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貫。”沈君高一揮衣袖,“陳侍中真是好魄力,隻是這畫某是勢在必得。”


    “哦?”陳伯固饒有興致的笑了一聲,“兩千一百貫。”


    在他的目光之中,沈君高與其說是對手,倒不如說是獵物,無論沈君高咬著牙叫出來多少價格,陳伯固都是不慌不忙的再加上一百貫,不求壓得沈君高死死地,隻求讓沈君高一臉不爽,卻又無計可施。


    沈君高眉毛一挑,這種購買東西的方式他雖然之前沒有見過,但是不代表他看不清楚。顯然這樣永遠隻比你貴一口價的方式,很容易讓人手足無措,隻能無奈的不斷向上加價,最後長期的拉鋸之後,出價者很可能氣火上頭,給出一個自己之後想想都會後悔的價格。


    這樣跟價者就算是沒有真的買下自己想要的東西,也可以讓對手大出血一次,從一定程度上來說也沒有吃虧。


    現在陳伯固顯然就是打著這樣的算盤,就算是拿不下這畫卷,隻要能夠讓東宮下血本,陳伯固也算是有所斬獲。


    “陳侍中這又是何苦,你我這樣拖下去,不會有什麽好結果,甚至不會有結果。”沈君高冷笑著說道,“某不過是對這畫卷感興趣罷了,若是陳侍中單純是想要讓某不快而向上加價,有何意義,這畫卷落入侍中手中,便成了一張廢紙。”


    陳伯固不等沈君高話音落下,便衝著周圍一拱手,朗聲說道:“某陳伯固雖然比不上沈公學富五車,但是收藏鑒賞之眼力還是有的,若是這畫卷能有幸入某手中,某自會‘憐香惜玉’,沈公大可放心,在場諸位亦大可放心!”


    “對,陳侍中同樣也是滿腹經綸,沈公如此說話未免有些偏頗。”站在人群中的陸瓊微笑著開口說道。


    陸瓊這一開口,周圍不少人的眼神都變得有些複雜,台上的爭執,所有人都已經看出來,這個本不是對一幅畫的爭執,而是東宮和揚州刺史之間博弈的一部分,而所有人都能看清楚的事,陸瓊不可能看不清楚,此時他開口幫助陳伯固,可就是意義非凡。


    這代表陸瓊已經亮明身份了。


    頓時周圍想起不少附和聲,有諸如陳叔儉和陳叔澄這樣明麵上揚州刺史的人,也有一些想要趁此機會趨炎附勢的。畢竟這樣擺在明麵上就等著大家選邊站的博弈可是少之又少,所以所有人都知道現在正是把握住機會的時候。


    當然也有很多反對的聲音,隻是因為東宮的周確和傅縡兩位大人還在含笑圍觀,所以反對的聲音並不多,畢竟東宮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大家也不好一個勁的向前麵湊。


    更何況陳伯固說的也沒錯,他雖然比不上沈君高,但是詩詞文章也算是小有名氣,否則也不可能讓他去執掌國子監,所以想要在這方麵反駁和貶低他,可不簡單。


    還真是令人糾結的僵局。


    裴子烈和蕭世廉的目光緊緊盯著沈君高,身為年輕人,他們也期望沈君高最後能夠以合情合理的價格拿下這一幅畫卷,既能夠如願以償,也能夠狠狠的打擊陳伯固的囂張氣焰。


    而李藎忱緩緩向前兩步:“兩位大人,沈公的底線到底是多少?”


    此時台上沈君高已經開始再一次加價,顯然他也明白在現在的價格下,陳伯固是不可能屈服的,所以索性繼續抬高價格,而陳伯固雖然臉色越來越陰沉,但是追著加價的動作卻是一直沒有停。


    “東宮成立已久,就算是沈家承擔不了,東宮也可以幫助沈家分擔,”傅縡斟酌說道,“隻是······沈公是文人,對這畫卷本來就有愛好,又是心高氣傲的主兒,誰知道他······”


    李藎忱低低歎息一聲,而站在前方的周確此時也壓低聲音說道:“徐孝穆還真是用心良苦,抓住了每一個細節,甚至就連季高老弟的性格都拿捏的清楚,這是一個我們再怎麽小心都會掉下去的圈套······”


    “周大人也看出來了?”李藎忱眉毛一挑。


    周確微微點頭:“之前這集會餘就覺得蹊蹺,這徐孝穆肯定不會平白無故的在這個時候展出一幅頗為珍貴的畫卷,不過既然受到了徐孝穆的邀請,自然也得來一趟,沒有想到這裏麵竟然還真的有貓膩。”


    “現在沈公固然是被陳伯固死死咬住,陳伯固自己怕也是騎虎難下啊。”傅縡沉聲說道,“現在已經是一個難以解開的僵局了,就看沈公和陳伯固誰能撐得住。”


    “無論是誰撐得住,誰撐不住,最後的損失肯定都少不了。”李藎忱緩緩說道,“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啊。”


    周確此時忍不住苦笑一聲:“可惜這漁翁是陛下,就算是陛下得利,我等也無可奈何。”


    還不等李藎忱想要開口,沈君高已經擲地有聲的報出來了新的價格:“五千貫!”


    周圍響起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這價格是直接從四千貫跳上來的,說明沈君高是真的要下血本了,更或者說想要逼迫陳伯固亮出自己的底線。


    這一次陳伯固也不由得皺了皺眉,神情變得凝重,顯然沈君高這陡然的加價也讓他有些吃驚,更重要的是沈君高這一次加價也算不上太多,若是陳伯固就此放棄的話,可是很難讓沈君高吃虧。


    沈君高挑釁的看了陳伯固一眼,而陳伯固哼了一聲:“五千五百貫!”


    你還來真的啊!沈君高心中暗暗罵了一聲,如果他不是一個文人,而是一名將領,此時十有八九已經挽起袖子衝上前去揍人了,深深吸了一口氣,沈君高自然也清楚,現在這已經從原本的僵持變成了一場心理素質和意誌的比拚。


    “六千貫!”沈君高冷笑著說道,毫不猶豫的直接加了五百貫。


    價格到了這個高度,五百貫有或無,已經沒有太大的區別了。而沈君高說完,臉色也有些猙獰,畢竟相比於一開始的一千貫,現在這六千貫已經高出了六倍,而一切因果,皆是因為眼前這個可惡的家夥!


    而陳伯固對沈君高的目光熟視無睹,剛想要繼續開口,一道清脆的聲音驟然響起:


    “一萬貫。”


    切冰斷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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