鷹眼之中紅芒不停閃爍,若是能破尊,或許他便能進入內塔!一想到此他便心中興奮無比!


    距離宋金剛不遠處,剛剛到達渭陽的渭水和霍夢兒也都坐於馬上,後者對前者低聲道:“古小辰怎麽還沒到?他再不來就要破城了!”


    渭水此刻也是眉頭微蹙,此前已約定好合作擊殺宋金剛,她倒不懷疑古小辰會爽約,但若是後者再不趕來,這場戰爭可就塵埃落定了,待那時想殺宋金剛的話,便是再難尋良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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