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藻前見徐航一動不動站在原地,依舊保持低頭垂眸的認錯姿態,一時間心裏又沒好氣,感覺和個根本沒開竅的木頭計較,簡直是平白給自己添慪氣而已。  玉藻前忍住想揍人的念頭,聲討道:“我原以為當初我們雖然沒有夫妻之實,但彼此間相處和睦,也算是情投意合,水到渠成的在一起,這麽多年來你就算是感情寡淡的人,我在你心裏也該有些痕跡。誰知道你最後做這麽重大的決定,卻完全沒和我商量,原來到頭來你依舊沒把我當作是能共賞風景的對象。”  其實徐航也覺得有些無奈,他大概能理解自己當時的狀態,無情道走到後麵時,性情會愈發淡薄,最終斷情絕義、無情無欲,隻保留著最客觀理智的心態。那個時候,旁人的對自己態度如何,有什麽想法,對他來說都已經是沒有意義的事,他隻會做出認為正確的判斷和分析,然後去實施。而當時,斬道就是他得出的正確選擇。  “對不起。”徐航向來不善言辭,隻能再次重複表達自己的歉意。  雖然第二次時他們連互通心意都沒有,但接連兩次對方都是擅自做主不和別人解釋一句,玉藻前說不惱火那是假的。  隻是真想動手,最後不爽的肯定還是自己。玉藻前沒好氣道:“算了,你當初也有和我說過你的修行之道,隻是我始終不相信命運,總想要搏一搏而已,第一次時就當作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事情翻篇就算了,我身為大妖怪的氣度還是有的。你現在叫我出來,除了道歉外,想必也考慮清楚,該如何麵對你我間的這段孽債了吧?”  徐航有些愣住。  玉藻前補充道:“我也不喜歡糾纏不清和強人所難,我是挺喜歡你這個人,但你要是實在沒這心思隻想潛心修煉的話,我也不會勉強你,大家好聚好散。”  徐航陷入沉思,對於這個問題,真要他考慮起來時,他又感到迷茫。  “我其實……不太清楚。”  “嗯?”玉藻前微微眯起眼來,眼中情緒晦暗不明,他說,“如果你隻是因為對我心存愧疚,所以出於彌補而和我在一起,那大可不必,我還不需要強求來的東西。”  他身為大妖的驕傲和自尊心還是很高的,就算他過去的經曆並不愉快甚至有著痛苦,但他不需要被別人憐憫。  徐航認真想了想,道:“和你相處時會有種驚險感,這是我和其他人相處時沒有過的感覺,我不反感這種不確定性,甚至有些喜歡,但我向來都沒有偏執過什麽東西,所以我不敢肯定能否變成你想要的。”  玉藻前臉色稍霽,他向徐航走近,問道:“那你想要怎麽辦呢?”  麵對玉藻前帶來的壓迫感,徐航冷靜下來說:“如果你願意再給我點時間的話,或許我們可以相處著試試,隻是我沒真正和人戀愛過,可能有做得不妥當的地方……”  說著,徐航陷入沉默。  玉藻前似乎是在考慮,過了會兒,他忽然笑了一聲:“反正生命漫長,和你再試試又有什麽所謂,就算沒結果,橫豎不過浪費個十幾年時間而已,就當給自己找點事做,打發時間好了。”  徐航見他答應了,發現自己隱隱也是有點高興的。  “你不懂戀愛也無所謂,我情場上還算有些經驗,你按我說的去做便是。”雖然徐航讓他感到無奈,但想到對方的第一段感情經曆將由自己來引領,他會把一個不通人情世故的人逐漸調教成理想的樣子,哪怕今後雙方不成,對方都無法抹去自己的影響和痕跡,玉藻前就有些興奮,不過麵上他還是不動聲色,“嗯……說起來我還在生氣,你現在應該有所表示。”  徐航再次茫然,道歉已經道歉過了,他直覺對方口中的表示應該不是讓他再道歉,幹脆問道:“那我現在應該怎麽做?”  玉藻前摸索著徐航的臉頰,說:“你應該要哄我高興。”  徐航回想著曾經看過的一些文藝愛情片還有微博上的狗糧段子,然後,試探性的伸手將對方虛摟住。  玉藻前見他此舉動,噗嗤一笑,徐航頓時僵住,不知道自己哪裏做得不對。  “是這樣沒錯,你可以再幹脆點將我抱住。”玉藻前鼓勵他道,在徐航看不到的角度,露出狡黠的微笑。  徐航聽他這麽說,才鬆口氣,然後他順從對方的意思,將對方摟在懷裏。  “你現在有什麽感覺?”玉藻前問他。  徐航想了想,答道:“和別人貼得這麽近,有些奇怪。”  他不是很習慣與其他人有親近接觸。  “哦?具體?”玉藻前又問道。  徐航開始有些困窘:“大概是挨得太近體溫有點高。”  “還有呢?”玉藻前逼問道。  徐航感到為難,目光不禁遊移起來,最後落在玉藻前近在咫尺的發頂上。這麽注意力一集中起來,他就聞到對方身上有股淡淡的,或許是熏香的味道。  他一發愣,就脫口而出道:“你身上有股香味。”  “噗!”玉藻前靠在他肩上笑了起來,因為太近,所以徐航能感受到對方胸膛在顫動,頓時神色古怪,大概是這種體驗很奇特。  笑過之後,玉藻前繼續問他:“你現在最想做點什麽?”  徐航已經索性放空大腦,不再糾結無謂的尷尬了,看著對方身後半虛半實搖晃著的九條毛茸茸的尾巴,說:“有點想……摸摸尾巴吧?”  玉藻前從他的摟抱中出來,塞了一根尾巴到他手裏,探究道:“以前怎麽沒發現原來你對毛茸茸的東西別有好感呢?”  徐航心說:其實他隻是剛好看到那幾條尾巴在他眼前搖來搖去,才手癢而已。  不過摸了摸手中的尾巴,毛量充足柔順又細膩,手感確實是很好。  玉藻前語氣有些微妙的說:“算了,你愛摸就摸吧,反正我不像大天狗一樣老是掉毛。”  徐航:“……”  過了一會兒,徐航放開手。  玉藻前也見好就收,不再繼續為難他:“我現在不生氣了,你接下來準備出發到哪裏?”  徐航說出自己的打算:“我暫時不準備上路,想先到京城裏逛逛。”  玉藻前點點頭,道:“也好,我也想看看這裏的首都是什麽樣的。”  不久後,雙方就來到京城裏。  和平安京俱是貴族居住不同,天朝的首都方方麵麵都俱全得多,街上的人來來往往,店鋪林立十分繁華。  玉藻前如今做回男身打扮,雖然沒女裝時那麽豔麗,但作為狐妖本身相貌非凡,貴氣十足,走在路上十分奪目,引得不少姑娘頻頻回頭側目。  徐航同樣也引人矚目,隻是大概他如今氣質太過非凡,別人盡管驚歎,卻不敢對他抱有肖想之意。  玉藻前一路興致勃勃地打量左右兩旁的店鋪,見到新奇玩意時,還會扯上徐航一起圍觀。  沒多久,他就手上捧了不少東西,雖然大多是些不頂用的玩意,但對於家底豐厚不缺錢的大妖來說,現在顯然隻是享受著逛街花錢的樂趣而已。  徐航初時覺得無奈,不過漸漸的,大約是被氣氛所感染,覺得這樣逛街也不錯,從中體會到幾分趣味。  後來見逛得差不多了,徐航就和對方在一家酒樓坐下。他們坐在二樓臨街的桌子,探頭望出去就能看到下麵的街道。  玉藻前笑眯眯地說:“這裏比平安京有意思多了。”  徐航不予置否。  平安京裏住的都是貴族,基本上不會有平民在裏頭,有的都是家仆和武士,自然少了這裏更貼近平民百姓的接地氣感覺。  在等待上菜的過程中,下麵的街道來了個賣梨的人。  原本這是不值得人注意到,不過沒多久,賣梨的攤檔前來了個衣衫襤褸的坡腳道士,向檔主乞討。  檔主顯然覺得這道人妨礙他做生意,叱喝讓他離開,並且辱罵起來。  徐航看出那道士也是有修為的人,見檔主仍然出言不遜,搖了搖頭,幹脆從樓上拋下兩個銅板,對檔主說:“你給他個梨吧。”  原本由此覺得檔主吝嗇,有意教訓對方的道士抬頭望上來,當即看出徐航是修為在他之上的高人,心裏一驚,恭敬拱手以示謝意。  徐航頷首以示回禮。  而坐在徐航對麵的玉藻前則挑挑眉,道:“你們這裏的法師可真有意思,明明有本事卻要裝作乞丐。”  徐航其實也不大理解,不過很多故事裏,貌似都愛將世外之人塑造成這樣,以顯得他神秘,不拘一格。  而此時,底下的道士吃完了梨,他就朝徐航所在的樓上喊道:“多謝道友贈梨,我也不是貪圖便宜的人,既然道友請了我吃梨,那我也該禮尚往來,請回道友吃梨。”  旁邊的人笑說:“老道,你既然能吃得起梨,為什麽還要向別人討要。”  道士說:“那是因為我需要種子把梨種出來。”  說著,道士就把吃剩的梨核就地埋下,又向人討水澆灌。  周圍的人都好奇看熱鬧,連附近店鋪的夥計也走了出來。  隻見在澆水後,方才埋了梨種的地方立馬有嫩芽破土而出,且瞬息之間就長成了大樹,並開花結果,枝頭上碩果累累。  玉藻前饒有興致的看著老道的戲法,這法術的本質其實是障眼法,這點自然瞞不過他。抱著看戲的心態,他又看向那個賣梨的檔主,見那檔主也和周圍的人一樣,被道士的手段給吸引,連自己的生意都忘做了。  老道摘下一顆梨後,就往上一拋,那梨穩穩落在徐航他們的桌上,絲毫沒有碰壞。  “這梨還給道友你。”  徐航自然也看出這是障眼法,不過還是笑納了。  那道士還他梨後就飄然而去,可梨樹還留在大街上。  眾人看完熱鬧,正想散去,但見到樹上還有這麽多梨,不禁想要采摘。  而這時,檔主也回過神來了,回頭一看,卻發現自己的一車梨不見了,再看回眼前的梨樹,頓時“嗷!”的一聲,喝住想摘梨的人:“這些梨是我的!這些梨是在的!”  周圍的人見他忙上忙下的摘梨,紛紛大笑。  直到梨摘完了,樹也消失了,再看原本樹的位置,插著的是根扁擔,檔主才意識到自己這是被那個道士給戲耍了,心裏十分氣憤,可惜此時已不見老道的身影。  檔主罵罵咧咧,挑著東西換去其它地方擺攤了。  看完樓下的熱鬧,徐航他們桌的菜也剛好上來了。  酒樓這種地方,往來的人很多,而且許多人會在飯桌上聊天。  徐航在這裏坐了一陣,臨近一張桌的人聊的內容卻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們可聽說了嗎?那賈家可真是厲害了,出了個貴妃娘娘。”  “聽說還為了迎接貴妃娘娘省親,特意建了大觀園,也不知花費了多少銀子。”  “嘖,賈家家大業大,哪會缺修園子的錢。倒是這園的名字,大觀園大觀園,不知有多盛大壯觀。”  ……  徐航若有所思,玉藻前注意到他走神,問道:“怎麽?”  徐航搖搖頭:“沒什麽,聽到一些事而已。”  玉藻前看他反應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就沒有追問了。  徐航有意在京城裏多待幾日,想打聽一下有什麽奇聞異事,以完善聊齋。  說來自他夢醒築基後,那係統界麵又完善了不少,這回不僅能查詢過往收集的故事,而且他還發現多了個地圖選項,徐航打開後,發現那地圖居然是平安京的。  不過似乎就隻是供他看看而已,並沒有跳轉到那裏的功效。  在客棧開好了房間,徐航就發現有燕赤霞的紙鶴傳來,打開後裏麵是留在李家村的那些妖怪們給他報的近況。  一眾妖怪們表示請他不用擔心,雖然之前有流氓地痞聽說荒宅不鬧鬼後,想占進來住,但都被它們轟走了。然後妖怪們紛紛問詢徐航近況,表示關心。  玉藻前也在一旁看信件的內容,笑話徐航道:“你這人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關心你的人這麽多,偏偏追求那什麽無情道,辜負大家一片心意。”  徐航摸摸鼻子,聽玉藻前這麽一說,想想看,發現自己曾經的作為好像還真是挺對不起那些愛護過他的人和妖怪。  其實築基後徐航丹田容量進一步擴增,儲存的真氣又多了不少,按道理,他現在已經能辟穀不食,不眠不休也不會有影響,這也意味著,他召喚百鬼繪卷裏的式神,不再像過去一樣受到限製。  按道理,他或許應該把妖怪們都請出來續個舊,不過看到玉藻前,徐航本能覺得,他要是真這麽做,恐怕這回會真的被揍。  這邊徐航他們在客棧裏一切如常,卻不知道今天街上用障眼法種梨的道士,離開後去見了個癩頭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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