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君解釋完,然後總結道:“總之,蛇牙這個組織需要多注意一些,別讓它發展得太順利,但也不需要太過在意,隻要它不碰另外三家,隨便它去折騰吧。”  章卓源聽得醍醐灌頂,對廉君是佩服不已,忙滿口應下,說道:“還是你有遠見,那這次蛇牙劫狼蛛貨物的事我就不管了,我會讓人清理出航線的。”  “嗯,辛苦了。”廉君說完後掛斷電話,看向開著視頻通話的平板,朝著對麵的魯珊說道,“就是這樣,如果蛇牙隻是劫貨,沒摸去寶島,那你就狠狠反咬它一口,拿著這個把柄想辦法拖延它和午門、千葉結盟的時機。如果蛇牙動了你在寶島的利益,那你就直接捅去給官方知道,他們會幫你出頭,卦三和卦五也會趁機幫你報仇。”  魯珊還是第一次看到廉君和章卓源單獨商談的樣子,對廉君三言兩語忽悠住章卓源,硬生生引著章卓源把話題從“狼蛛是不是又在偷偷弄什麽幺蛾子,要不要防備”,扭到了“蛇牙這組織是顆老鼠屎,必須好好盯著,還不能讓它損傷另外三家”上,隻覺得頭皮都在發麻。  這家夥就是個怪物,自己不是他的敵人真是太好了。  “沒、沒問題,那我的貨可以出港了?”她的聲音莫名有些幹澀。  “出吧,拖了這麽久,蛇牙那邊應該已經等不及了。記得把蛇牙的動向透露給午門和千葉知道,它們的首領會知道怎麽做的。”  魯珊連忙應下,先一步掛斷電話,擦頭上的冷汗。  廉君那好看的人類皮囊底下,不會是藏著什麽外星生物之類的東西吧……  ……  書房,時進見廉君聊完了,忙拿著手裏批好的幾份文件湊到廉君麵前,稍顯緊張地說道:“我弄好了,你看看。”  廉君冷淡的表情迅速化開,接過文件翻了一遍,嘴角慢慢翹起,誇道:“不錯,馮先生教的東西你都很紮實地記住了。”  時進大大鬆了口氣,開心問道:“那我是不是可以幫你分擔部分工作了?”  廉君轉移話題問道:“晚飯想吃什麽?”  時進的表情唰一下垮了,問道:“還不行嗎?”  “學習需要循序漸進,慢慢來。”廉君安撫,側頭透過窗戶看一眼外麵的沙灘,問道,“今天你三哥會來吃飯嗎?”  時進聞言也看了一眼窗外的沙灘,臉上笑意淡了點,回道:“應該不會,昨天主演有些卡戲,劇組進度又拖了一點,他得在那幫忙。”  “不開心?”廉君詢問。  時進收回視線,看廉君一眼,坐到他對麵趴到了書桌上,搖頭說道:“不是不開心,就是覺得做什麽都打不起精神。”  廉君手指點了點桌麵,直接滑出書桌,停在他身側,伸手圈住他的腰,湊過去親他。  時進眨眨眼,閉上眼溫順地讓他親。  呼吸交纏,氣息交換。這是一個帶著撫慰的吻,一吻畢,廉君笑著揉了揉時進紅潤的唇瓣,說道:“果然沒精神,如果是在平時,我這樣吻你,你早就撲過來了。”  時進反駁:“也不是每次都……唔。”  廉君又吻了上去,手安撫地順著他的脊背,然後一點點下移,撩開衣擺,輕輕摸了進去。  嘴唇被放開,呼吸恢複自由。溫柔的碎吻從臉頰挪到耳朵,然後耳垂被輕輕咬了一口。時進再怎麽沒精神,此時也被撩撥起一點火了,伸手抱住了廉君,去摸他的腰帶。  叩叩叩。  書房門突然被敲響。  廉君和時進的動作齊齊一頓,兩人對視,一個眼帶遺憾,一個還沒反應過來。  “等晚上。”廉君又吻了一下時進的嘴唇,幫他理好撩起來的衣擺和蹭亂的頭發,又順手打理好自己,然後喚了一聲進來。  卦六早在敲門之後沒立刻聽到應答聲時,就大概明白了裏麵現在是什麽情況,正後悔猶豫著要不要先離開的時候,廉君的聲音傳了出來,十分的冷靜平淡。  難道是他誤會了?  卦六有點點尷尬,斂了心思擰開門進去,見時進正坐在書桌邊埋頭翻文件,廉君坐在他身邊,兩人一副剛剛在上課的樣子,立刻在心裏唾棄了一下思想不純潔的自己,穩住聲音匯報道:“容先生來了。”  容洲中來了?  時進側頭朝著門口看去。  “去吧,應該是來吃晚飯的。”廉君抽走他手裏的文件,安撫說道,“我處理完工作就去找你……別亂想,我一直在。”  時進看著他溫柔可靠的樣子,忍不住伸臂抱了他一下。  ……  容洲中今天穿了一件簡潔的黑色t恤,沒戴眼鏡,頭發雖然因為拍戲的需要,依然是棕色帶卷的,但卻抓得有點亂,整個人的氣質終於朝著本性靠攏了一點。  “戲拍完了?”時進主動招呼,坐到了他對麵。  容洲中見他過來,稍微坐正了一點,回道:“沒有,晚上還有一場夜戲,拍完我的戲就殺青了。”  時進瞬間明白了他的來意,問道:“今晚嗎?”  “如果你想的話。”容洲中回答,始終看著他,眼神罕見的沉靜,表情也是難得的平靜正經。  時進無法形容自己此時的感覺,有點茫然,有點想逃,也有點想直接暴起,再把容洲中揍一頓,不讓他露出這麽不符合他性格的表情。  “那就今晚吧,這裏二樓有個影音室,可以正常使用,片子我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開始看。要吃宵夜嗎?我讓廚房阿姨準備一點。”  容洲中回道:“那就蛋糕吧。”  蛋糕。  記憶有了短暫的對接,兩人都知道這場電影代表著什麽。他們對視著,卻都無法從對方眼裏看出真切的情緒,大家像是突然戴上了一副名為客氣的麵具,明知道前方是互相傷害的鮮血淋漓,此時也要先穩住最後的和平假象。  容洲中突然避開了時進的視線,起身就走,步子邁得有點大,速度有點快。  時進沒有挽留他,聽著他離開的腳步聲,直到那聲音漸漸消失,才側頭看向涼台的方向,找到容洲中行走在長橋上逐漸遠去的背影,靜靜目送他離開。  ……  吃完晚飯之後,時進坐在了長橋邊沿,遙望著劇組的方向,用千裏眼buff看他們拍戲。  昨天主演在卡了一下午戲之後,終於找到了感覺。今天,劇組將轉戰船上,拍主演成長之後,被敵人從船上追到海裏,落海時想起老師當初在海裏死亡的事情,在瀕死之際突破心魔的情節。  這個情節很重要,是主角心理轉變的關鍵,容洲中要以心魔和主演幻覺的身份再次出場,和主演在一望無際的海麵上對談。為了讓這場對談更加具有衝擊性,導演要求容洲中必須全程保持渾身上下濕透的狀態,半身泡在水裏,以一種仿佛站在水中的“水鬼”姿態,和漂浮在海麵上的主演說話。  而在拍這場注定很煎熬的戲之前,容洲中還需要和主演一起,趁著衣服頭發還沒濕,趕在傍晚的光線消失前,把主演擺脫心魔之後,容洲中扮演的老師脫離“水鬼”模樣,恢複平時溫柔麵貌漸漸消失的場景拍好。  這場戲是在沙灘上拍的,銜接的是主演擺脫心魔後醒來,發現自己被海浪衝到沙灘上獲救的情節。  時進看著容洲中沐浴在傍晚暖色的光線下,溫柔地和哭得狼狽的主演擺手告別,轉身慢慢走入光線盡頭的畫麵,突然想起了當年那場生日宴上,原主和容洲中一起吹滅蠟燭的畫麵。  當時時行瑞就站在桌子另一邊,親自拿著攝像機記錄原主過生日的畫麵。原主硬拉著容洲中一起,以慶祝容洲中拿到影帝的理由,給容洲中另外叫了個蛋糕,和他一起吹蠟燭。  兩個蛋糕,兩個人,各自吹滅自己的蠟燭,站在一起接受家人的祝福,那場景看上去就像是他們在同時過生日一樣。他們共同的父親就站在桌子對麵慈愛地笑著,身影和這世上千千萬萬個愛孩子的普通父親有了短暫重疊。  原主吹滅蠟燭後笑了,側頭朝著他最最耀眼的三哥看去。他本以為三哥也會開心的,可他卻看到,在蠟燭熄滅後升起的煙霧遮擋下,三哥的眼簾半垂著,漂亮的桃花眼裏全是悲哀的神色,灰灰的,像是一點光都沒有了。  那隻是很短的一個瞬間,當煙霧散去,三哥很開心地笑了,側身抱過來,對他說謝謝,生日快樂。  好像就是從那天開始,三哥慢慢變成了現在的容洲中,他像是把自己最敏感最柔軟的部分從身上剝離了出去,活成了現在這副“你讓我不快活,我就必須比你更不快活”的小氣記仇模樣。  “演員果然是最適合他的職業。”時進說著,看著遠處準備登船去拍最後一場殺青戲的容洲中,聲音幾不可聞,“他能夠當演員,真是太好了。”  如果沒有演員這個盾牌,沒有那些可以肆意投放情緒的電影世界,容洲中大概會變成第二個黎九崢吧,不,也許會是第二個時緯崇也說不定,反正絕對不會是現在的容洲中。  越是翻閱那些記憶,他越明白,傷害從來都是相互的。有意的傷害是傷害,無意的傷害也是傷害。他們都是受害者,也都是施害者,誰都不正確。  船隻起航的聲音傳來,時進回神,這才發現劇組已經全員登船完畢,起航要去拍主演落海破心魔的戲了。  他本能地朝著船隻甲板看去,想去找那個熟悉的身影,結果不用他找,那個人就十分顯眼地站在了甲板上一眼能看到的位置,正舉著一副望遠鏡直勾勾看著這邊。  偷看被逮了個正著,時進心裏一驚,忙低頭收回視線,然後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是在用千裏眼的buff看著那邊,表麵看上去就像是在單純的看風景一樣,其實根本不用躲開的。  大意了。  他有點僵硬,想抬頭又不敢,幹脆抬手揉了揉眼睛,裝出一副看風景看累了的樣子,起身朝著別墅走去。  ……  時進足足在屋內窩了半個小時,估摸著劇組那邊已經開拍了,才又出了別墅,在涼台上找了個視野不錯的位置,繼續偷看大業——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如此執著於偷看容洲中拍戲。  天已經徹底黑了,時進讓小死給自己加刷了一下夜視buff,然後拿出容洲中之前送來的零食,邊吃邊看了起來。  容洲中已經下了水,正趴在一塊救生板上給主演講戲,模樣十分認真。工作人員在兩人四周忙碌地布置著,導演正在檢查給容洲中使用的安全設備。  大概十多分鍾後,準備工作終於完成,主演麵朝上浮在了水麵上,擺出一副毫無求生欲的麻木樣子。容洲中被工具半吊著泡在水中,慢慢調整著身體姿態。雖然有工作人員穿著潛水服藏在水下幫他穩住身體平衡,但要在這種情況下擺出若無其事穩穩站在水裏的樣子,還是很有難度的。  好在今晚天氣很給力,月亮很圓,灑下來的光線冷清自然,很符合劇情的意境,也沒起風,海麵十分平靜,沒給拍攝拖後腿。  終於,又是十幾分鍾後,戲正式開拍了。  時進坐得太遠,隻能看到畫麵,不能聽到聲音,而且因為位置的原因,隻能看到容洲中的側臉。但這也夠了,他現在的要的也僅僅隻是看到容洲中而已,看不看得清不太重要。  戲裏的“心魔”對著主演時而安撫鼓勵,時而冷聲質問,時而想救學生出水,時而想把學生一起拉入地獄,戲外的時進看著仿佛變了個人一樣的容洲中,姿勢慢慢從坐變成了靠,從靠變成癱,最後幹脆把藤桌挪了過來,趴在了上麵。  不知道多久之後,時進吃零食吃飽了,但容洲中的戲居然還沒拍完。  短暫的休息時間裏,容洲中坐在休息用的救生船上,披著一塊毛毯,對著主演皺眉訓斥,主演坐在另一條船上,挫敗地低頭聽著。  拍攝似乎不太順利啊。  時進這樣想著,看著容洲中蹙著眉壓著怒氣說話的模樣,慢慢閉上了眼睛——有沒有人告訴過容洲中,他認真生氣的樣子其實很可怕,比時緯崇和費禦景都更可怕。  是真的很凶。  ……  廉君拉開落地窗,滑動輪椅來到時進身邊,把毛毯蓋到了他身上。  卦六擔憂地站在他後麵,問道:“君少,要把時少抱進去嗎?”  “不用。”廉君回答,仔細幫時進掖好毯子,摸了摸時進哪怕是睡著也顯得心事重重的臉,說道,“這是他和容洲中的事,他說要等容洲中拍完戲一起看電影,那就讓他等吧。”  “可是這樣會生病的吧。”卦六還是很擔心,甚至有點想歎氣。  大家都看得出來時進這段時間的反常,但卻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一切的改變都是從容洲中過來後開始的,時進的不對勁肯定和容洲中有關,但顧忌著時家那複雜的家庭環境,大家又不好貿然詢問。  “時少最近像是變了個人一樣,總是發呆,在長橋上一坐就是一整天……”卦六說著,看到廉君望著時進的視線,又默默閉了嘴。  大家都能看出來的東西,君少那麽在意時進,又怎麽可能會看不出來。  “……我去讓人搬兩個屏風來,擋擋風。”他改口,說完便轉身去辦了。  廉君目送他離開,然後收回視線看向時進,摸著時進的臉,傾身虛虛抱著他,把臉靠到他的臉旁邊,輕輕蹭了蹭。  “要快點精神起來。”他低語,語帶歎息,“別忘了我一直都在。”第113章 反問  容洲中結束拍攝時, 時間已經轉到了淩晨一點半。他匆匆換下濕透的衣服, 告別聚過來想要慶祝他殺青的劇組工作人員, 快步朝著別墅走去。  稍微知道一點內情的助理見狀忙跟了上去, 邊向他遞毛巾邊說道:“阿中, 這麽晚了,時先生應該已經睡了, 明天再去吧,你在水裏泡了那麽久, 最好盡快洗個熱水澡去去身上的寒氣,頭發也要擦擦, 夜裏起風了,你會著涼的。”  “他還在等我。”容洲中婉拒他的毛巾,頭都沒有回一下, “我沒事,你幫我和王導說一聲, 今天太晚了, 慶祝就不必了, 回頭等大家都有空了我再請大家吃飯。”說完越過守在長橋外的安保人員, 三兩步走上了長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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