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高陽聽著他說完,喝了口水,沈默了幾秒後依舊淡然地笑,“他現在怎麽樣了?”“好得很,不過是斷了兩條腿,毀了容……不過人沒死成就是好事,好歹活著,就算是個殘廢他父母和我們這些個朋友也不是沒能力養他不是,您說是不是?”夏時季微靠近了他點,笑得更是麵如春風。蘇高陽沒看他,臉上依然紋絲不動……夏時季笑意吟吟地看著蘇高陽……看著這個臉皮冷硬,但眼角卻在抽搐的男人心情更是愉快了。折磨這種人的身體,還不如折磨他自以為無堅不催的靈魂。他不是愛許百聯嗎?那麽,就讓他好好“享受”一下他對許百聯的“愛”……夏時季說完就離了開,他是以探看某位在豁內的好友之名進來的,前後不得三十分鍾,看到他要看到的人,說完他想說的話,他提前走人了。他到了車上,就打了電話讓人放出許百聯剛進醫院時的照片……那時因蘇百聯受海水的冰凍以及臉上身上的擦傷,再加上兩條不能動的腿,當時被包裹成一團的他真的慘不忍睹得如同死人一般……蘇高陽不是一直在找現場目擊者及事後照片麽,他既然想要,那就給他。這些隻會證明他剛才跟他說的那些字眼沒一個字是假的……毀容又殘廢,這就是他蘇高陽“偉大”愛情的勝利果實。這男人,要是哪天能睡得著覺……那都是他夏時季的無能。蘇高陽在看到照片的那天在辦公室裏抽了一晚上的煙,不過隔天一早還是按時出了早操。如果不是他神情冷峻得不若往日,如果不是他親自帶領的兵團早就習慣了他的氣息能正視看他,怕是誰都看不出他眼眸血絲如黑血一般濃厚。“抽完這包,去睡會吧。”副官勸誡不能,被請來的孫中校在午休時自動帶了一包煙上了蘇高陽的辦公室。蘇高陽淡看他一眼,依舊緩慢地抽著手頭上的煙。“高陽……”孫兵有些無奈,其實事情鬧到這一步,他早先就隱隱猜出了一二,有些事,可以有所觸及,但不能當真。蘇高陽沒有說話,也做了個讓孫兵別再說話的阻止手勢,邊抽著煙邊看著他的那些文件,不再有任何聲響。孫兵陪他坐了抽完一包煙的時間,最後也不得不告敗離開。在第三天時,蘇高陽接到了新的任務,要求他離開一段時間。鑒於為了保證前去執行任務的隊友的安全,也為了不拖離他們,蘇高陽也不可能任自己這種狀態再繼續下去。出主意的將軍再理解不過他這個外甥,於是蘇家人在看到蘇高陽在準備出行的那幾天慢慢恢複正常作息的時候也就放鬆了下來。果然很多事情,它要是發生了就讓它發生,事後想辦法解決就是……感情這種虛無飄渺的事尤其是,時間一久,誰能記得誰?蘇高陽在要離開前的那幾天去走夏時季。隻是夏時季沒有見到,隻見到了李昱泊。那是一個看不出城府有多深的男人,蘇高陽說出要去探望一下許百聯時,他連神色都沒變上一變,依舊用著禮貌的態度回絕:“多有不便,抱歉了。”蘇高陽很確定李昱泊不會給他消息,離開李氏去了他們城裏的家堵夏時季,沒有堵到人,然後他又去了春夏鎮,鎮裏的人見到他跟見到陌生人一樣,有禮且保持距離,提到許百聯時隻是說他早去了國外教書去了,一直不在家呢。在最後一天的時間裏,他打了電話給許父,被秘書擋住說沒有空……所有的辦法都用上了,還是查不到那個人在哪裏。是生是死,是全是殘,全無音訊。在隊伍出發後,蘇高陽照常吃飯,睡覺,帶領著他的隊伍完善地執行著任務,如果不是他深凹進去的臉頰,抿緊的嘴,發絲中摻夾著的灰白的頭發,他跟以前的那個蘇長官往無二二致。二個月後,任務回來後的第一個星期,夏時季又主動找上了他。他用一種帶著惡意的笑容告訴他,在他出任務的前一個小時,許百聯在做一次接骨手術,他那個時候打了電話給他,隻是好可惜被人擋住了。他帶了很多許百聯在手術中的照片,並且挑的都是最直接赤骨的鮮血淋漓的地方照,蘇高陽在照片上甚至看到了許百聯在一團血肉模糊中那看起來並不完整的膝蓋骨……“他從十幾米的地方跳下,還跑了一段路,嘖嘖,說真的我是從這事上才知道他是如此貪生怕死的人,我還以為他會懶得動一下就此幹脆死了得了,要知道當個殘廢可不符合他一向喜歡的生活,他小時候就信誓旦旦說他老了成天溜著他的狗過點小日子就足夠了,我看呐,說什麽溜狗,以後可能就是他的狗溜他了……”夏時季把一張比一張更赤裸的手術照片遞給蘇高陽仿若不經意地說著,熟視無睹著微低著頭照片看得很是仔細的蘇高陽頭上那一簇簇有些灰白的頭發。很長的一段時間,蘇高陽把每張照片都看到仔細之後抬起了頭,漠然地問:“請問一下,他的手怎麽樣了?”他的提問讓夏時季訝異了一下,隨即漫不經心地說:“還成吧。”“還能彈琴嗎?”蘇高陽內斂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夏時季。夏時季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沒有回答他的話。“能彈吧?”蘇高陽仔細看著夏時季臉上能說出來的答案,看了幾秒之後又想了一下,得出結論說:“從幾個片麵來看,他的手沒事。”“沒事就好,”他接著說道,“他喜愛彈琴,以後就算不想表演了,也還是能彈著自娛自樂,他的腿要是不行了對他是會造成很大的不方便,但我會當他一輩子的腿。”他把照片合攏,對夏時季說,“請把他讓我照顧吧。”他說完,夏時季不可思議地笑了,他微瞪了一下他漂亮得神采飛揚的眼,“在他被你妹妹及家人害得落得如此下場後,蘇先生,您是用如何的自信才對我提出這樣的要求的?”夏時季眨了眨眼,俊美的,已三十歲的男人有些無辜地說,“我隻不過想用這些折磨一下您,您倒好,沒事人一般就算了,還想著帶他回去受迫害?你是有多恨他才提得出這種要求啊?您又不是不知道,您不能,也不打算拿傷害他的人怎麽辦,現在提出這種讓他回到您身邊,難道是想讓您妹妹,您家人,還有您的那些看不慣他的朋友士兵把他這麽一個殘廢生吞活剝了不是?他到底有什麽對不起您的,您說說,我幫他還,用不著對他如此深仇大恨……”夏時季用佯裝無辜的臉吐露著最惡毒刺骨的話,蘇高陽本就糾成了一團的髒肺這時更是強勁地扭動了起來,他無法製止有著血腥味還交雜著苦澀味的液體從喉嚨裏蔓延出來,他隻能假裝抬起放在眼前的杯子,把液體吐在了水杯裏。鮮紅血液和黃色膽汁的液體流進透時的水裏時混合成了一種妖治的顏色……而放下杯子後的蘇高陽低垂著眼沒再說話,隻是背有些微微地駝了起來。一會,已經走到了門邊要上車的夏時季看著許百聯回過來的信息輕笑了起來……以藍色跟淺綠色為主布置,甚至有鋼琴放置的病房裏,許百聯看著蘇高陽那張漠然削瘦的臉和他手中那顏色斑斕的杯子哭笑不得……他發了短信讓夏時季別這麽咄咄逼人之後看著彩信沈默了起來,在漫長的凝視之後他微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