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半夜,他母親終於穩定了下來,轉入了普通病房,許百聯看著手上插著針液管的母親,護士離開後,他背再也挺不直地靠在椅子上,看著病床上剛醒了幾分鍾就又疲憊昏睡了過去的母親。他心下悲淒又苦澀,但又不得不強作精神地揉了揉臉。因為過於忙碌,低燒一直不退,還有一點咳嗽,為了避免虛弱的母親感染,許百聯臉上帶著口罩,與父親報平安的時候不得不去病房外摘了口罩打電話。他站在醫院走廊盡頭臨窗的角落跟他爸說了他媽穩定了下來,再安養半個月就好的情況後,一直都沒睡的許興邦也疲憊地對兒子說,“你再守半夜,明早爸爸過來,咱們一起把看護的事決定好。”許百聯原本想說不用,不過想想他爸接下來會忙得不可脫身,自己也不會一直有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醫院守著的精力,於是黯然地說了聲,“是。”許興邦聽著兒子沙啞的聲音默然了幾秒,“你別硬守著你媽,你讓護士在旁邊搭張床,先睡幾個小時。”“我知道,您別擔心。”許百聯安靜地說著,“您也睡吧,明早早點過來。”許興邦“嗯”了一聲就掛了電話。許百聯握著收攏到手裏的手機,合著另一隻手疲憊地揉了揉酸疼不堪的臉,長呼了一口氣之後搖了搖頭,振作了一點精神提腳往前走去。剛走了兩步,心裏像覺察到了什麽似的提起了頭,然後……然後他看到了在他前麵站著的蘇高陽。“你……”許百聯訝異,想說點什麽但又無話可說。正在覺得無話可說之即,蘇高陽卻向他走了過來,微拉了一下他,把他帶到他剛站立的那個角落,更往裏站了站,站到外邊的人看不到他們的身影為止。在一連貫的動作裏,許百聯發現自己已經被人按到了他的胸口上了。許百聯掙紮了一下,卻發現那穩定有力心跳聲讓他刹那喪失了那一點僅餘的力氣,隻不過掙紮了一下,他就靠在了男人的懷裏,也就不再反抗了。其實都說不上靠,那是依靠的動作,他沒有使一點力氣地站著,任由男人堅硬的鐵臂支撐著他的身體。好久,直到在他身邊的男人用溫熱的氣息把他的臉孔都溫暖了起來時,許百聯才微動了下頭,抬起臉親吻了一下一直用臉用溫存的動作撫慰著他的臉的男人的嘴唇,當是無言的感謝。他輕吻了一下蘇高陽,蘇高陽也回了他一個輕吻……許百聯讓他吻了一下,拉了一下先前掛在他一隻耳上,這時已經被男人拉扯到了手中的口罩,暗示自己還感冒著,別深吻。蘇高陽毫不在意地又吻了他幾下,又吸吮了唇好幾下,才在他嘴邊呢喃,“再讓我抱一會,嗯?”許百聯在他懷裏沙啞地笑了,他沒再說話,但卻閉上了眼睛。就那麽幾分鍾,就放縱一把吧……看護前來接班後,許百聯一般出了醫院就被在外麵的蘇高陽接走。他們之間沒有過多的話語,當出現的蘇高陽坐在打開車門的車裏時,疲倦的許百聯沒有拒絕他無言的邀請,回到那幢十區的院子裏去睡上一覺。他這幾天在蘇高陽的床上睡得很沈,一覺完了,蘇高陽也是不在的,這個男人似乎隻是單純來接他到他的床上來睡覺,別的時間裏他都不出現。許百聯不發一語地接受著他的好意,而對於蘇高陽前幾天的幫忙也沒有過任何言語……他不是已經不記得,而是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你情我願的事本來其實沒什麽好說的,他隻是提出要求,幫不幫忙都是蘇高陽的事……隻是當蘇高陽真辦到時,知道其實事情不可能隻是蘇高陽簡單就幾句話就會辦到的許百聯卻有點失語了起來。他或許真的愚昧,在周圍一大幫夥伴朋友的應照下他並不是那麽值得稱道的聰明人,但現在的蘇高陽的真心他多少看得出來一點。也如此,他突然對蘇高陽有一點不在意之外的無奈出來……在明知道他們都不可能跟對方在一起的情況下,現在每天帶他回家,甚至用一種寵溺的包容態度對他的蘇高陽真讓他頗有點頭疼。似乎,蘇高陽是真的想對他好,他要什麽他都會給他一樣。這樣的男人,不可能設場這樣的感情騙局出來再欺騙他什麽……許百聯驀地對自己對蘇高陽不以為然的心思有些惶惶起來,對於利用別人這種事,他並不是個很堅定的人,蘇高陽隻要對他稍微再有險惡用心一點,他都可以有得是辦法去時設計蘇高陽。隻是,而不是這樣出現在他麵前的蘇高陽……那個沈默著對他好的蘇高陽。母親在極度的哀慟裏緩過了神,身體漸漸好了起來,在此期間,許百聯的感冒也算是好了,精神也恢複了十之七八。這天母親出院,許百聯送她回到了他爸那邊,就應了夏時季的招呼去找他。商會這段時間其實有失也有得,他父親已經正式接了正職,接替了前任蘇繽紅的正省位置……從而這一段時間來,各處的打壓接近尾聲,絆腳石基本已經掃清了一半。許百聯從不問他父親有關於這場無硝煙戰爭的事情,不過還是從史百鳴,鄧順他們口中知道了李昱泊這個人在其中使的強硬手段,這個身份為夏時季丈夫,其實也是他好友的男人默不著聲地影響著蘇派掌控的某國企在外需引進能源的能源公司,在某場談判裏與蘇派達到共識,讓他父親上位。而許百聯在事後才知,他外公逝世那幾天,正是那場談判進行到最險要的時機,有可能是蘇派不顧他們這邊的威脅與他們兩敗俱傷,而在他打電話過去的幾個小時後,蘇派終於答應和解……讓他父親正式上位。他到夏時季家裏時,夏時季讓他先吃了飯。等吃完,夏時季才慢悠悠地對靠在他身邊沙發上的許百聯說:“前幾天蘇高陽與李昱泊見了一麵。”“呃?”許百聯微有點發愣。“他對李昱泊說,這次暫時和解。”夏時季說著就笑了,他伸出手攬住許百聯的肩,臉帶讚賞地說:“他可夠帶種,這幾年可沒什麽人當著李昱泊的麵說這樣的話了……”許百聯哭笑不得,用這種口氣話說話的夏時敢情以往可不是一般二般的看不起蘇高陽……不過,夏時季可能現在更不喜歡蘇高陽了,別說他先是對蘇高陽沒好感,按他對他夏時季的了解,他這個小時候誰對李昱泊說一句壞話都要揍其一頓的小夥伴壓根就不會喜歡一個對李昱泊出言不遜的人。“看他那樣,是為你和的解?”夏時季問著他懷裏隻露了個哭笑不得的表情,接下來還是沈默著的許百聯。“不知道……”許百聯有點發怔,頓了一下才猶豫地說:“也許吧……”他把之前給蘇高陽打的那個電話說了出來,夏時季聽了笑了起來,“看來這美男計是相向使的……他是借著你摸出了咱們幾根線出來,不過你也沒吃虧吧……”說著他就拍了許百聯後腦勺一巴掌,說:“認真算起來你也沒吃多少虧,盡管添了你幾分風流沒節操的名聲,但你是個彈棉花的,讓人嚼點舌根那是你應該做出來的貢獻……”許百聯聽得哼了一聲,推開了夏時季的手,頓了幾秒又依了過去,歎了口氣,但沒再說話了。夏時季也抱住了他,過了一會說:“以後還是別跟他打多交道了,我知道你是因為他先前利用你不心甘,隻是我們跟他們不一樣,我們從不利用感情當牌打,聯聯,你不想趟渾水,我也不想讓你趟,回頭回去學校,這幾年就少回來,跟他斷了這點聯係吧。”許百聯聽了苦笑了起來,想有蘇高陽這幾天那雙越發顯得深沈包容的眼,當下就點了點頭,喃喃地說:“好,我不與他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