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可累死我老頭子了!這一路上,馬鞭子揮得我胳膊都快散架子了!”張老樵駕著馬車,一邊抱怨,一邊說道:“丫頭,前邊我可隱約看到城樓了。”


    宛兒一聽此話,連忙從馬車廂中鑽了出來,坐在了張老樵的身旁,望向遠處,說道:“沒錯,前麵就是京城了。不是京城,也不會有如此高大的城樓。”


    “丫頭,我說累死我了,要散架子了,你沒聽到嗎?”張老樵氣鼓鼓地說道,“就知道瞅著那城樓,你少瞅一眼,它還能跑了不成?”


    “樵老,您再辛苦能有馬辛苦?它們日夜兼程地跑,都累瘦了。”


    “嘿,你這丫頭,這話我就不愛聽了!”張老樵拉住了韁繩,說道:“這要不是我一鞭子一鞭子抽它們屁股,咱們能提前一個月到北京嗎?”


    “樵老,看您說的,還急了。”宛兒陪著笑,哄著說道:“這一路上,樵老功不可沒,等進了城,我好好請您吃點北京的特色小吃。”


    一提吃,張老樵頓時來了精神,又揚起鞭子,拍了拍馬的屁股,然後問道:“丫頭,我還從沒來過這北京城呢,你好好給我說說,這京城都有什麽特色小吃?可有魚吃?”


    宛兒其實也沒來過北京,但是她的腦中可是有不少關於北京的記憶,於是隨口答道:“北京又不靠海,吃魚也就頂多吃些帶魚罷了。不過,我小時候聽人說過,這北京的特色小吃可不少,有什麽鹵煮火燒、爆肚、炒肝之類。”


    “哦?這些都是怎麽做的?”張老樵聽完後直咽口水,“從西北到北京,咱可什麽好吃的都沒吃著,就連中秋節都在趕路。我真不明白了,你怎麽就這麽著急?不就是來北京玩嘛!”


    “出來玩還慢慢悠悠?如果是這樣,吃那啥都趕不上熱乎的。”宛兒白了張老樵一眼。


    “那啥是啥?我老頭子可不明白。”


    ……


    宛兒想了想,答道:“那啥就是鹵煮火燒、爆肚、炒肝。”


    宛兒把這鹵煮火燒、爆肚,還有炒肝的做法,跟張老樵大致說了一遍。


    “這怎麽全是下水啊?”張老樵歎了一聲,說道:“看來還是吃魚好。”


    “窮人買不起肉吃,能吃得起下水就不錯了。”宛兒解釋道,“就拿這鹵煮火燒舉例子,它最初也不是用下水,而是用五花肉做的。鹵煮火燒,最早源於宮廷,由於是一個蘇州廚子發明的,所以又叫蘇造肉,也叫蘇灶肉。隻是,後來流傳到了民間,因為五花肉太貴,於是便把五花肉換成了下水。”


    說到這,宛兒覺得有些失言。


    這鹵煮火燒、爆肚,可是清乾隆年間才開始流行的小吃,那炒肝,更晚,直到清同治年間才有。


    “什麽又叫蘇造肉,也叫蘇灶肉,不一回事嗎?”張老樵一邊駕車,一邊問道。


    “同音不同字,一個是創造的造,一個是灶台的灶。”宛兒心不在焉地答道,她此時此刻,正想著怎麽把話圓回來。


    “這樣啊,不過我老頭子還是接受不了吃下水,要不咱換個別的?”


    此話正合宛兒心意。


    宛兒就坡下驢說道:“沒錯,正因為有很多人跟您一樣,也吃不了這下水,所以這三樣北京小吃,在我朝就慢慢消失了。想必進城後,咱們是看不到有這樣的店家了。”


    “你這丫頭,那還提它幹嘛?”張老樵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說道,“這北京城還有什麽好吃的?再跟我這老頭子說說。”


    宛兒靈機一動,說道:“豆汁。”


    “豆汁為何物?”張老樵問道。


    “這個豆汁嘛,可說來話長了。”宛兒先賣了一個關子,才繼續說道:“相傳這豆汁乃是遼、宋年間發明出來的,是用綠豆磨製而成,色澤灰綠、汁水濃醇、味酸且甜,有養胃、解毒、清火的功效。”


    一聽豆汁有如此功效,張老樵來了興趣,說道:“丫頭,這個好,這豆汁太好了!你看,我是不是愛喝酒,這一喝酒難免會傷胃,所以這豆汁正對我的胃口!咱進城第一件事就是先找個豆汁店,喝上一喝!”


    宛兒看張老樵對豆汁產生了如此濃厚的興趣,心中不禁暗暗發笑。


    “樵老,您放心!隻要進了城,我一定找一家豆汁店,帶您好好養養胃!”


    “這就對了嘛!”張老樵欣慰地說道,“也不枉我這一路上風塵仆仆。”


    “樵老,剛才那都是小吃,算不得數的。要說北京城最有特色的,還得是烤鴨。”宛兒說道,“這北京的便宜坊烤鴨,可當真是一流。”


    “怎麽講?”張老樵是越聽越餓,越餓還越想聽。


    “光說這鴨子就不一般。”宛兒介紹道,“北京這地界兒,太旱,不方便養鴨,唯有北京城東的通州,得運河之便,渠塘交錯,適合蓄鴨。正是因為有了運河,南京的鴨才隨著漕運來到了北京,在北京城東的通州繁衍了起來。”


    “不就是北京鴨是南京鴨的兒孫嘛!”張老樵不屑一顧,“有什麽不一般的?”


    “這烤鴨之前,需要填鴨。”宛兒繼續說道,“這填鴨,最好專門找那種純白色的鴨子,然後用麥麵或者高粱米,加上一些飼料,揉成個圓條狀,張其口而填之。掰嘴、塞食、捋脖、複填,直至填滿,然後把鴨子驅走。此流程,一日三次,不過數日,這鴨子就又肥又大了。”


    “按你這麽說,這烤鴨還挺複雜,沒等烤呢,先虐待上了小動物。”張老樵吐了吐舌頭,“可憐這些小鴨鴨了。”


    “這麽說,您老人家對烤鴨是不感興趣嘍?”張宛兒看著張老樵嘴角那一絲不易察覺的哈喇子,問道。


    “那可絕對沒有,絕對沒有啊!”張老樵連忙矢口否認,“這可憐歸可憐,吃還是要吃的,弱肉強食,也是自然規律。”


    一個高大的門樓,此刻立在了張宛兒和張老樵麵前。


    三層的飛簷歇山式建築,柱、門、窗皆朱紅色,簷下梁枋飾以藍、綠兩色圖案,頂有綠色琉璃瓦,飾有望獸、脊獸。


    如此恢宏的城樓,也隻有北京才有。


    北京,西直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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