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車的大陸嗅了嗅它的主人的氣味後,就趴在位置上睡了過去。而許百聯則心情有點低落了起來……大陸這幾天太戀主之餘又太能睡,他不得不去想最壞的結果。一路開到省城,已是下午五點,冬天的晚上天色這時候已經黑了下來,大陸睡了一路,車停下的時候它睜開了黑黝黝的眼睛,安靜地看著許百聯。許百聯抿著唇下了車,看到蘇高陽的時候,穿著純黑薄羊毛恤,身下同色係休閑褲的酷帥男人並沒有讓他多看他一眼,他心不在焉地在幫他拉開車門,站在他麵前的男人的臉上親了一下,就去打開副座的門。大陸慢吞吞地跳了下來,朝著許百聯叫了兩聲,大大的黑眼此時犀利地看了蘇高陽一眼,腳步非常輕快地往房子裏跑去了……許百聯一看它精神百振的樣子心情一下子就輕鬆了不少,回過身看向了蘇高陽,同時手也捋向了他的衣服……寒風中,捋高的衣服下麵是綁著繃帶,肌肉分明的身軀……許百聯揚了下眉,把衣服放下,手順勢地攬住了蘇高陽的腰往裏走,淡淡地問:“怎麽受傷了?”蘇高陽笑,也伸出了手覆過了他的手也摟住了他的腰,隻不過一眼,這個人就知道他受了傷,還真不知道哪露出的破綻。“小傷,過幾天就好。”蘇高陽淡淡地說,在他們進了屋後隨手關上了門……然後在下一秒裏,他的眼睛看向了前方那條嘴裏咬著東西在搖著尾巴的狗。許百聯看著他家大陸嘴裏叼著的槍套哭笑不得,彎腰拿過它嘴裏的槍套,蹲下身體抱著它親了它的好幾下,歎惜著說:“沒事,他不會用這個傷害我。”大陸瞅著他,看清楚他眼裏的意思後,慢慢地半跪了下來,在許百聯懷裏嗚咽了好幾下……許百聯黯然地抱起了它,大陸這幾天種種向他告別的行為真的挺讓他傷心的……生老病死總是不可避免的,狗也如是,他以為自己能看透,隻是還是很傷心。他本不想來蘇高陽這裏的,隻想跟大陸好好安靜度過屬於他們最後的時光,隻是他知道蘇高陽讓他來必有他的道理……人哪有真正的自在能隨心所欲過自己想過的日子,至少他現在不能,所以他隻好帶著大陸來這裏。在周圍所有人都在拚了命似的為春夏鎮的安寧,他父親的前途奔波時,他無法放任自己讓他和大陸過他們的單純生活……隻好委屈你了,讓你在走之前還得為我費心……許百聯在心裏歎著氣默默地對大陸說著話,同時走向沙發想把它放上去休息。“它怎麽了?”背後的男人淡淡地問了一句。“年紀大了……”許百聯把大陸放到了沙發上,又摸了摸它的身體,沈默了幾秒之後才淡淡地接著說:“這幾天可能就要走了……”第26章許百聯有些累,洗完澡出來就躺在趴著大陸的沙發上,陪它坐了一會,才提起點力氣去吃飯……他神情有些疲乏,蘇高陽一直都沒有說什麽話。兩人躺到床上時都很安靜,許百聯半閉著眼睛不睡也沒開口,讓人看不清他在想什麽。到了九點時,許百聯快要睡著的時候,他手機響了。那頭是他媽的電話,許百聯默默聽著她說完話,把蘇高陽的手從他的腰上拉了起來,走到地上去穿衣服。“要走?”“嗯?”“不是說有時間嗎?”許百聯卻再也沒理他,穿好衣服,臉上看不出喜怒地走了出去。到了樓下,從沙發上抱起了大陸……大陸沒有掙紮,按平時,它哪會讓許百聯去抱它,對跟了許百聯這麽久的它,沒有什麽時候以為主人添負擔為榮過。其實車子開到半路,大陸就沒氣了。許百聯那刻有點茫然……為自己折騰的這一翻時間有些好笑。蘇高陽送他車子走時的那張沈默的臉也就模糊了起來,感情對於他們這種人來說,畢竟太奢侈了。一來一去的,他也沒得到什麽,倒是得到了大陸的死和……和他外公的死。外祖父是在沒人看住時去摘樹架上的冬瓜,然後摔在了地上,磕著了腦袋就那麽走了的……許百聯聽到他媽說這事保持了緘默,覺得這不是真的,但又覺得它真實得可怕。他外公,爺那輩人,天生的勞碌命,好像停下一刻就會要掉他們的命似的……這麽大歲數了本應不要到處走動,偏偏老人家不讓他幹活就生氣鬧絕食。這下可好,他倒是真什麽事都幹了,他那些舅舅們不用別人說都得自己哭訴自己不孝了……許百聯的車子半夜開到鎮口時,春夏鎮一片死沈的靜沒……帶著海氣的寒風放肆地吹著,透過沒有擋上的玻璃吹在他臉上時,眼淚從許百聯臉上流了下來。而大陸靜靜地趴躺在副駕上,一聲都沒有叫。它以前最愛與他一道從這裏離開,然後再回來,每次都要因為興奮而狂叫不囂……可這些,終究是過去了。到了外公家時,盡管已經半夜,但連大門外都點著熾亮的白燈,來來往往的人影腳步虛浮……見到他車到,有一家戶的阿叔跑了過來幫他開門,見到許百聯手上抱的大陸,驚訝地張大了嘴……“大陸在半路走的。”許百聯笑了笑。“你外公送你的那條狗?”阿叔動容。“嗯。”許百聯連禮貌的笑意也扯不出,點了頭往大門裏走。風把許百聯的頭發亂成了一團,那五官深遂俊美的臉上一片深沈到了骨子裏的哀傷……他一路都語氣平靜地叫著家裏幫傭的人與一些前來的長輩,可就算沒有失態,但讓人看著他時還是覺得哀傷。能及時趕回來的舅舅與表哥早許百聯一步回來了家,許百聯進了裴家的祠堂時,他們正跪在他外公前麵大吵。在相互指責對方不管住老頭不讓他幹活之後又抱在了一團哭,相互說著自己的不孝……許百聯一直都跪在門邊,等他們吵完了才把大陸送了過去。舅舅們一看到大陸都微呆了一下,許百聯輕聲地說它是在車到半路斷的氣時,大舅舅歎著氣把它抱了過去放到了棺材的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