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球是一種很古老的遊戲,雖然我不清楚桌球的具體發展曆史,也不善於此道——會玩,但距離世界頂尖高手那就相差十萬八千裏。


    我握著18世紀的球杆,說起來這時候的球杆很是簡陋,沒有硬橡膠的時代,球頭雖然已經鑲嵌了橡皮頭,但這時候的橡皮顯然還不能打出隨意旋球與如意球,而且圓形的球台邊也缺乏足夠的彈性,硬邦邦的。


    “啪——”本球在球台上滾出一道詭異的弧線,接連撞擊三隻紅球,順著低沉的滾動聲,一個紅球徑直滾入中洞。


    還真進了!


    “大人好球技!”迪德羅拍手大聲讚揚道。


    “嗯——”其實也沒指望能進,這個時代的球台還真詭異,我摸了摸圓形球台台麵,在綠色的絨毯下麵還是能略微摸出一些坑坑窪窪的感覺。


    “迪德羅先生——”我握著球杆,慢慢拾出球洞中的紅球。


    “大人!該我了麽?”迪德羅恍惚不知所措,看他樣子是還沒有摸清我把他單獨帶到這裏的緣故。


    其實也沒有什麽高明的緣故,隻不過想找他私下問點事,隨便找了一個房間,剛好找到這裏。


    “先不忙——”我靠著球台,舉起手中的紅球,再次拖著長長的尾音,“迪德羅先生——”


    “啊!大人!”氣氛有點不對!迪德羅此時一定是這樣想的,我故意沒有直視他。瞄了一眼他,這位先生的確算是冷靜,沒有太多的閑碎動作,連剛才那用手帕擦拭額頭的動作也沒了,隻是他那雙手有些束手無措的在球杆上搓動著,等著我下麵的話,“大人請您吩咐!”


    “你很像這顆紅球呀!”我漫不經心地將紅球放回桌子上。


    “啊!嗯,大人過獎了。”迪德羅盯著紅球眼睛有點直,看起來他正在尋思自己和紅球到底在什麽地方有著什麽樣的基因配對,“大人,作外交工作為人是要圓滑一些,謝謝大人誇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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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圓滑!嗯!說得好!你看我剛才擊了三顆紅球,為什麽隻有你進呢?”


    “啊?”迪德羅似乎聞出點味道來了,他雙手上下搓著球杆,思考了片刻,抬起球杆。


    “啪!”本球徑直撞上那顆代表自己的紅球,滾入洞中,迪德羅努力笑著:“為大人做事當然要盡心盡力,大人!為您效勞是我的榮幸,我一定會第一個進洞。”


    “喔?是麽?”我再次撿出那顆迪德羅紅球放在桌子上。


    “啪!”球杆伸縮,本球衝了出去,撞上迪德羅紅球之後墜入球洞,“呦,迪德羅先生你怎麽把我往球洞裏推?你到底是哪邊的人?”


    我忽然收完話語,雙眼逼視迪德羅,迪德羅故作鎮靜的神情在接觸我眼睛的一瞬間徹底崩潰了,他不自主後退半步,掏出手帕不停擦試著額頭,“大人,您,您真會開玩笑!開玩笑!”


    “開玩笑?迪德羅先生,那群準備用木棒把我砸死的人們是怎麽知道我離開楓丹白露宮的時間?他們又是怎麽知道我大概回小鎮的時間?是不是迪德羅先生左右逢源,將一些不該告訴別人的訊息告訴了別人?”


    “那個!那個!大人!我是無意的!我不是……”迪德羅的手帕終於真正實行了它本該職責,鬥大的汗水證實了我的判斷。


    不過證明這個判斷隻是第一步,我必須要搞清楚這批到楓丹白露抗議示威的人到底是誰在背後挑唆,或者都有誰參與。


    我漫不經心從洞中撿出本球,“好了,迪德羅先生不要緊張,其實你現在很不得誌,我這裏也正好要培養人才,你覺得是跟著我好呢?還是走你的老路?”


    “大人!大人!我跟著您!其實您的行蹤我不是有意的——您聽我解釋……”迪德羅幾乎站不穩了,他緊挨著台球桌瑟瑟抖動著。看起來我在他心中的分量還算很重,他不願意輕易失去我這個靠山,雖然我從外交大臣那裏看過迪德羅的檔案,知道他也算是一個貴族出身,不過這年頭貴族一脈也隻不過一個榮譽的頭銜而已。


    我緩緩踱到迪德羅身邊,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實我不過是一個初入法蘭西的暴發戶,迪德羅先生也不用那麽快表忠心,何況外交上不是常說,多留後路,多留餘地,多多選擇麽?”


    “大人!大人!這次是一個意外,我隻是將我和將塔列朗先生到達楓丹白露的大概時間向法得爾大人的秘書做了一個匯報,我雖然想——但沒想到,您知道——”迪德羅還沒有最後解釋完就頹然地靠在台球桌邊,這位帥哥在這一瞬間蒼老了許多,宛如一個被塵封數千年吸血伯爵艱難煎熬著最後一分鍾的黑夜。


    “法得爾伯爵是奧爾良公爵的人?”


    “大人,我這不清楚,其實,其實……”迪德羅抬起頭,少許有了一點精氣神。


    “你不願意說?那算了——”


    “不!不!大人!其實不是不願意,您知道法得爾伯爵大人並沒有明確立場,你知道的他和西班牙波旁王室有著深厚關係,所以他在凡爾賽不需要站在哪一邊,所以——”


    迪德羅應該沒有說謊,他這時候已經沒有任何可以作為依靠的心理防線。另外歐洲大國外交部長有外國背景是在歐洲常有的事情,不過如果法得爾與西班牙波旁係有著密切關係那麽凡爾賽的鬥爭就變得更加複雜化了。


    注視著眼前這個迪德羅,我感到麵臨的問題越來越複雜了,當我最後得知法得爾伯爵最近有意和奧爾良公爵和孔拜親王都有意保持一定距離的時候,我意識到一切比我想象的還要複雜。


    一張好大的網,整個凡爾賽,整個巴黎,整個法國,整個歐洲就是一張複雜的大網,這裏麵有幾代人,是幾代人經營的關係網,我現在雖然撞入了這個網,但完全不知道這王還有多大,現在該怎麽辦?


    收買眼線?收買眼線是必要的,是必須的,也是馬上就要做的,然而這時一個無底洞,也是所有孕育貪官的溫床,我難道非要走著一條路麽?


    我感到有些煩躁,一步步地走到窗邊,這個時代我似乎第一次真正感到缺錢了,眼前出現了一個個巨大的黑洞,不往裏麵投錢的話我什麽時候小命就不保,那一次次襲擊我的景象湧現我我腦海裏,我是不是必須這樣做?可怎麽做呢?


    錢!哪來那麽多錢?到處都要花錢哪!


    當我正在發愁的時候,羅伯斯比爾和蒙日的身影出現在窗外,看起來巴黎那邊也來催錢了,真要命呀!我也很快要變成法蘭西最負有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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