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被兒子的開門聲吵醒,聽著拖拖拉拉的腳步聲徐媽媽就知道他喝多了。剛想起身看看,兒子搖晃著推門進來了。 “遠航,怎麽喝酒了?”徐媽媽摸索著打開床頭燈的開關,卻聽見“撲通”一聲,兒子高大的身軀在她床前跪了下來。 “媽媽,我不想結婚,以後我守著您過一輩子行嗎?”徐遠航把頭埋在被子裏甕聲甕氣地說。徐媽媽嚇壞了,顫抖地摸著他的頭。 “怎麽了孩子,跟沈修鬧別扭啦?搞對象這不是常有的事嗎……怎麽就說不結婚了呢。” “媽您不要逼我,我以後決不再相親搞對象了,心裏憋屈得慌。我就跟您過一輩子。”徐遠航突然抬起頭,音量提高了不少。徐媽媽知道他喝成這個樣子說啥也白搭,又怕他起急,趕緊說:“好,好,不結婚就不結婚。” 徐遠航滿意地喘著粗氣站起來走了,過了一會兒徐媽媽就聽見哐當一聲,兒子摔在他的床上睡著了。 徐遠航這一次醉得不輕,醒來的時候都快九點了。他望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兒呆,突然想起來今天上午十點局裏給他們開表彰總結大會。急急火火地洗漱完畢,從衣櫃裏找出許久不穿的警服,衝著媽媽的房間喊了一聲“媽我走了啊!”就噔噔噔跑下樓去。 徐媽媽一夜沒合眼,隻覺得胸口悶得慌,越來越喘不上氣來。她本想叫住兒子,可一眨眼的功夫徐遠航已經跑沒影了。 “這孩子,真是愁死人了。”徐媽媽喝了幾口水又堅持了一會兒,感覺非常不好。她撥了兒子的電話,關機。 燕黎明這今天日子不好過,他的資金周轉出了問題。近一兩年由於國家的金融政策,大小企業的融資都很困難。銀行的貼現利率都到百分之十二了,企業還是趨之若鶩——可惜各家商業銀行的貼現規模都小的可憐。燕黎明在這方麵嗅覺非常靈敏,早就和銀行票據中心的客戶經理們私下達成了默契:凡是前來辦理貼現業務卻沒有趕上規模的客戶就往他的擔保公司介紹。承兌匯票經銀行查詢檢驗無誤,燕黎明他們三分左右甚至四分的利,急需用錢的企業還是咬牙交了承兌匯票領錢走人。等到匯票到期一辦托收,錢掙得不要太容易。但是眼下一筆一個星期前就到期的一千萬的承兌匯票出了問題:承兌銀行拒付,因為出現了一張克隆票。 燕黎明公司的這張票是真的,對方銀行沒有理由拒付。但是因為事關重大,另一家受騙的公司走了法律程序,銀行謹慎起見就一直拖著不付款。雖然律師說對方不可能拖得太久資金也不會損失,但是燕黎明的資金鏈缺失了這一千萬,立馬捉襟見肘四麵楚歌。 派了律師和副總南下,燕黎明正考慮要不要親自走一趟,溫青慌慌張張地打來了電話。 “燕哥,徐哥他們家老太太犯心髒病了,我叫了救護車。你趕緊到市醫院來一趟,我沒帶錢……” “給徐遠航打電話了嗎?” “關機!” 燕黎明跳起來就跑,煩心事一下子拋到了腦後。他自己的媽媽就是心髒病突發去世的,他那時候混賬,在街上遊蕩了一天晚上才知道信兒。心驚膽戰地跑到醫院,還好,沒有想象的嚴重。 “黎明……”老太太沒見著兒子看見燕黎明不知咋的也挺窩心,眼淚刷刷的。燕黎明此時也顧不上糾正稱謂了,抓住老人的手趕緊說“別著急伯母,等病情穩定下來再說。” 徐遠航慶功會結束才敢打開手機,一看上麵溫青的短信嚇得魂兒都沒了。他隨手扯住一個人急赤白臉的就要車鑰匙。 “我媽住院了!”他恨死自己,一定是昨天喝醉以後又跟媽媽說堵心的話了。 “我開車送你去!”樊翔拽著他就跑,徐遠航這副樣子誰放心讓他開車。 徐遠航下了車就往樓裏跑,一看電梯還沒影兒呢轉身就去爬樓梯。樊翔停好車,掏出手機給田曉峰打了個電話叫她去關照一下。溫青後來發給徐遠航的短信說沒有生命危險叫他不要著急,樊翔聽徐遠航說了所以也不著急。他溜達到醫院外麵的花店買了一束鮮花,又在櫃員機取了五千塊錢,悠閑地站在一樓等電梯。 這世上其實沒有什麽能讓他著急的事,即使有他也能hold住。 徐遠航衝到護辦室就被護士罵了一頓,趕緊放輕了音量和腳步。溫青在病房的門口看見他,做了個放心的手勢。探頭朝裏麵一看,媽媽躺在病床上閉著眼睛正輸液吸氧,燕黎明坐在床邊緊緊握著她的手。 “燕哥。”徐遠航低聲打招呼。對方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媽媽的救命恩人,徐遠航不知不覺發自內心地恭敬起來。燕黎明頭一次看見身穿警服的徐遠航,一顆心差點蹦出了腔子。想起正坐在人家老太太的病床前,不禁暗罵了一句自己不厚道。 “噓。”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剛睡著。” “謝……”徐遠航剛冒出一個謝字,就被燕黎明拉著向外走。溫青走進來守著,看到燕黎明扯著徐遠航的胳膊就往病區外麵的走廊而去。 “老太太跟大夫說半夜就開始難受,你死哪兒去了?” “我,我喝多了……”徐遠航低下頭輕輕地踢椅子腿兒。 “早晨呢,挺完屍就跑連麵兒都不照?” “我快遲到了,全局開表彰大會……”徐遠航被訓的跟個孫子似的大氣兒都不敢出,早忘了前些天還氣勢洶洶地罵人家死玻璃。 “我說一句你頂一句,還有理了你!”燕黎明抬手在他腦袋上狠狠抽了一巴掌,徐遠航沒躲開,警帽都被抽掉在地上。 30樊翔剛走出電梯就看見徐遠航被一個身材修長的高個子男人抽的滿地撿帽子。“哎?”他饒有興致地走上前去圍觀,心想天底下還有讓徐遠航懼怕的人? “這是我們隊長。”徐遠航戴好帽子給燕黎明介紹,心裏嘀咕剛才那糗樣可別讓樊翔瞧見。 燕黎明從楊誌雲那裏早聽說過樊翔的名字,但今天是第一次見到本人。燕黎明平時也斯文,但那是裝的,骨子裏的暴烈不比徐遠航差。眼前這個人才是翩翩公子真風度,笑語盈盈從容不迫,眼睛裏是燕黎明熟悉的與生俱來的優越感。 “燕黎明。”他不卑不亢地伸出手。 樊翔心裏打了個楞,點點頭。他把右手的鮮花交給徐遠航,握住燕黎明的手。 傍晚時分老太太的精神好了很多,喝了小半碗兒粥。徐遠航服侍著媽媽躺下,終於鬆口氣到外麵的陽台上去抽根煙。俗話說禍不單行,對象眼瞅著黃了,媽媽急得住了院,下午居然又接到妹妹班主任的電話。 馬上就要中考了徐遠飛居然一整天裝病躲在宿舍裏哭,老師從她的同學那裏一頓逼問才知道,小丫頭早戀了大半年不說,現在關鍵時刻,她失戀了。 天呐。徐遠航頭都要炸開了。人都是從混混沌沌中被扔到這個世界上來的,怎麽自己活得就這麽不省心呢?妹妹從小的學習成績就特別好,當初考上這所市裏最好中學的初中部時他特意高興地跑到烈士陵園給爸爸上了柱香。現在可咋整?離中考不到一個月了。 “想什麽呢?”背後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徐遠航回過頭,見燕黎明正對著他笑。 “沒啥,就是最近焦頭爛額的,覺得自己活得特狼狽。” “你這就叫狼狽?”燕黎明自嘲地搖搖頭。“真正狼狽的人生你是無法想象的。”他拿過徐遠航指間的煙叼在自己嘴上,摟著他的脖子往回走。出乎他的預料,徐遠航沒有抗拒他連續兩個親昵的舉動,估計是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走,跟我出去吃飯。兩頓沒吃了吧?” “我媽……” “我給她請了個護工,剛才已經到位了。你晚上在這兒老太太上個廁所什麽的不方便。” 徐遠航跟在燕黎明身後慢吞吞地走著,覺得哪個姑娘要是嫁給這個人一輩子是啥都不用操心了。忽然想起他是不會跟女人結婚的,倒是明目張膽地說喜歡自己,心裏立刻像被塞進了一大團麻。 “一會兒在門口等我。”燕黎明叮囑徐遠航,一邊接電話一邊去停車場開車。律師來了電話,事情還是沒有起色。 把車泊在住院處的門口,燕黎明等了一陣兒不見徐遠航出來。他下了車走進去,一眼就看見徐遠航蹲在地上,正拿著遙控器興致勃勃地操作一輛紅色的悍馬模車。再往邊上一瞧,一個穿病號服的六七歲的孩子和他爸爸站在一邊,眼巴巴地看著警察叔叔,一個欲哭無淚,一個欲言又止,場麵極為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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