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啟立提問雖然跨遍四經,但幾乎每個人都被問到《五髒生成》及其前後章節的內容,有的考生在別的問題上卡殼似的吞吞吐吐,在這個問題上卻倒豆子一般一氣嗬來。而也有考生全茫然無措,任憑陳繼文等人在旁做口形給提醒,都答不出一個字。四經跨度數十萬言,孫啟立並沒有特別劃定題目的範圍,與其說是考驗這十日的學習,倒不如說是試出生徒們的基礎。可照這個情況看來,《五髒生成》卻像是必考題了。這一章節既不是總要,也非結語,孫啟立偏重這一章,很可能是因為個人的喜好,或者是太醫博士們事先商定好的。如果能提前掌握到這一場的重點篇章,那考試自然就簡單了許多。五髒生成……吳議胸中隱有不安,如一片漂在心頭的浮冰,如何也按不下去。嚴銘偏偏在考前問遍了這幾章節的問題,就算是個傻子,被他這麽翻來覆去地盤問,也該倒背如流了。天上掉餡餅可不一定是好事,指不定就有人就想用這個餡餅砸歪他的腦袋呢。正百思不得其解,孫啟立身側的小童已經念到他的名字:“吳議!”他忙脫列而出。孫啟立並無二樣地打量他一眼,聲沉如鍾:“第一條,《黃帝內經》裏對五髒生成是如何講的?”這個問題有些籠統,吳議略一思忖,照章回答:“心之和、脈也,其榮、色也,其主腎也。肺之合、皮也,其榮、毛也,其主心也。肝之合、筋也,其榮、爪也,其主肺也。脾之合、肉也,其榮、唇也,其主肝也。腎之合、骨也,其榮、發也,其主脾也。”“五味合五髒,何當講?”“心欲苦,肺欲辛,肝欲酸,脾欲甘,腎欲鹹。此五味之所合也。”孫啟立略一點頭:“此條通。”如此一口氣也不帶喘地考了十條,小童提筆記下:“生徒吳議通九條,為中等。”陳繼文眼含讚許:“十之通九,我當年所不及也。”吳議聞言,心中驀地一沉,場中諸人,大部分得的都是下等通過,中等的已是鳳毛麟角,而十條通九的都不過寥寥二三人。在這種簡單抽背的應試考試中,拔得頭籌的反而往往是那些生磕硬背的學生,如果不是嚴銘字字句句向他請教過,他還真不一定能答得這麽順利。前幾位和他並列中等的同學幾乎都沒在這幾個章節上出差錯,答題時都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如果不是有人提前泄露了考題,那就隻能是巧合了。會有這麽巧的事?“等等……你先別急著誇他。”吳議正低頭苦思,一直在博士裏打著嗬欠的沈寒山突然拍了拍陳繼文的肩膀,“我有問題要考一考這個吳……吳什麽?”陳繼文眉頭微皺:“吳議。沈博士有什麽問題盡管問,但不可逾越醫經之本。”沈寒山大不以為然:“他們是要醫人,還是醫書?”“你……”“沈博士言之有理。”孫啟立淡淡終結了爭端,“但請發問。”沈寒山這才將目光挪向態度恭謹的吳議,唇角一揚,眼睛仍舊半睜不醒的樣子。“你答第一條時,是味當五色,你現在說說色當五色。”“白當肺,赤當心,青當肝,黃當脾,黑當腎。”“哦。”沈寒山似恍然大悟狀,“那這又是為什麽呢?”“這……”吳議微微一愣,一時怔忪。場下的生徒個個豎耳旁聽,到這個問題紛紛左顧右盼地疑惑著。《黃帝內經》白紙黑字這麽寫的,誰去問黃帝為什麽?陳繼文輕咳一聲,清了清喉嚨。沈寒山隻作不聞,依舊嘴角含笑地靜靜瞧著吳議。吳議絞盡腦汁,也實在沒想到在哪本經注裏講過五色與五髒對應的原理,隻得秉手道:“《黃帝內經》是先賢集思廣益之作,經驗之談,學生愚鈍,難以參悟。”沈寒山輕哼一聲,又朝地下望了一眼:“底下的生徒,有沒有哪個知道為什麽?”陳繼文已拂袖微怒:“《黃帝內經》何曾講過你問的內容?沈博士,你也是為人師表的人了,把你那玩性收一收。”倒是孫啟立抬手止住了他:“此言差矣,著作典籍也是前人所做,並非神諫,一言一字,皆有道理,熟記成誦自然重要,通達情意才是第一要緊的。”言罷,朝諸生徒一揚手:“誰能答上這個問題,便為上等。”底下頓時一陣騷動。有人舉起手來:“我想,是因為五髒各自有色,心色為赤,肺色為白,肝色含青,脾……”說著支吾起來,自己也覺不妥了。沈寒山嗤地笑出聲:“看來你的脾是黃的,腎是黑的。”又有人怯懦著聲音小心翼翼道:“素問篇裏先講五髒之氣,再講五色合五髒,想來是因氣生色。”這一回,連一貫親切和藹的陳繼文都不免出聲叱道:“荒唐!味更在氣前,難不成氣由味生?”底下一陣攢動,再無人能應。第23章 沈寒山笑容隱去, 目含寒火, 視線越過一眾麵色複雜的太醫博士, 遙遙寄在一株蒼鬱的鬆樹頂上。“這問題,當初孫思邈先生也問過我, 我翻遍了書庫裏所有經注, 也找不到一個解釋。於是孫仙人問我, 難道你就隻讀過五髒生成這一篇嗎?”這麽說, 答案在別的篇章?吳議的腦海裏飛速地翻過他親筆寫下的一張張章節概要, 五髒……五味……五色……五?他幾乎脫口道:“是五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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