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采蘅和杜若惜這才鬆了手,兩人十分默契的替對方整了整衣飾。


    沈採薇拉了她們兩個到角落裏去喝茶:“今日的茶可都是我裏的茶園出來的新茶,且嚐一嚐,味道是不是還好?”她親自倒了茶,遞了茶盞上去。


    杜若惜笑嘻嘻的接了茶盞:“還是二娘體貼......”她掀了蓋子小小的喝了一口,稍稍品了品,說道,“這味道確是不錯。”


    沈採薇接口道:“那就多喝些。”她隨手捏起一塊精緻的鳳梨蘇,熟練的塞到了沈采蘅的嘴裏。


    杜若惜小口的喝茶,隨口道:“我爹常說‘惜福養身’,這茶嚐個味道就好,太多了也是不好。”


    沈採薇點了點頭,正要說話,一邊的沈采蘅好不容易咽下鳳梨蘇,興沖沖的說起話來:“我娘備了小舟,等會兒咱們一起去摘蓮花吧?”


    ☆、52賞荷宴(下)


    杜若惜聞言一笑,學著沈採薇的模樣也塞了一塊荷花蘇到沈采蘅的嘴裏。


    沈采蘅一貫是秉持著“不浪費一點事物”的原則,這會兒隻好鼓著雙頰繼續吃東西,就像是一隻可愛的小鬆鼠似的,瞪了邊上兩人一眼。


    她們三個湊在一起說了一會兒話,那邊的鄭午娘剛剛畫完一朵荷花,慢悠悠的收了筆。前麵那些姑娘閑極無聊,便喊人道:“二娘、三娘,你們怎麽都躲到角落裏了?我們正玩藏鉤呢,你們也來玩吧。”


    藏鉤這遊戲倒是前朝時候流傳下來的,據說前朝武帝的鉤弋夫人生來便雙手成拳不能展開,直到進宮,武帝打開她的手卻見其內握有一個玉鉤,不由大是驚奇。這故事從宮中到了民間,久而久之便有了藏鉤這個遊戲。


    幾個姑娘分作上下二曹,輪流著藏鉤猜鉤。沈採薇和沈采蘅到底是東道主,聽得客人這樣招呼自然是不好掃興,隻好拉了杜若惜一起過去。加上她們三人,兩邊人數正好相等。


    沈採薇和沈采蘅分到了上曹,杜若惜和鄭午娘等人則在下曹。


    鄭午娘人前一貫是平易近人的好脾氣,不知從哪裏取了一塊玉扳指,小巧玲瓏的恰好可以一掌握住。她微微一笑,遞過來給眾人看看道:“用這個好了。”


    沈採薇接了那扳指,想了想又道:“總是要有個彩頭才好玩,這樣吧,猜錯的人要罰酒三杯。”


    “好主意。”鄭午娘抬眼瞧了瞧沈採薇,抿了抿唇,一口就應下了。


    因是上曹先藏鉤,沈採薇等人便不接了那玉扳指,等下曹的人都轉過身了,這才湊在一起悄聲商量著要如何藏鉤。沈採薇既是東道主又是年紀較長者,便被推做是主事拿主意的。


    等她們商量好了,沈採薇便輕輕咳嗽了一下,笑道:“藏好了,你們轉過來吧。”


    下曹的幾個姑娘笑嘻嘻的轉過頭來,如杜若惜這樣直接點的就立刻毫不掩飾的拿眼去看幾個姑娘的手。


    沈採薇這些人適才早就商量好了,這會兒都把手縮在袖中,一點也沒露出來。


    沈採薇輕輕一笑,沉靜出聲道:“說好了,隻有一刻鍾的時間,快猜。”


    下曹的姑娘也聚在一起商量了一會兒,鄭午娘打頭開口道:“我猜是林......”她忽然頓住話聲,抬眼掃了一下對麵幾個姑娘的麵色,來回打量,然後便轉口道,“我猜是採薇。”


    沈採薇稍稍蹙了蹙眉,鬆開手掌,裏頭果然是鄭午娘的玉扳指。


    鄭午娘用扇子掩住唇邊矜持的笑意,眼中有得意神色一閃而過,輕聲道:“這回是我們贏了一籌,倒是沒想到採薇你是第一個喝酒的,我來給你倒酒吧。”她說著便親自起身倒了一杯荷花露遞上來給沈採薇。


    正所謂“玉碗盛來琥珀光”,這會兒她們用的乃是玉杯子。因為都是姑娘家,也都是小小的。沈採薇一口就能喝完,酒味清甜,頗有些餘韻。


    鄭午娘也不給她緩氣的機會,立刻又抬手倒了一杯遞上去。


    沈採薇隻得接連喝了三杯,一時酒氣上來,雙頰醉的暈紅,一雙烏黑的眼眸仿佛盛著水光,波光粼粼。


    接下來便輪到下曹的人藏鉤了,沈採薇遞了玉扳指出去,不由回頭去瞪沈采蘅。


    沈采蘅眨眨眼,很是無辜的模樣:“二姐姐,你瞪我做什麽?”


    沈採薇簡直恨鐵不成鋼:“剛才鄭午娘盯著看的就是你!要不是你一驚一乍的,她怎麽猜的出來?”按理說,因為是沈採薇主事開頭,一般都不會猜到是她,結果鄭午娘善察眼色,故意拿了林慧蘭做幌子來試探眾人的反應。沈采蘅這丫頭還自以為得意的和沈採薇使眼色,簡直是在作死。


    沈采蘅聞言不禁有點小心虛,小小聲的道:“那下次我低頭就是了啦。”


    又過了一會兒,鄭午娘那一邊就藏好東西叫她們轉身了。沈採薇打量了一下對麵幾人的神色,一時倒是拿不定主意。


    因為和杜若惜最熟,沈採薇先看的是杜若惜,隻見對方低著頭不作聲,一時間倒是看不清神情。不用說,鄭午娘她們肯定是吸取教訓,不讓一些容易露出端倪的人抬頭了。


    鄭午娘倒是抬著頭,笑盈盈的看著她們幾人。


    幾個人一起商量了一下,有人猜是杜若惜,有人猜是鄭午娘,一時間倒是下不了決定。眼看著一刻鍾馬上就要到了,沈採薇想了想便毫無姐妹情誼的把沈采蘅推了出去:“這算是你將功贖罪的好機會了,你去猜吧......”


    眾人聞言笑成一團,立刻就達成一致,毫無同情心的把沈采蘅推了出去。


    沈采蘅最不擅長看人臉色,猶猶豫豫的琢磨了一會兒才遲疑的開口道:“我猜是杜若惜?”


    杜若惜悄悄鬆了口氣,抬起頭伸手展開道:“猜錯啦。”她吐吐舌頭,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一下,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


    鄭午娘這時候才鬆了手,那玉扳指正是藏在她的手掌裏。


    沈采蘅苦著臉喝了三杯酒,立定主意下回一定低下頭不說話了。


    這樣來回了幾次,眾人大多都被罰了酒。有些姑娘喝得多了,微微暈醉的伏在別人身上,大家說說笑笑,氣氛漸漸熱了起來。恰好這時候裴氏身邊的丫頭來報說是小舟備好了,幾個姑娘一齊親親熱熱的手挽著手去乘舟採蓮。


    酒勁上來,姑娘們大多都不似過去那般矜持,一時玩心上來全都興致勃勃的樣子,還有姑娘輕輕的哼起了採蓮曲。鄭午娘算是喝得最少的幾人,麵頰依舊如玉一般的白,眼神清明——她仿佛忽然想開了,反倒不似最初那樣撐不住氣,麵上還帶了矜持的微笑,十分和氣的跟著眾人身後一起上了舟。


    沈采蘅喝得比較多,有些暈醉偏偏最是興奮不過了,雖然半個身子都伏在沈採薇身上卻還不停的叫著小舟往荷花叢裏去。


    此時天邊有遊雲遮了烈日,雲邊日光微微淡去,她們乘舟於水上,時有微風拂麵,麵上一涼,心情和神誌都輕鬆了許多。加上清風之中隱隱帶了些荷香,吹散了酒氣,頗得幾分閑情。


    沈采蘅醒了些神,笑著拉著杜若惜一起去採蓮子。


    鄭午娘這時候正好慢悠悠的坐到了沈採薇的身邊,輕輕一笑:“說起來,採薇你長到現在都沒離開過鬆江,一定還沒見過你京城裏的妹妹吧?”清風拂過她的發梢,烏髮宛若鴉羽,她那沉靜非常的麵容顯得更加秀美出眾。


    沈採薇沉默了片刻,然後才緩緩應聲道:“是啊。”


    不得不說,鄭午娘的自我調節能力的確非常出眾。她過去在沈採薇這裏碰了壁,今日又吃了悶虧,這時候反倒更加沉得住氣了,也知道“打蛇打七寸”的道理了。


    鄭午娘看著沈採薇的眼神這一刻都帶了點居高臨下的憐憫,她語聲低低的,仿佛很是憐惜一樣:“我以前在京裏的詩會見過她幾次呢。她和採薇你生的倒是不太像,不過才氣倒也頗高,聽說沈侍郎甚是疼愛,親自教她讀書習字呢。”


    沈採薇不易察覺的咬了咬唇——她前世就是孤兒,有記憶起就是在孤兒院裏,所以最是渴望父母之愛。等到了這一世,生母早逝,生父又是個貨真價實的渣爹,她隻好壓下所謂的孺慕之情,把感情寄托在沈三爺和裴氏身上。


    隻是,到底是不一樣的。哪怕是裴氏那樣的傻白甜,對著親生女兒和侄女也是不一樣的。裴氏會對著沈采蘅使性子,會教訓她會罵她,可是對著沈採薇卻隻會疼愛。


    沈採薇自覺自己已經算是成年人,不在意這些,心裏直接用渣爹這個稱呼指代沈承宇,但是真論起來,若是沒有期待何來的討厭?


    鄭午娘欣賞了一下沈採薇複雜的神情,心中十分滿意,於是便起身去和其他人說話了:“有沒有魚食,我要餵一餵魚。”她纖細白皙的手指捏起一點魚食灑了下去,悠然自得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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