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晚上,王鸚鵡獨自在顯陽殿內值夜班,四周籠罩著靜謐的夜色,隻有燭光映照下她專注的身影。她手中捧著一本《女誡》,努力地誦讀著那些深奧的文字。當遇到一個筆畫繁複、她不認識的字時,她嚐試根據上下文猜測其音義,但終究還是誤讀了。


    王鸚鵡緊盯著《女誡》中那行艱深的文字,心中猶如千軍萬馬般奔騰不息。她嚐試讀出每一個字,然而這些複雜的字眼在她的舌尖上打轉,卻始終無法準確吐露出來。看著那些如鬼畫符般的筆畫,她感到一陣無力和沮喪。


    “得意一人,是謂永畢;失意一人,是謂永訖”,她心急之下將“永畢(畢繁體字)”讀成了“永網”,自己聽後都不禁皺起了眉頭。她雙手捧著書卷,指尖輕輕摩挲著紙頁,試圖通過觸感來領悟那些陌生的字詞,但無濟於事。


    王鸚鵡內心的焦慮如同暗夜中的潮水,一波波地湧來,她不禁自言自語:“這畢到底怎麽讀?我怎麽就是記不住呢,我真是太笨了?”一想到明天清晨許姑姑那雙洞察一切的眼睛以及即將到來的抽查,王鸚鵡的心情愈發沉重,仿佛一座大山壓在胸口。


    “如果明早被姑姑發現連這麽基礎的字都讀錯,前兩日背書剛被姑姑打了手!”她把頭埋進手中握緊的書卷裏,低聲哀歎道。王鸚鵡仔細盯著《女誡》上的一行字,那串複雜的字符仿佛在她眼前跳躍、交織,形成了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盡管她瞪大了眼睛,試圖讓那些字句流暢地從口中流淌出來,卻總是被幾個生僻難解的字眼絆住,令整段話變得磕磕絆絆。


    王鸚鵡一時無法準確發音,隻能憑著感覺胡亂讀過,這讓她的心頭像壓著一塊巨石,沉甸甸的幾乎喘不過氣來。


    夜深人靜,隻有燭火劈啪作響,映照出王鸚鵡焦慮而疲憊的臉龐。她反複嚐試默念這女誡,但每一次都因那幾個錯誤的發音而中斷,內心的挫敗感如潮水般湧起。


    一想到想到明天清晨姑姑那嚴厲的眼神以及即將到來的抽查,王鸚鵡感到自己愈發接近崩潰邊緣。她雙手緊緊握住書卷,指尖因為用力過度而泛白,心中哀歎:“這宮中生活真是步步驚心,連讀書識字也要承受如此巨大的壓力,到處都是規矩,天天和木頭一樣。”


    劉休遠這幾日心裏反複回味著王鸚鵡前幾日在顯陽殿中發生的趣事,當時她竟大膽地讓他這個身份高貴的皇太子去擦地板,那副認真又帶著狡黠的笑容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這一幕既顯得她勇敢無畏、不拘小節,又透出一種別樣的可愛,讓劉休遠不禁對她另眼相看。


    經過兩天漫長而又煎熬的等待,他對再次見到王鸚鵡的渴望愈發強烈,以至於夜深人靜時,他難以入睡,滿腦子都是她的影子和笑聲。終於,在一個星光點點的夜晚,他決定不再坐等,親自前往顯陽殿尋找那一抹令他心動的身影。


    他喚來了陳慶國,語氣堅決卻也略帶緊張:“慶國,幫孤更衣,我要穿上侍衛的衣服,去顯陽殿。”


    慶國滿臉疑惑,但依然按照他的要求迅速準備好了侍衛的服裝。細致地為劉休遠穿戴好侍衛的服飾,每一道褶皺、每一顆扣子都整理得一絲不苟。他一邊忙碌,一邊忍不住好奇地問:“殿下,您這是要去哪兒?這大半夜的,顯陽殿可正該是安靜的時候,需要奴婢跟隨嗎?”


    劉休遠微微一笑,眉宇間透露出堅定與期待:“不必了,孤自己去即可。你記住,今晚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於是,在萬籟俱寂的皇宮中,劉休遠獨自一人踏上了通往顯陽殿的小徑,心中充滿了即將與王鸚鵡再度相遇的憧憬和忐忑。想想此刻的顯陽殿內,王鸚鵡也許正在夢鄉之中,全然不知一場意想不到的邂逅正悄然臨近。


    然而白天的王鸚鵡在學規矩,打掃、整理、侍奉,每當夜幕降臨,她又會在燭光下孜孜不倦地研讀《女誡》,然而此刻的王鸚鵡,完全沉浸在背誦女誡的世界裏,未曾察覺到這位藏匿在暗處默默關注她的皇太子。她的世界被繁重的規矩和背書占據,無暇顧及其他,更不會想到,有一個人正因她的堅韌與純真而在心底泛起漣漪。


    劉休遠的目光在大殿內遊走,最後落在了一處角落。


    王鸚鵡正坐在那裏,背對著大部分燈光,隻有微弱燭火映照著她專注的臉龐。她的發髻簡單卻整潔,一身宮女服顯得樸素而不失端莊。隻見她手中捧著一本《女誡》,低垂的眼簾下,一雙明亮的眼睛緊緊盯著書頁,絲毫沒有留意到身邊的動靜,包括那位不速之客——闖入顯陽殿的侍衛。


    劉休遠緩步靠近,腳步盡量放輕,以免打擾到她的專注。他在距離王鸚鵡幾步之遙的地方停了下來,細看之下,隻見她臉龐上還掛著幾滴汗水,顯然是白天勞累之餘又堅持夜間苦讀,這份堅韌和毅力讓劉休遠心中生出一絲敬佩。


    “王娘子。”劉休遠輕輕喚了一聲,聲音雖不高,卻足以打破殿內的寧靜。


    王鸚鵡聞聲抬頭,瞬間從書本的世界中回過神來,見是劉休遠,臉上閃過一絲意外,但很快恢複平靜,合上手中的《女誡》,起身向他微微欠身:“侍衛大哥,您來了。”


    劉休遠笑著回應道:“我見這顯陽殿內燈火尚明,想著可能還有人在忙碌,原來是你在這裏挑燈夜讀,你居然這般用功,真是令人欽佩,顯陽殿沒有什麽異常吧。”


    王鸚鵡聽到劉休遠讚賞,臉頰微紅,想起之前又是拿掃帚趕他走,又是讓他擦地,今天看到劉休遠,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侍衛大哥,謬讚了,這個是姑姑讓我們這些宮女背的,顯陽殿沒有什麽異常。”


    劉休遠調侃道:“你今日脾氣倒不錯,沒有趕我走。”


    王鸚鵡尷尬的笑了,這時王鸚鵡突然想,這位侍衛平日裏溫文爾雅,沒有架子,前兩次她確實有些做的過分,此刻看她在這兒苦讀這本讓人頭疼的《女誡》,不禁心生幾分親近之意。她還是鼓足勇氣,決定向劉休遠求助。


    她抬起頭來,目光中帶著一絲羞澀與懇求,看向劉休遠:“侍衛大哥,您看我在這裏讀著這些枯燥乏味的文字,有些字實在辨認不清,讀起來也總是磕磕絆絆。不知您是否能幫我這個忙,教我一下這些難懂的字?”


    劉休遠聽聞王鸚鵡的請求,內心不禁泛起一陣微妙的情緒波動。他看著眼前這位謙遜而堅韌的小宮女,心中暗想:這個小丫頭還真是可愛,天不怕地不怕,竟然敢請身為皇太子的他來教她讀書識字,這種大膽而又純真的舉動讓他覺得既新奇又親切。


    然而,劉休遠的目光落在王鸚鵡那雙充滿求知渴望的眼睛上,心中生出一股憐惜與同情。他的嘴角不自覺地勾勒出一抹微笑,心裏早已打定主意——既然此刻無事,何不順手幫她一把呢?


    於是,劉休遠放下身段,接過王鸚鵡手中的《女誡》,劉休遠微微傾身,讓燭光恰好灑在兩人共享的書頁上。他指著王鸚鵡不認識的字讀給她:“得意一人,是謂永畢;失意一人,是謂永訖。”


    他看著王鸚鵡專注的臉龐,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王娘子,這句話說的是人與人之間的情感紐帶。‘得意一人’,就好比你我在這宮廷之中遇見了能理解、支持和陪伴自己的那個人,這個人就如同人生旅途中的一盞明燈,有了他的存在,生活就會充滿溫暖與和諧,仿佛一切困難都能被化解,這樣的關係,我們稱之為‘永畢’,意味著永恒的圓滿和持久的美好。”


    然後,他將視線從書頁移開,看向殿外暗淡的夜色,語氣中帶上了幾分惋惜,“而‘失意一人’,則是指失去了這樣一位摯友或知音,那種空虛與失落會像無邊的黑暗,讓人感到一種無法填補的孤獨與苦楚,這種情感上的終結,便是所謂的‘永訖’。


    王鸚鵡聽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她的眼眸在燭火下閃爍著光芒,她對劉休遠說道:“我們要珍惜每一個願意走進我們內心的人。”


    王鸚鵡翻看著手中的《女誡》,遇到一些生澀難懂的字句,她不禁抬起頭來,眸光中閃爍著求知的光芒,帶著一絲羞澀與好奇地向劉休遠詢問:“侍衛大哥,這個‘徽’字怎麽讀,又是什麽意思呢?”緊接著,她又指向了另一個古奧的字眼。


    劉休遠見狀,溫和的笑容浮現在臉上,他細心地為王鸚鵡解答:“這個‘徽’字,是美好的意思。


    每一個問題,劉休遠都耐心細致地講解,不僅解其字義,還盡可能聯係到實際情境或相關領域,讓王鸚鵡在理解文字的同時,更拓寬了知識視野。王鸚鵡聽得津津有味,對每個解答都如獲至寶,心中的疑惑逐一解開,對劉休遠的博學多識更是欽佩不已。


    夜幕低垂,萬籟俱寂,唯有顯陽殿依然明亮。劉休遠悉心教誨著王鸚鵡研讀《女誡》。


    盡管已至深夜,劉休遠卻沒有絲毫困意,反倒是精神煥發。


    王鸚鵡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眼中閃爍著興奮與滿足的光芒。她深吸一口氣,穩住激動的心情,再次向劉休遠投去感激的目光,那目光中滿是對知識渴望得到滿足後的喜悅。“侍衛大哥,多虧了您的耐心解答,我終於將這《女誡》背誦下來了。”她言語間流露出由衷的謝意,聲音微微顫抖,顯然這份成果背後付出了不少努力。


    劉休遠看著王鸚鵡,心中不禁泛起一陣喜歡。他溫和地回應道:“王娘子不必客氣,能幫到你我也很開心。”


    東方的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夜色漸褪,晨光微熹。劉休遠準備告辭離去,整理衣角的動作中帶著一如既往的沉穩與從容。王鸚鵡望著他的背影,心中湧起深深的感激和一絲愧疚。


    她低頭略顯忸怩,雙手緊張地絞著衣袖,鼓足勇氣打破即將來臨的離別沉默:“侍衛大哥,我……我一直都忘了問你,你叫什麽名字?”她的聲音雖輕,卻充滿真摯,那一瞬,她的眼眸裏閃爍著歉意和敬意。


    劉休遠凝視著王鸚鵡,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思緒。他回想起他們初次相遇的場景,那時他隻是想簡單地表明自己的身份——皇太子,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宮女讓開,但此刻,他卻猶豫了,那份顯赫的身份仿佛成為了一道無形的屏障,讓他擔心會因此影響到王鸚鵡對他的真實態度。


    劉休遠知道,宮中的女子們在他麵前總是小心翼翼、恭敬有加,那份拘謹和刻意的距離感讓他倍感孤獨。然而,王鸚鵡不同,她的率真與自然如同一股清流,衝破了宮廷禮教的束縛,直抵人心。他喜歡這樣的她,不因他是誰而有所改變,隻因她是她自己。


    “劉休遠”這個名字,在皇宮內無人不知,但是不敢叫,但他深知一旦揭示了自己的身份,或許會打破眼前這和諧美好的畫麵,他害怕身份讓王鸚鵡也變得如其他宮女一般對他敬而遠之,讓他心中泛起苦澀,卻又無能為力。


    他內心掙紮,矛盾的情緒交織:一方麵渴望王鸚鵡能夠永遠保持這份純粹的自我,另一方麵又擔心隱瞞真相會對她造成傷害。


    劉休遠看著王鸚鵡,心中思量著如何能更進一步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他意識到,雖然自己身為皇太子的身份無法改變,但至少可以讓王鸚鵡以一種更為親切的方式稱呼他。於是,一個念頭在他腦海中悄然閃現:何不讓王鸚鵡叫他的小名呢?他內心深處湧起一種渴望,他希望王鸚鵡能一如既往地對待他,就像對待一個朋友那樣,而不是因為他是皇太子而有所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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