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聽到頭頂上發出了格格聲響,曼蘇爾下意識地抬起頭,塞米爾立即從他腳下滑了開去,一扭腰躍了起來,幾個旋轉便舞回到了圓台正中。曼蘇爾發呆地看著他輕盈的身影,隻得回到王座上坐下,重新抬頭去看天花板。原來天花板是可以開合的。現在,正在逐漸地打開。圓蓋形的拱頂。一共有二十四扇窗戶,每一扇都是用祖母綠和紅寶石鑲嵌而成。足以與最燦爛的花朵和月亮爭輝的寶石窗戶全部敞開的時候,整個殿頂都裸露在了月光下。今天的月光是幽藍色。滿月難道不該是金黃的豐潤嗎?塞米爾拋開了最後一層的桎梏,繼續旋轉。他赤裸著,月光是他身上的最後一層溫柔而誘惑的輕紗。所有的蠟燭在這一刻都熄滅了,黯淡的殿堂裏凸現出他妖豔的舞姿和一頭蛇一樣狂舞著的黑發。黃金的藤蔓的陰影投射在他身上,神秘而妖媚,那是誘人瘋狂的陰影。寶石的光照亮著他,但是沒有他自身更明亮。他狂舞的身影映在黃金和寶石的殿牆上,如同暗黑裏詭異和瑰麗的影子,像燈芯的火焰在風裏瘋狂地閃動和扭曲。樂曲的旋律越來越激烈,仿佛在燃燒和沸騰。盛開的蓮花,因為他的舞動而在水麵上劇烈地顫栗著,銀色的燈座裏跳動的火焰已經被水花澆滅。他的腳踩在水花和珍珠上,像一對有著蜜色的翅膀的鴿子。一瓣瓣腳趾甲是鴿子的銀色的嘴……不,是紅色的鴿子的腳。不……鴿子的鮮紅的小腳沒有那麽多的指頭,應該是海底鮮紅的珊瑚。飛舞的腳踩著的是釀造葡萄酒的酒桶……曼蘇爾突然站了起來。不,不是鴿子的腳,不是珊瑚,不是葡萄酒。是塞米爾的腳在流血,水裏除了珍珠,還有棱角分明的寶石。尖銳的寶石的棱角足以把腳底細嫩的肌膚磨破,然後因為踩在鑲有金絲和寶石的地毯上不動,又造成更大更深的傷口。他伸出手,將旋轉著的舞者從水裏擁到了圓台上,吻上了灼熱而甜美的雙唇。兩個人都用盡全力地在對方的嘴裏糾纏著,仿佛在相互的唇裏拚命吮吸的是青春的甘露,不死的靈泉。所有的人都目不轉睛地看著。看著皇帝陛下懷抱著全身赤裸的祭司,在眾目睽睽下肆無忌憚地擁吻。那一吻,好像把生命都吻進去,讓靈魂都溶化在了裏麵。「你不是祭司,你是迷惑人的妖精。你竟然讓我親自脫下了你的最後一層紗,眼睜睜地看著你在所有人麵前赤裸著身體跳舞。讓你跳到腳流血了還不肯停止……為什麽?」曼蘇爾終於離開他的唇,兩個人相擁在一起。塞米爾的唇在他臉頰上輕輕擦動,回答說:「因為我要你親手擁抱我,和--吻我。」我什麽都不在乎了。在場的所有人,你們都看吧,本來情欲的爆發也不是羞恥的事。塞米爾右手五指展開,對著頭頂做了個手勢,從天花板上緩緩垂下了一層層的薄紗,七種顏色的。一圈圈地落在圓台四周的活水裏,把兩個人影影綽綽地圍在了裏麵。「陛下……你覺得,我們現在應該做什麽?」已經不用回答了。曼蘇爾發瘋一樣地分開了他的雙腿,吻著他臀上的那朵合攏的玫瑰。金環是打開的,否則他沒辦法自由地跳舞。身下的人順從地任他掰開了臀瓣,曼蘇爾驚訝地發現在他身體裏還有別的東西。是一顆顆滾圓的珍珠。因為粘滿了甬道裏分泌的蜜液而變得又粘又滑。「你……」他才說一個字,塞米爾已經翻過身,把雙腿和雙臂一起盤繞在了他脖子上。就像他剛才盤繞在黃金的薔薇花藤的姿態,他絕對不能鬆開,因為他再輕盈也是人的肉體,在半空的時候,如果鬆開手或者腿,他會墜落到地上。現在他用同樣的方式纏繞著曼蘇爾,像藤蔓,也像一條蛇。「陛下……你怕被我纏繞而死嗎?」「我心甘情願被你纏繞,直到窒息而死。」曼蘇爾低啞地說出這一句話,毫不遲疑地闖入那早已期待著自己的身體。那朵花隻會為自己而綻開。緊緊糾纏在一起的肉體映在四周的薄紗上。交疊在一起的影子激烈地晃動著。肉感而激烈的博殺,像兩隻年輕的獸。汗水和鮮血濺在薄紗上,除了塞米爾腳上的血,還有不斷從他身體裏湧出來的血。他身體裏不但有珍珠,還有寶石。曼蘇爾也覺得疼,他的欲望也在那棱角鮮明的寶石上摩擦著。雖然舍不得甬道裏的溫暖,他也隻能先抽出來,用手指把那一顆顆沾著血的珍珠和寶石掏出來。寶石是綠色的,碧綠而晶瑩。像蛇的眼睛,冰冷而神秘。他把染血的寶石和珠子拋開,珍珠和綠寶石滾到薄紗外麵,落在地毯上。敘利亞的國王搶先第一個撿起了一顆,有血,還有蜜一樣的味道。他嗅著,像聞到了迷藥,栽倒在自己的椅子上,像是喝醉了酒。「……為什麽?」「……我要我痛,我也要你痛。永遠……記得我。」塞米爾再次發出一聲尖叫。這一聲叫像是豎琴發出的最高亢的甜蜜的調子。他的身體也像是一把豎琴,在彈奏者的每一次撥動下發出最敏感的顫栗。金色的殿堂已經變成了yin亂的花園,賓客們拉過身邊的奴隸們,倒在長椅上,或者地毯上,瘋狂地親吻,擁抱,--交合。麵對重重薄紗裏那兩個猛烈撞擊著的肉體投射出來的影子,和激情的呻吟喘息聲,沒有人能夠無動於衷。黃金和寶石堆砌而成的宮殿達到了yin亂的頂峰。仿佛傳說中最荒yin和腐朽的欲望之都巴比倫。塞米爾的雙臂,更緊地纏緊了曼蘇爾。他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不斷地滾落下來。就像他在半空裏旋轉起舞的時候,不斷落下來的珍珠。「不要哭……我要什麽我都答應你。」塞米爾搖搖頭,想說話,但被一下更猛烈的撞擊逼了回去。他不再說什麽,隻是努力地挺起腰,迎合著身上的人。還有一句話,必須得說。他伸出手,拉過曼蘇爾的臉對著自己的眼睛。「我在你所修殿的神殿裏供奉黃金之眼和黃金之書,就已經等同於承認,我是你的祭司。無論你活著,還是死去。作為祭司,我有責任告訴你,陛下,一旦戴上那枚指環,靈魂就將永遠奉獻給神,永遠不要戴上那枚指環,曼蘇爾。記住,那是不祥的東西。」永遠不要戴上。為了我,也為了你自己。塞米爾閉上眼睛,最後的兩滴眼淚順著麵頰緩緩滾落。到時候了。滿月幽藍的光,清冷得近乎淒清地落在兩個人的身上。透過金色的敞開的圓形殿頂。圍繞著圓台的水池裏的蓮花,一朵朵枯萎了。難道它們的花期竟如此短暫?光潔柔潤的花瓣,已經枯萎得如同秋天的落葉。天花板和宮牆的寶石仍然在閃爍,可那些都是沒有生命的東西。就算燦爛輝煌得如同天上的星辰,也依舊沒有生命的光輝。七種顏色的紗,在輕輕地飄動,像一縷縷有顏色的風。瑪拉達呆呆地看著蓮花一朵又一朵地枯萎。他曾經在很多年很多年之前見過同樣的景象,那是在呂底亞神殿裏。祭司的鮮血沿著祭壇流下來,染紅了水裏盛開的蓮花。然後……蓮花一瓣又一瓣地凋謝,枯萎,如同生命走到了盡頭。眼前的蓮花上並沒有血。至少不是那種足以讓生命流盡的血,如果有也隻是他腳被寶石磨破而流出來的血。但蓮花仍然在迅速地凋謝。把聖潔的蓮花獻給神。那麽,如果祭司不肯再把靈魂獻給神或者是需要侍奉的人呢?「瑪拉達!瑪拉達!」曼蘇爾瘋狂的聲音響了起來,像一條受傷的狼。瑪拉達猶豫著,終於揭開一層層的薄紗走了進去。他的感覺,仿佛是走進了一個精心編織的網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