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法馬進行完實驗室的工作後返回到住宿區,一天前的屠殺讓住宿區的人少了很多,樓道中空蕩蕩的,還有淡淡的血腥味。


    空曠的樓道中隻有他腳步聲的回音,老遠就有一束光從某間屋子中射出,法馬定睛看了眼,發現那亮著光的房間正是自己的房間。


    汗水從額頭滑下,法馬緊張地放慢步伐,貼著牆往門口走去,他的一隻手緊握著腰間剛領到的配槍。


    屋子裏沒有太大的動靜,隻有“嘩啦啦”的倒水聲。


    法馬咽了口唾沫,把滑到鼻尖的眼鏡往上推了推。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口後,他抽出手槍,一腳踢開半掩著的房門,用手槍指著屋子中的不速之客。


    “誰?是誰在那?”法馬大聲喊道。


    正在倒酒的崔秋毫被嚇得停住手上的動作,放下酒杯舉起了雙手。


    “剛領到槍就對著領導不太好吧。”崔秋毫說。


    看清了屋中人的真麵目,法馬這才放下槍,十分抱歉地說:“崔將軍怎麽是你啊,我還以為......”


    崔秋毫笑笑,“怎麽,還以為有人來殺你啊。”


    法馬收起槍,“是我太敏感了,這兩天有點被灰狗嚇到了。”


    “快過來坐,咱倆喝兩杯。”崔秋毫對法馬招了招手,“我今天特地搞了兩瓶好酒來慶祝你升官的,看你房門沒鎖就直接進來了。”


    法馬坐到崔秋毫正對麵,“將軍,現在這種局麵哪兒能慶祝我升官啊,你要說來讓我給你舒舒心還好,我這酒也能喝的下去。”


    “你看,”崔秋毫扇了下自己的嘴巴,“是我不注意言辭了,你們這念過大學的就是不一樣。”


    “哎呦崔叔我和您說笑呢。”法馬笑著說,不過他剛所說的基本上就是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崔秋毫的女兒崔玉桃在和法馬在大學時期就在一起了,一直到戰爭開始後的現在兩人都是情侶關係,所以法馬和崔秋毫也認識了很久,兩人之間經常說笑,在聯軍內部,兩人也經常在私下聊兩句。


    “法馬啊,你現在是基地的研發處主任,在整個臨疆比你厲害的沒多少人了。”崔秋毫說。


    法馬猜都能猜到崔秋毫今天來為了什麽。


    “所幸我這將軍的位子也是保住了,以後你管物我管人,整個臨疆就是我們的。”崔秋毫繼續說。


    法馬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隻是笑著點頭。


    “隻是你還小,沒什麽經驗,很多事情上難免會考慮不周。”崔秋毫話鋒一轉,法馬知道這是進入正題了,便立馬回應道:“基地不是有您嗎?我的一切行動都聽從您的安排。”


    崔秋毫咧著嘴舉起酒杯,“你這不是廢話嗎?我就算不是將軍了也是你的領導啊,你就得聽我的才行。”


    法馬聽出了這句玩笑話的含義,便笑著舉起酒杯和崔秋毫對飲一口。


    “不過崔叔,武器研發這方麵,我希望更自由一點,讓我可以更放得開手腳一點。”法馬說。


    崔秋毫點點頭,“你是這方麵的行家,我也不太懂你們這些高科技,反正你想要什麽告訴我就行,隻要這邊經費夠,我都給你批。”


    法馬立馬端起酒杯站起身,“謝謝崔叔。”說罷幹了手裏的酒。


    “以後你搞武器我搞軍隊,咱們徹底把整個臨疆清理幹淨!讓灰狗和那些自以為是的蠢貨都滾的越遠越好!”崔秋毫的話語中帶著點怒意,法馬能猜到他口中所謂的“自以為是的蠢貨”指的就是姚天成,畢竟姚天成一開始打算下了他的將軍職位。


    “是。”法馬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能一個勁地作肯定回答。


    “現在的局勢可不太好啊,雖然灰狗那邊的能源供給被控製住了,大型武器都動用不了了,但是聯軍內部又開始搞分裂了,複原派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都開始編神話故事了,前進派也和我們逐漸疏遠了,咱們得想個辦法保全自己才行。”崔秋毫說,法馬從沒聽他說起過軍隊中的這些事,看來今天兩杯下肚後的崔秋毫已經有點上頭了。


    “是啊,最近灰狗的攻勢是減弱了些,要是像三年前那樣大規模的入侵,估計地球早沒咱們什麽事了。”法馬說。


    崔秋毫點點頭,“這局勢倒是給那些臭商人機會了,讓他們在灰狗麵前賣屁股,要我看聯軍的高層遲早要被這‘溫水煮青蛙’戰術瓦解。”


    法馬歎了口氣,“我也聽說主管後勤和能源部門的沈江流已經開始和灰狗合作了,其他聯軍高層也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崔秋毫冷哼一聲,“他們是想管也不敢管,而且其他那些高層遲早也要被灰狗腐化,這場戰爭馬上要變成我們人類的內戰了。”


    法馬看著手中的酒杯,沒有多說什麽。


    “這才兩三杯,我是不是喝得有點多了啊。”崔秋毫看著手中空著的酒杯說,他的臉已經漲成紅色,眼神有點迷離了。


    崔秋毫酒量差法馬也是知道的,見他已經到比較迷糊的狀態,便嚐試著問道:“崔叔,我想搞一批能進行簡單運算的計算機,您看有沒有可能......”


    崔秋毫大手一揮,酒水撒了一桌,“我說過了,你想要的東西,隨便提,你直接說要多少台吧。”


    聽了這爽快的回答,法馬麵露喜色,立馬說出了需要的數量,“六萬台。”


    “六萬台!”崔秋毫口裏的酒噴了出來,他臉上的紅暈也降下去許多,“六萬台我怎麽搞到,整個臨疆所有基地的機子加起來也將將夠個五六萬吧,這我可沒辦法。”


    法馬也意識到自己的要求有點不切實際,便喏喏地說:“最近就是被這個難題給絆住了,我想做個大型的信息收集裝置來著,但是手頭的設備不夠。”法馬為自己獅子大開口的要求隨便編了個理由。


    “你不如去埋在地下的那些廢機子裏找找看有沒有能用的,要是不夠我再給你補補。”崔秋毫說。


    這句話點醒了法馬,作為基地械備部隊的“老兵”,他自然知道地下埋著數萬台計算機的事,但就是沒想起來。


    “對啊!”法馬驚喜地看著崔秋毫,“崔叔你可是解決了我的大問題了。”


    崔秋毫得意的笑笑,想說點什麽卻發現身體已經軟了下去,隨即便一頭栽到桌子上,原來一瓶白酒已經被他喝了一大半了,瓶中剩下的酒也被他打翻在桌子上。


    法馬就這麽看著酒水流淌在桌子上,他不愛喝酒,也不為麵前這珍貴的液體感到惋惜。


    喜悅的笑容逐漸淡去,法馬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陰冷,他的手慢慢往腰間摸索,在快碰到手槍的時候,崔秋毫猛的抬起頭,用滿是紅血絲的眼睛看著法馬。


    “我沒醉!我還能喝!我還能......”一句話還沒說完,崔秋毫便又倒了下去。


    法馬一口氣憋在胸口遲遲沒敢吐出來,握著槍柄的手劇烈的顫抖著。


    “來,崔叔,”法馬用顫抖的聲音說,“我來送您回去。”


    房門打開,崔秋毫新招的警衛張華已經等在門外,而且張華的身邊還有另一個人——黎陽。


    法馬看了眼黎陽,沒有說什麽,隻是把背在身後的崔秋毫轉移到張華背上。


    崔秋毫的身體很沉,張華在背起他的一瞬間喘了口粗氣,不過好在崔秋毫的住處就在樓上,沒多遠。


    “要我幫忙嗎?”法馬對張華問道。


    張華雖然已經累的夠嗆,但還是擺擺手,故作輕鬆的說:“我一個人就可以了,你早點休息吧法主任。”


    法馬點點頭,張華便吃力的背著崔秋毫離開了。


    “小陽,我有話要對你說!”法馬想要告訴黎陽地下埋著計算機的事,但黎陽也正是為此事而來。


    “我也有事要說。”


    一層層往下走,黎陽和法馬來到了埋藏著七萬多台計算機的基地最深層倉庫,這裏是基地的禁區,外麵有數道驗證身份的關卡,好在法馬的研發處主任身份級別夠高,完全可以通過。


    打開了安裝在地麵上的閥門後,黎陽二人順著爬梯爬了下去。一進入到漆黑的倉庫,黎陽就感覺到一股溫熱的濕氣撲麵而來,在跳下爬梯踩到地麵上時還濺起了一層水花。


    法馬在牆上摸索了半天後,打開了照明開關。倉庫上方的燈管閃爍幾下後,“嘩”的一下亮了起來。


    黎陽張大著嘴,驚訝地看著那密密麻麻矗立在地麵上的一台台兩米多高的計算機,每台計算機的底部都有金屬質的支架將其支撐起來,以免被地麵上的積水潮濕。


    “這麽多機子,夠用幾個月了吧。”黎陽說,雖然不太可能就在這幾個月內出結果,但至少能有時間去找更大的存儲設備。


    法馬搖搖頭,“這種環境下應該有很多計算機受損,能有一半計算機可以正常使用就已經很好了,最多堅持一個多月。”


    法馬說話時,還有幾隻手掌大的老鼠從水中竄過。


    “這兩天我來核查計算機能正常使用的數量,你先照常訓練吧,別讓其他人發現我們的計劃就行。”法馬說。


    黎陽點點頭,法馬拍了拍他的肩膀,略帶歉意地說:“林老師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我現在比任何人都懷念他......”


    黎陽看著法馬的眼睛,“你不必對我解釋什麽,我來這裏也不是為了聽你道歉,現在我們能做的隻有不再回顧過去,繼續走下去,因為到了這個份上,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法馬感激地說:“謝謝你能理解我。”


    黎陽沒有回應他,他好像確實能理解法馬,能理解他對科學的癡狂,能理解他殘忍的暴行,以至於某些時候黎陽覺得自己都有點問題了。


    “小陽,給這個還不知道能不能誕生的高維生物取個名字吧。”法馬說。


    黎陽看著在積水中快速竄動的老鼠,又回想起了那天看到的模擬誘發裝置。


    他在漫無邊界的圓盤上四處探索,尋找正確的進化之路,就像一粒遊蕩在浩瀚宇宙中的細小塵埃。


    “就叫他遊蕩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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