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黎明之際,窗外有晨光破窗而入,一縷曦光仿若新生的希望,照耀在萬裏山河之上。也正是在這一日,舊日逝,新君立,山河即將一新。


    ☆、153有信


    先帝頭七一過,朝中就開始籌辦起新君的登基大典。李老大人乃是禮部尚書,需要擬定各項章程,成日裏忙這忙那,本就清瘦的麵龐都受了一圈。


    偏吏部尚書鄒大人還瞧著他這勞碌模樣頗是羨慕——這籌辦新君登基的事是多好的事啊,做的好了可不就提前在新君前麵買了個好。隻可惜,鄒大人高居吏部尚書之位,雖是羨慕的緊但也不好跨行伸出手來,隻能眼瞧著李老大人瘦了一圈。


    新君登基照例是要改年號,大赦天下的,不過蕭遠倒是說了一句:“正所謂‘三年無改於父之道’,朕初登基,便先沿用先帝的年號吧。”


    朝臣自然隻得稱是,躬頌聖意,心裏也大鬆了口氣——先帝是個軟和人,最喜歡的就是“垂拱而治”,新君卻是個少年氣盛的,他們本還擔心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時對接不上,眼見著新君這般沉穩,心裏更添了幾分恭敬。


    朝中諸事定了,民間就更安穩了。大部分的人都管不了誰做皇帝,隻一心關心著家裏的一畝三分田。


    等到第二年春闈,滿京城的士人,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倒是半點舊日景致都不見了。客棧茶館,街頭巷尾,早早就擠滿了人。


    李景行和沈懷德這一回都榜上有名,隻需等著四月裏的殿試便可。李景行好不容易抓著沈懷德的蹤跡,也不拖拉,直接把人拖到了家裏。


    “你都來了京,怎地就不來見見人?採薇都念了好些遍。我瞧你,住在和尚廟裏,都快真成和尚了。”李景行實在忍不住,吐槽了幾句。


    沈懷德卻隻是笑了笑:“昔日王容之寄居古安寺,成就佳話,怎到了我這就成了罪過?”


    李景行哼了一聲:“是了,大禹三過家門而不入,可不也是佳話嗎?”


    這話正好說到了沈懷德的心上,他麵上神容微微頓了頓,到底還是苦笑了一下,說了句實話:“功名未就,我是真不想去沈府見父親。都說子不言父過,但總也不好逆來順從,得過且過。”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李景行心裏也明白,過完了嘴癮便暫時休戰,隻是道:“你不想見沈侍郎也就算了,採薇還等著呢。”話說間正好到了院門口,他幹脆提了聲音道,“採薇,你瞧是誰來了?”


    沈採薇正在調琴,指尖在琴弦上輕撥,聽到這話不過是從窗口探了一眼,不緊不慢的道:“你別沒事找事......”她話聲未竟,眼見著沈懷德進了院門,不由激動的站起身來,不自覺的笑道:“三哥哥!”


    沈懷德也甚是思念妹妹,聲音也軟了下來:“你都大了......”因厭著親爹,妹妹成婚那日他都沒來,此時再見,忽而又覺出幾分時歲匆匆之感,不由嘆了一句。


    正所謂女大十八變,沈採薇正是這幾年身量拔高,越發纖細妙曼,麵上的五官都漸漸顯出幾分少女的嬌美來。少時看著可愛可親,此時看著便覺得美好動人。


    沈採薇也不管琴了,直接起身去接沈懷德:“哥哥什麽時候來京的?我都不知道,還以為你今年的會試都不來了呢。”


    沈懷德頗有些不自在,似是從前一般的摸了摸她的頭:“我年前到的,先去了古安寺,想尋個清淨便在那裏住下了。”


    沈採薇聽了這話忍不住也像是李景行一樣抱怨了幾句,沈懷德卻還是麵帶笑容,認真聽著。


    李景行也知道他們兄妹難得見上一麵,倒也不好打擾,索性叫人備了酒菜,一起用。


    沈懷德來了這事,李景行也沒想瞞著——沈承宇做爹一向不給力總要叫人知道沈採薇還有個好哥哥。於是,李家上下很快就知道了這事。


    現住在李家的文音綺自然也是知道了,她擰著手上的帕子,忍不住道:“都說男女七歲不同席,就算是親兄長也需要多避嫌才是......”她心裏煩的很,無理也要說出三分的歪理來。


    伺候她的貼身丫頭碧玉忍不住勸了一句:“姑娘,這話萬萬不可叫二太太聽見。您好歹也是文家姑娘......”這樣的話怎好說得出口。


    文音綺隻是氣鼓鼓的瞪了她一眼:“我自然是知道的。”頓了頓,她又問道,“翠微和玉鶯那邊怎麽樣了?”


    碧玉搖搖頭,垂了首不說話。


    文音綺越發氣惱起來,拍了拍桌案,忍不住道:“她這都還沒和大表哥洞房呢,怎的這麽討人厭!”國喪期間雖然不好納通房什麽的,但是那兩個丫頭若是伺候的有了感情日後也能有個出路。


    當年沈採薇和李景行新婚,文氏想著李景行屋裏沒幾個伺候丫頭總不是個事,便想著要選幾個去。文音綺那時候一轉念頭就把那兩人推了出去,她本想著:添了兩個美人在側,夫妻之間總會有些摩擦,等她年紀再長一些,說不得就有機會了。哪裏知道,沈採薇生的這般美貌,硬生生的把那兩個丫頭壓成了兩個鵪鶉。


    文音綺越想越氣,伏在案上哭了起來:“怎的她就這般命好!有個侍郎父親、進士哥哥,還嫁了大表哥......”想起自己雙親早逝,孤苦無依,她越發覺得自己可憐可嘆,不由得哭哭啼啼。


    碧玉早就見慣了這模樣,上前幾步,輕聲細語的勸慰起來。她也知道文音綺可憐:她上無雙親,本就是靠著不太親近的叔父生活。按理來說,她的叔父為著名聲也會好好照顧她。偏文音綺心思敏感,不願意討好叔父叔母,隻一心往李家跑,討好親姑姑文氏。等她及笄了,外頭的人不是嫌她八字太硬、嫁妝太少就是嫌她與文家上下處得不好......種種不一,她的婚事自然就艱難了。文氏雖然有意把侄女許給自己的幼子,但文音綺見了李景行那般的容貌才華,哪裏會看得上兩個平平的表哥。她本就不是個會反省自己的,但凡有一點不順,就怨天怨地,隻覺得天上地下就她一個最可憐。一點的苦水也能叫她哭個一宿,再苦的水都要成了餿水。碧玉勸著勸著,心裏麻木了。


    文音綺哭了一會兒,用袖子抹了抹眼淚,揚起頭咬牙恨聲道:“不行,我還再試一試。要不然,我不甘心!”


    且不提文音綺這邊的謀算。沈採薇這會兒是真高興,她難得的喝了幾杯酒,拿著沈懷德說的那些途中趣事當下酒菜,眉眼都帶笑,盈盈一如春江之水。


    李景行難得見著沈採薇這般模樣,心裏略有些醋,雖麵上沒帶出來但肚子裏頭壞水一冒就給沈懷德灌了好些酒。


    沈懷德也是難得高興,一時不察還真給灌醉了,李景行令人扶了他去廂房歇下,這才親自動手扶著沈採薇休息。


    沈採薇麵上還帶著紅暈,仿若霞光燦然,明媚動人。她半靠在李景行的懷裏,仰頭瞪他一眼,雖是嗔怒可顧盼流轉之間卻如春水潺潺流動,口上道:“三哥哥第一回來,你怎麽就把他灌醉了?”


    李景行義正言辭的道:“這不是怕他跑了嗎?”


    沈採薇醉的暈暈,一時轉不過來,隻是倚著李景行的手,喃喃道:“我今天真高興......”


    李景行忍不住道:“成婚那天也沒見你這麽高興呢。”


    沈採薇睜著眼睛看他,似懂非懂,懵懵懂懂的問:“你,說什麽?”


    李景行咳嗽了一下,不自在的自語道:“沒什麽。”


    沈採薇抿了抿唇,把頭輕輕的靠在李景行的肩頭,嘴裏嘟嘟囔囔著說著胡話,很快就乖乖的把眼睛閉上了。


    李景行瞧著沈採薇醉的可愛,伸手把她扶到床邊,看了又看,見著那唇上瑩潤紅艷,忍不住悄悄低頭吻了吻。


    酒不醉人人自醉,李景行初嚐這般滋味,好半響才起了身,目光不離的在沈採薇微紅的唇上打轉,看著看著,忍不住又吻了吻。


    他這一來二去的,自個兒都覺得不好意思了,忽而聽到外邊有人不自在的咳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


    李景行轉頭去看,麵上酒氣染出的紅暈還未散開,不由怔了怔:“陛下,今日怎麽來了?”


    來人雖然穿了一身素色便服,看著確實龍章鳳姿,尊貴不凡,正是蕭遠。他忽而撞上這樣的事,不由有些尷尬,不自覺的看了眼床上醉著的沈採薇,淡淡的笑了一下:“怎麽,朕不能來?”


    李景行麵一紅,勉強端出鎮定冷定的模樣,把人引到隔間,這才問道:“陛下是有事?”他和蕭遠少時一起在裴赫跟前學習,倒也說得上是師兄師弟,很有幾分輕易。這會兒說起話來,倒也不太講究。


    蕭遠蹙了蹙眉,從袖間取出一份信遞給他,口上道:“你看看。”


    李景行頗是詫異的接了信,稍稍看了幾眼,神色立即凝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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