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官兵找到了失竊的鏢銀,殷萬裏今晨應該會得到消息才對,但他對此事一無所知。


    他們又跟周圍一些人確認了一下,的確有人見到,在今日天未亮的時刻,一隊官兵運走了數十個大箱子,還是用的大車。


    看來兩件事是同時進行的,就在他們還在開封城內吃麵的時候,這夥官兵燒屍體,運箱子,一氣嗬成。


    殷萬裏瞪了老宋一眼:“如果不是某人食量那麽大,我們說不定就能趕上了。”


    “說話要負責任,可不是我最先提出吃東西的,何況那時候我也不怎麽餓!”老宋反駁道。


    今惜古想到了董尹雪,那時候是她要求吃東西的,但她自己卻沒什麽胃口。


    此時開封府的韓詩晨已經死了,會做這件事的還有誰呢?


    “晟王,一定是晟王。”殷萬裏脫口而出。


    “其實我一直想問你,信中提到的晟王,究竟何許人也?”今惜古問道。


    “很遺憾,就算是我,也未能親眼見過他的相貌。但我知道的是,韓詩晨死後,晟王立刻接替了他的全部工作,作為皇上的親叔叔。”殷萬裏說道。


    “他人在開封嗎?”今惜古問。


    “這也是令我感到很奇怪的地方。”殷萬裏說道,“他的王府在京城,卻突然出現在開封,仿佛算準了這裏會出事一樣。”


    “這麽說,這裏所有的官兵,現在都是晟王的手下?”今惜古問道。


    “是的。”殷萬裏補充道,“如果是韓詩晨的話,他是絕對不會大張旗鼓處理這件事的,畢竟突然冒出一堆鏢師的屍體,於朝廷那邊,他沒法解釋。”


    這個消息在城中不脛而走,人們這才知道,長盛鏢局的人並沒有死在案發現場,而是被惡鬼附身,死在了鳳仙集的地牢之中。


    這樣一來,今惜古是凶手的說法就漸漸被人們所淡化了。人對鬼神的敬畏自古以來就有,一旦傳說和鬼扯上聯係,就會變得神神叨叨。任何不合理的事,在鬼神身上,都會變得合理。


    鬼要殺人,那是天性如此,誰又攔得住呢?要怪隻怪那些人造孽太多,造了報應。


    今惜古就這樣莫名其妙脫罪了。


    傍晚時分,這裏的官兵開始逐漸散去,隻剩下兩隊人馬還在驛站附近徘徊。


    今天的太陽實在是太大了,站久了不自覺口渴難耐。老宋找了家茶攤,想討幾杯酒吃。


    攤主是個打著赤膊的中年大漢,生了個長長的鷹鉤鼻,嘴角長著顆黑色的肉瘤,瘤子上還有一圈白毛。他手上抓著兩把麵,在案板上和麵,聽到這話,背對著他們說道:“茶攤隻賣茶,怎麽會有酒?”


    他們掃視一周,茶攤總共擺了六張桌子,每張桌子都有個茶壺,一群袒胸露乳的過客分座在桌前,靠一大碗茶水和饅頭解乏。


    唯獨另一張桌前坐著個身穿白衣的公子,茶壺沒有動,然而他手邊放了一個酒壺,一個酒杯。


    就在一行人看向他的同時,他端起酒杯,湊上去聞了聞,一口喝了下去。


    “他那不是酒是什麽?”老宋指著那白衣公子說道。


    中年大漢重複道:“我的茶攤隻提供茶水。”


    “茶攤怎會有酒賣?何苦為難人家,乖乖坐下吧!”殷萬裏說道。


    “真是個死腦筋!”老宋白了殷萬裏一眼,罵罵咧咧地走開了,中年大漢沒有理他。


    今惜古和殷萬裏坐了下來,打了兩碗茶水,喝下去隻覺得苦澀難當,一點兒也不解渴。


    今惜古一直在注視那位特別的公子,在一群袒胸露乳的力巴和過客周圍,難得見到這麽超塵脫俗的人。


    隻見他折扇放在桌前,美玉懸於腰間——說他“美麗”一點兒也不為過,就是放進女人堆裏,這長相也毫不遜色。這種美麗,並非尋常意義上的豔麗,而是一種清新脫俗、溫潤如玉的氣質。他嘴上時刻都帶著笑,卻不似那種輕浮的笑,兩腮之間微微亮出一點酒窩,舉止從容,體態優雅,透露出一種高貴而自然的風度。


    過了一會兒,老宋抱了一壇酒回來。也不知道他從哪裏搞來的,拍開封泥,那股悠然的酒香就沁人心脾。


    “有你在身邊,我們再也不必愁沒酒喝了。”今惜古調侃道。


    老宋拿來三個大碗,往每個碗裏都倒滿了,說道:“這麽熱的天,不來點酒解渴,簡直對不起自己。”


    殷萬裏其實早按捺不住,隻是礙於身份,沒老宋那般敞亮。見這香氣四溢的酒水擺在眼前,他直接把碗端了起來。


    “好你個苦瓜臉,明明早就饞了,還故作正經,你這人就是不敞亮!”老宋譏諷道。


    “早說過,不準叫我苦瓜臉!”殷萬裏嘴唇離酒還有不到半寸,氣得又把碗按到了桌上。


    “我就叫,苦瓜臉,苦瓜臉!酒是老子我弄來的,你有種別喝!”


    “不喝就不喝!誰稀罕你的酒?你這死胖子,我有一百個罪名可以把你抓回去拷問,信不?”


    老宋忽然臉色煞變:“你剛叫我什麽?”


    “我說你是死胖子!”殷萬裏重複道。


    今惜古無奈地看著這兩人,獨自把碗端了起來,剛運到嘴邊,就聽見有人喊道:“別喝,酒裏有毒!”


    抬眼一看,那位白衣公子已經站在了身旁,把碗奪了過去。


    殷萬裏和宋破浪停止了爭吵,莫名其妙地看著這個人。


    白衣公子把酒潑灑到地上,酒接觸到地上的泥土,瞬間產生了強烈的反應,紅色的泥土開始發黑,升騰出一股難聞的黑色氣體。


    “果然是孔雀膽。”白衣公子說道。


    殷萬裏點點頭,說道:“孔雀膽產自西域雪山,是非常罕見的一種毒草。這種毒草碾成粉末後,用酒來炮製,可以製成一種無色,天生帶酒香的奇毒。混合在酒裏麵,很難被人察覺。它遇木則入,遇土變黑,最顯著的就是那束黑色氣體,仿佛燒焦了一般難聞。一旦喝下,全身仿佛被烈火煆燒,直至腸穿肚爛,七竅流血而死。”


    “原來如此,這是專門針對酒鬼的毒。”今惜古說道。


    老宋哆哆嗦嗦地把碗扔到地上,碎裂一地,黑煙嗆得他連連咳嗽。


    白衣公子轉向老宋:“這壇酒從何而來?”


    老宋指向不遠處的驛館:“一個客商打扮的人,我拿五兩銀子和他換的。”


    四人迅速來到館驛,哪裏還找得到人。


    白衣公子掃視了一下三人,說道:“看來這是有人故意下毒,想致三人於死地。”


    老宋一陣後怕:“若非公子及時出現,我們怕是要被燒成黑炭了。”


    殷萬裏朝他躬身一揖,表示感謝:“未知公子是如何看出酒裏有毒的?”


    白衣公子撐開折扇,笑了笑:“其實起初我也沒發現,這位仁兄在和錦衣衛兄弟爭吵時,有幾滴酒水濺到了地上,我見地上泥土發黑,還騰起一陣黑煙,便斷定這酒裏有毒。”


    “如此說來,我那句‘苦瓜臉’還說對了,不然苦瓜臉就真成了燒苦瓜了!”老宋哈哈大笑。


    殷萬裏臉被氣得通紅,握著拳頭說道:“死胖子,你再說我是苦瓜臉,我真的要不客氣了!”


    老宋朝他做起了鬼臉。


    今惜古半天沒說話,獨自一人走回了茶攤,圍著桌麵轉了一圈,陷入了沉思。


    殷萬裏跟了過來,剩下老宋還在跟白衣公子套著近乎。


    “你發現了什麽嗎?”殷萬裏問道。


    今惜古指著殷萬裏放下來地酒碗說道:“我隻是覺得很奇怪。”


    “什麽奇怪?”


    “你的碗明明放在桌子的正中間,會有酒水濺到地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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