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灰蒙蒙的陰暗,黃昏。“喵——”門內怯怯的小貓叫聲。“我回來了。”展行說:“小師父,你在家裏嗎?”他拿著鑰匙,手控製不住地直發抖,霍虎接過,塞進鑰匙孔。阿咪高興地過來蹭霍虎褲腳,霍虎忙道:“乖,別鬧。”他搭著展行的肩膀,順手開了燈。小貓窩到床邊,縮進林景峰外套裏,露出半個腦袋打量四周。霍虎:“現在……做什麽?”展行:“該做什麽做什麽。”霍虎:“你看看信吧。”展行:“不看。”霍虎:“寶貝……”展行:“誰是你寶貝呢!”霍虎:“信上這麽說的,呃。”展行朝被窩縮了進去,阿咪看了一會,爬上床也鑽了進去。霍虎打開信,念道:“寶貝,原諒我,我必須得走了。”展行爬出被窩,怎麽聽怎麽別扭,拿過信:“我自己看吧。”寶貝:原諒我,我必須得走了。我們從去年十月二十一日認識,到今年的二月二十六日,一共是四個月零五天,這四個月的時間,感覺比我一生中的二十二年還要長得多。我聽斌嫂說過,有的人愛起來太離譜,半年戀愛就談婚論嫁,叫‘閃婚’,當時我覺得很不可思議,真要走到那一步,沒有十年八載的彼此了解,怎麽可能?但是,當它發生在我身上時,我一點也不覺得四個月太短,隻恨我們沒有在小時候,在我拿著斷掉的玉音鈿,你在潘家園裏打滾的那一天,彼此認識。幸好緣分沒有拋棄我,十年後,你從大洋彼岸回來了,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我相信世界上再沒有什麽能分開我們,我很快會回到你身邊,這輩子我們好好地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了。但在那之前,我得把所有的事情解決完,這是你幫不了我的,我必須獨自了結的一段恩怨。我想讓你過得舒心,不再提心吊膽,我不想在許多年的某一天,晚上抱著你睡覺的時候,有警察找上門來,當著你的麵把我帶走。更不想當我們的兒子(如果有的話),問我是怎麽賺錢給他買玩具的時候,會有那一瞬間的遲疑。所以我必須得走了,老頭子把許多文物帶出境,我得想辦法把它們再帶回來,雖然我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但希望老天爺看在我的努力上,能多讓我和你相守幾年。事情辦完後,我很快就會回來,這一次哪裏也不去了,讓我陪你一輩子,下一次,除了死亡,沒有什麽能再把我們分開。我愛你。老公:林景峰展行沒有再說什麽,他在家裏睡了一晚上,翌日提著擴音器去打工了。三月份,展行向人文大學遞交了入學申請,並通過考試。他在學校附近租了一間兩居室的小單位,自己住一間,讓霍虎住另外一間。“說好了的,有我一口飯吃,就餓不著你,虎哥。”展行如是說。於是霍虎在北京真正定居下來,每天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沙發上也窩著另一隻貓,等展行放學回家。一年後,烏克蘭某名華裔富商歸國,帶回轟動海內外的近百件中國古代藏品。據專家估價,這些藏品從未在中國古玩市場上露麵,價值接近四十億。那位烏克蘭人將所有藏品捐贈給中央文物中心,條件是換取一個中國國籍。神秘男子的新聞占據了各大報紙的頭條,人們紛紛猜測此人是如何得到這麽多古玩珍寶的,同時,也有不少機構盯緊了他。某天晚上,展行收到斌嫂的一條短信:【林三和唐楚已經回國了,唐悠的消息已經傳達給他們,暫時都不能露麵。國家追查表上的印是四年,四年後才會收入沉底檔案。我在英國過得很好,勿念,祝你學業進步,短信不用回。】the end展行總覺得林景峰在他的身邊,他每次過馬路買早餐時,拿著豆漿轉頭,常有種熟悉的感覺。坐在教室裏上自習時,窗外的樹上仿佛有人看著他。甚至去超市買東西的時候,霍虎推著車,展行朝車裏隨便扔東西,一抬頭,貨架背後空空蕩蕩,沒有人。圖書館的書架後,黃昏的光線裹著粉塵,展行翻開一本《彌賽亞》,用蹩腳的甘肅話把它翻譯出來。他笑著把書放回去,抬頭看了一會,抽出書架頂層的《普希金詩集》。兩旁是鋪著厚厚灰塵的《失樂園》以及《神曲》,隻有普希金詩集是幹淨而纖塵不染的。展行翻開一抖,嘩一聲飛了滿地玫瑰花瓣。他靜靜地站著,片刻後笑道:“小師父,過來。”沒有人回應,圖書館內下班,管理員開始清點書。展行抱著書蓋章,離開圖書館,回家翻開詩集,霍虎抱著一大桶爆米花看歌劇《貓》。“假如生活欺騙了你……”展行念道:“不要悲傷,不要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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