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躍醒來後,又在床上愣了會兒,再之後坐了起來,然後,就不動了。完全的不動,不說話,不移動,連表情都有些呆滯。就如同一個固定的畫麵,沒有情節,自然更沒有什麽內涵趣味。對於這個單調的圖像,張二少卻看的心花怒放。他津津有味的欣賞著林躍的鬱悶,頗有一種三伏天吃冰的爽快。張二少就這麽看了兩個小時林躍的發呆,直到小劉來給林躍送飯。飯也很簡單,一碗白米飯,一碗白開水,張二少看了心中頗為滿意,如果說有什麽不滿意的,那就是林躍吃的太香甜了。吃完了飯,林躍又開始發呆。這一天,林躍吃了三頓飯,上了七次廁所,除了這兩個活動外,他就是靠在床上發呆。除了和小劉交談了兩句,在這期間,他沒有說過話,沒有唱歌,就是在晚上臨睡的時候,他對著鏡頭,露出一口白牙,揮了揮手:“二少,晚安。”第 16 章第十六章籃球上有一個詞,叫絕殺。足球上也有一個詞,叫絕地大反攻。詞的組合不同,字數不一樣,表達的意思卻是一樣的,那就是你領先了整場,高興了整場,興奮了整場,然後在最後一秒,被對方超越了。還有比這更鬱悶的事情嗎?還有比這更打擊人的嗎?張智功現在就遭遇了來自林躍的絕殺,當他看到林躍那一口白牙的時候,差點帶著自己的老殘腿撲過去。他看笑話看了一天,他頂著疲憊的雙眼盯了一天,該睡覺的時候不睡覺,該休息的時候不休息,連吃飯的時候都沒有轉移目光,結果,卻是被人逗了一天!張智功的鬱悶啊……全浩然山莊都幾乎聽到了來自張二少的嘶吼。他不知道自己其實還是幸運的,起碼他還能吼出來。此時的凱撒,已經被摧殘的連吼叫的力氣都沒有了……當然,他也沒條件吼叫。對於林躍被關,他其實是抱著欣然的態度的。任何案子,都是時間拖得越久越沒有頭緒,他……恩,死了都快三個月了,再不去調查,估計原有的蛛絲馬跡也要被人消滅了,當然,也許早就找不到痕跡了,但,早一天總要比晚一天要好點。可是林躍偏偏是個……說好聽點也是不思進取,說難聽了,那簡直就是廢柴。十萬塊錢的存款已經非常滿足了,管吃管喝也就不挑剔了,至於什麽未來啊夢想啊希望啊,人家壓根就不考慮。所以對什麽金錢啊名望啊太平洋上的小島啊之類的誘惑根本就是無動於衷。凱撒什麽時候為過一件事這麽糾結啊。在過去,他什麽事自己做不成啊,就算實在不是他能做到的,也有大把人搶著要幫他做,就算有那麽一兩個拒絕的,但這個世界最不缺的就是人,更不缺少所謂的人才,隻要有足夠的吸引力,什麽人才不能利用?而就算真的是人力不能為,他也能接受,畢竟這件事不能做,他還可以做其他的事。但是現在,他就算有通天的手段也施展不出來,更找不到其他的人。而且,作為一個已經死去、沒有了身體,也沒有什麽親密的舍不得的人的……靈魂,凱撒目前唯一糾結的,也就是自己的死因了。雖然在林躍的打擊下,凱撒的神經……或者說靈魂已經是麻木的了,但對自己唯一在意的事還是有執著的。所以看著林躍被捆,他也沒叫醒林躍,當林躍非常不解的發出疑問的時候,他也沒有教給他要怎麽解釋,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說,手銬腳鏈都是不值一提的,鐵門上的鎖更不算什麽,至於門外的人嘛,隻要找準時機都是可以處理的。林躍也許懵懂,凱撒卻非常清楚,像張家這樣的地頭蛇也許上不了什麽大台麵,但在本地的勢力卻不可小覷,林躍這一逃,下麵也就隻有按照他所說的一步步去走了。結果他講了個口幹舌燥,過去十年的話加在一起也沒有一天說的多,林躍給他的回應就是:“樂樂啊,你怎麽總是誘惑我呢?你不知道我不僅是良民,還是三代良民,不僅是三代良民,還是革命烈士的後代嗎?我的爺爺,曾經為搶救國家財產而奮不顧身的救火;我的姥爺,曾為國家的資產階級事業做過偉大的貢獻,我的奶奶的爺爺當初是一個拾糞人,他老人家兢兢業業,靠拾糞起家,治下了九傾良田,我的姥爺的爺爺……恩,我姥爺據說是從門口撿到的,但這更說明了我姥爺的……”林躍開始了自己滔滔不絕的家譜背誦,在他的詞句下,地主是為廣大貧農做主的,資本家是為國民經濟做貢獻的,工人階級那更是革命的急先鋒,至於他自己的打小工,那絕對是在為國家的社會主義建設添磚加瓦!說起來,對於林躍的不著邊,凱撒已經是習慣了。但過去,林躍要打工,要和同事吃飯說話,要看電視報紙,騷擾他的時候……當然是經常的,但不是太連續,最多也就是:“哈哈,樂樂,看這電視演的越來越弱智了;嘿嘿,樂樂,報紙越來越扯了;樂樂啊,你說某某都那麽胖了,為什麽還總覺得自己瘦……”這些話雖然在凱撒看來,也完全都是沒有必要的、多餘的噪音,但好歹,那不連貫。但現在好了,他人被捆著,沒電視沒報紙也沒人和他說話,於是,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除了十個小時用來睡覺,剩下的十四個小時他還能做什麽?當然就是找凱撒聊天了。林躍是個愛熱鬧的,晚飯如果不是和同事一起吃,那必定要上夜市,而且三言兩語,不是和老板,就是和鄰桌的人聊上。在家的時候,隻要不睡覺,電視或者錄音機是一定要開著的,看不看是一回事,總要有個聲音。在浩然山莊,他很快和上下打成一片,也和他這種脾氣有關。現在這些都沒了,那就隻有全部讓凱撒代勞了。於是,不僅他發呆的時候是在找凱撒嘮嗑,連吃飯上廁所的時候也沒停止這種喋喋不休。“樂樂,我覺得咱們的尿有些黃了,是不是喝的水不夠啊。”“樂樂,再不吃蔬菜,咱們可能就要便秘了,你說我找二少要求要求好不好?”凱撒實在很想說,你不用提“咱們、咱們的”這是你的身體,不是我的。但他實在是沒這個精神了,而且他已經可以想象了,如果他這麽說了,得到的,一定是林躍理直氣壯的回答:“樂樂啊,我的還不就是你的,咱倆誰跟誰啊,都這麽親密無間的交流了,還分什麽彼此啊。”……哦,這絕對不是在林躍的調 教下,凱撒的思維也向著無邊無際的大草原甩動的奔馳了,而是,這些話,林躍已經說過了。這四天,對張智功來說是絕地大反攻,對凱撒來說,那就是無邊無際的酷刑。張智功多少還體會到了愉悅,凱撒那是除了黑暗,就沒見到過光明。“你不擔心嗎?”忍無可忍的凱撒終於決定由自己來主導話題。“擔心什麽?二少嘛,他既然一開始沒殺我,估計以後也不會了吧。”“就算他一開始不想殺你,現在你這麽氣他……就不怕他一直關著你?”林躍沉默了,就在凱撒以為他終於開始思考有關自身安全的問題的時候,聽到這樣的回答:“一直被關著的確很可怕,四天沒吃蔬菜,我的大便就幹燥了,要是真便秘了怎麽辦啊,不行,我明天一定要讓小劉給我加菜,沒菜也要給我個蘋果!”凱撒徹底的被打擊到了,他過了好一會兒才找到自己幾乎要飄散的靈體:“你真的不怕一直被關著?你的電視呢?你的報紙呢?你的鬥地主呢?”說到最後,幾乎是在咬牙切齒的嘶吼了,這樣子要是落在其他認識他的人眼中,絕對會以為世界末日降臨了——這樣沒有自製、沒有形象怎麽會是冰冷傲然高嶺之花似的凱撒?不過林躍卻絲毫不受影響,他思考了片刻回答:“要說沒了這些,我真有點舍不得,但我不是有你嗎,樂樂。你不是說過自己數學也很好嗎?而且你是從美帝國來的,那英語也一定呱呱叫,我想過了,我可以效仿基督山伯爵,他在牢裏呆了十多年,學了很多東西,過兩天我的傷養好了,也可以開始跟著你學。咱們先學英語,再學數學,就算我天資聰穎,要把英語說的比英國人還溜,數學達到高中生水平,也要個兩三年吧。過個兩三年,誰知道會有什麽變化呢?”“要知道黑社會在我們中國是行不通滴,政府是會打擊滴。說不定過個兩三年,張二少就倒台了,那時候,我就是打入敵人內部的英勇鬥士啊,不說獎金,獎章什麽的總要給我一兩個吧,好吧,就算不發,咱到時候不也自由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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