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不知道尉遲迥會不會什麽時候就把洛陽城拱手讓給大漢了。


    這個老家夥,花花腸子多著呢,所以還是老老實實的待在洛陽吧。


    他要是不叛變還好,他要是叛變,也掀不起什麽風浪。


    尉遲迥很快就想明白了王謙想要表達的意思,恨恨的一拳捶在了城牆上,不過他終究還是收回拳頭,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老夫捫心自問,從來都沒有想做出來過對北周不利的事情,你們為什麽要這樣不信任老夫?


    難道忠心耿耿殺敵都有錯嗎?


    看著尉遲迥麵帶無奈和苦澀的神情,王謙心中也是隱隱作痛,這個老朋友他自問是了解的,說實話王謙並不相信尉遲迥真的會做出背叛北周的事情,如果尉遲迥想要背叛,肯定不會是現在,在潼關、在函穀關,他隨時都可以引著自己麾下的精銳兵馬投降大漢,而他所做的卻是在戰敗之後親自斷後,隻為了能夠讓更多的可戰之兵從那地獄一樣的戰場之中逃出來,從而讓北周還有一戰之力。


    試問誰人還能做到這樣盡職盡責?


    隻是即使是尉遲迥做到了這麽多即使是王謙自問也做不到的事情,也依舊隻是讓朝堂上的人對他百加攻訐,甚至就連平頭老百姓和軍中都在紛紛議論,認為尉遲迥是不是真的有想要投靠大漢以求能夠闔家團圓的心思?


    不管宇文憲再怎麽信任尉遲迥,也不可能讓尉遲迥再統兵在外作戰了。


    這樣一員良將,隻是因為幾次戰敗,隻是因為家人落入漢軍的手中,多年來的功績和曾經無人質疑的忠誠形象都要被抹殺,這幾乎是在殺人誅心啊。


    易地而處,王謙都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辦。


    此時他想要勸慰尉遲迥,卻張了張嘴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好,隻能低聲說道:“尉遲兄,你不要太······”


    “某心裏清楚。”尉遲迥低低歎息一聲,“此乃人之常情。”


    他擺了擺手,示意王謙不要再說了:“敕萬,一定要把南蠻擋在伊水以南,否則洛陽危矣!”


    王謙一時默然。


    你們都擋不住,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啊,隻能說盡量吧,更何況就算是擋住了南邊的漢軍,北麵的呢?


    洛陽終究還是要丟的,隻不過是時間早晚。


    希望我們盡量拖延住的這一點時間裏能夠有奇跡發生吧,雖然看上去是不可能了。


    此時城牆上傳來尉遲迥有些蒼涼的歌聲。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王謙皺了皺眉。這首歌是古人表達愛慕之情的,但是也有傳聞說是秦國國君表達求賢若渴之意的,畢竟美人往往在詩詞之中表達的就是有才之人的意思。


    顯然尉遲迥這個時候想要表達的並不是前者,而是後者。


    那個信任他、敢於任用他的宇文憲已經遠去了,放眼天下,老將軍就像是當年流浪列國的廉頗一樣,已經不知道應該何去何從。


    王謙本來想要去阻攔尉遲迥,這個時候唱這樣的歌,要是傳出去了對尉遲迥可不是什麽好事。


    不過他最終還是停住了腳步。


    老將軍心中的抑鬱之情,還是發泄出去的好。


    至於別人的想法,現在對於尉遲迥來說,應該已經沒有什麽關係了,反正他已經麵對了太多的懷疑和不信任。


    “交交黃鳥,止於棘,誰從穆公?子車奄息······”


    老將軍的聲音變化,愈發的悲涼哀傷。


    王謙皺了皺眉,這是《秦風·黃鳥》啊。


    講的可不是什麽好事。


    老將軍多半輩子在關中征戰,喜歡悲涼的秦風也很正常。隻是《秦風》之中,本來有更受軍人歡迎的歌,老將軍似乎忽略了······


    “老將軍,為何不唱《無衣》呢?”王謙歎息一聲。


    你的心,難道已經冷了嗎?


    也顧不上尉遲迥了,王謙徑直吼道:“來人,聚將!”


    自己現在還有更艱巨的任務去做。


    而哼著歌走下城牆的尉遲迥,在聽到聚將鼓聲音的時候,腳步下意識的頓了頓,不過旋即苦笑一聲。


    此時聚將鼓有多響,和自己已經沒有多少關係了。


    他頭也不回的向城中走去。


    ——————————————-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在水一方啊。”李藎忱合上蕭世廉送過來的奏章,既是奏章,也是戰報,在奏章上,蕭世廉表達了自己對之前函穀關之戰抓獲的李惠的看重,認為這個人是個有治國安邦、至少是治理一方的本事,隻可惜李惠並不打算投降,甚至還以絕食相威脅,隻求一死。


    因此蕭世廉引用了這一句話,表達了伊人不可求的無奈,當然也是希望李藎忱能夠指點一下。


    這家夥的絕食看上去像是真的,保不齊過幾天真給餓死了,那可就是令人心痛的損失了。


    “陛下這是在渴望人才還是渴望美人?”跪坐在李藎忱身邊的元樂尚有些不滿的說道。


    李藎忱怔了一下,看向元樂尚,把奏章遞給她,哈哈大笑:“怎麽了,朕又沒有沾花惹草,這副神情是什麽意思?這不過隻是蕭世廉在勸降李惠失敗了之後發出的感慨罷了。”


    元樂尚擺了擺手,後宮不得幹政,她對於這種前線戰報並不感興趣,換上笑容給李藎忱倒上水:


    “妾身還沒有來軒轅關,就已經聽說陛下在軍營之中和一個女軍醫眉來眼去,隻道是陛下又動了心思呢,後宮之中幾位姊姊臨行之前曾經專門叮囑過妾身一定要服侍好陛下,不能讓陛下被別的人引誘而分了心神,妾身可生怕自己完成不了幾位姊姊的托付。”


    李藎忱皺了皺眉,這都什麽跟什麽啊,也不知道是從哪裏聽來的八卦,隻能說風一吹這八卦就跟長了腳一樣亂飛。不過李藎忱倒是並不打算在這種事情上深究,軍中規矩一向嚴明,大家難得有娛樂的機會,有八卦可以傳播一下未嚐不是壞事,免得軍中將士精神過於緊張,出了什麽事情。


    至於樂昌等人對元樂尚的吩咐,李藎忱倒是相信元樂尚不會口說無憑,不過樂昌等人的意思明顯就是讓元樂尚看住李藎忱,不要被哪裏冒出來的狐狸(和諧)精勾走了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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