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頭昏昏沉沉,閉眼依稀聽見叮咚墜地之音。腳重新挨上地麵,睜開眼便看見一地散落的錢袋。此刻,蘇秦彎腰,細長漂亮的手指勾起其中一個錢袋,上麵寫這個‘陳’字。“禮部侍郎陳文書。”又拿起另一個,上麵繡著虎豹相鬥圖,“大將軍許成栝。”“尚書殷文柏,殿閣大學士任知……”林尋淡定整理被扯亂的衣領。‘啪’所有錢袋被扔到桌麵,裏麵碎銀子和桌麵碰撞發出格外清脆的響聲。“解釋一下吧。”蘇秦的表情談不上喜怒,隻是用一種審視的眼光看林尋。林尋右手抵在左側耳畔,撕掉臉上的人皮麵具,恢複原本清秀少年郎的形象。一瞬間,他鼻尖隱隱嗅到隨著自己動作產生輕淺梅花香。他從不抹香料,這香是從何而來?目光一閃,林尋抬眸看蘇秦,“你弄出的東西。”並非疑問,而是篤定。“你屋子裏的熏香是三日梅醉,一點燃便會有梅花香氣在身上逗留三日。”林尋,“難怪你能識得我的身份。”蘇秦:“蓮妃擅長騎射,精通醫理,卻不通易容術。”他看著林尋:“天下懂易容術的不超過三人。”林尋,“你怎麽能確定我不是三人之一。”“其中一個是我師父,已經仙逝多年,還有一個是域外的被稱‘苗娘子’的女人,五年前死於仇殺。”“那還有一個……”林尋停住,目光凝視蘇秦,剩下的這個,應該就在他麵前。“這便好,” 他忽而唇畔浮現笑容:“如果我被抓,一口咬定是你指使的便好。”橫豎沒人再懂易容術。他笑的很陽光,心思卻陰暗無比。蘇秦看著他,覺得自己在看一隻耀武揚威的小毐蜘蛛,耐心結網,等著獵物自動上門。蘇秦抬頭,“都聽見了?”這句話顯然不是對林尋說,自門後走來一人,麵色有些病態的白,龍袍加身,雙目充滿威嚴,讓人忍不住生出敬畏之感。林尋看著來人邁步朝自己走來,沒有被這突發情況驚到,笑意不變,躬身,“參見父皇。”他連神都屠過,何況再屠一條龍,要不是顧忌三年內要保言正辰寒的性命,他不會如此束手束腳。既然要輔佐辰寒打天下,兩人間便要建立初步的信任,不過現下這個情況,談信任實乃是天方夜譚。辰寒停在他麵前,“告訴朕,你究竟抱著什麽目的?”林尋挺起身,比女子還要美麗的手輕輕摩擦衣服一側,“這身衣服就是我想要的身份。”一個皇子說要成為太監估計連個五歲的孩子都不信。偏他理直氣壯,“宮裏能有帶刀侍衛,為什麽不能有帶把兒的太監。”表情,眼神,都看不出任何偽裝。他就那麽坦然,沒有絲毫窘迫。辰寒看蘇秦,後者淡淡道:“如今所見,他的成長過程出了點問題。”林尋似笑非笑:“怎麽,父皇不會連這麽小小的心願都不幫孩兒實現?”他不明白辰寒在遲疑什麽,如此劃算的一筆買賣,既能保言正他的野心不受控,而且太子東宮之位也會做得夠穩。辰寒:“帶上你的麵具,跟我出來。”夜深人靜,林尋隨著辰寒走在路上,除了他,連個陪駕的人都沒有。一直到辰寒寢宮,兩人都沒說一句話。回到寢宮,辰寒像往常一樣被人服侍沐浴更衣,林尋隻是默默站在一處。明曂色的內衫,黑發如雲,比白日裏少了分淩厲。辰寒躺上柔軟華麗的床褥,熄滅燈,蓋被閉眼。林尋蹙眉:“我可以走了?”辰寒:“為父是在成全你的心願。”林尋生出不太好的預感。“既然想做太監,自然要履行太監的義務,守夜隻是其中之一。”說完這句話,他便微微側身,很快,一陣均勻的呼吸聲便傳來。林尋:……子時一刻睡意侵襲,醜時三刻,身子搖搖晃晃,到了寅時,外麵忽然狂風大作,很快電閃雷鳴。雨水不停墜地的聲音像是要在他耳邊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