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進聽了他的話,卻覺得九鷹的首領這麽囂張不像是沒腦子,反而像是手裏握著什麽絕對不會被官方針對,或者被其他組織扳倒的把柄,所以十分有恃無恐。 “時進。”卦九突然拐了時進一下。 時進回神,疑惑看他:“怎麽了?” 卦九示意了一下甲板的某個方向,說道:“那個人一直在看你,好像認識你。” 時進扭頭看過去,毫不意外地發現正在看著自己的人,正是他有意無視加忽視的費禦景,眉心一跳,果斷選擇收回視線,側身麵對著海麵,回道:“那是我二哥費禦景,我想假裝不認識他,你配合一下。” 卦九聽得又意外又無語,配合他側身看海麵,問道:“我記得你的第二個哥哥是律師,他怎麽會出現在這種場合裏?” “我也不知道,他是跟著鬼蜮老大一起過來的。”時進回答。 卦九聞言點了點頭表示明白,掏出手機跟卦一報告了一下這個情況。 於是等廉君在會議間隙,假裝無意地往時進所在的角落看去時,就發現時進居然十分心大的看起了風景,一點不關心自己這個身處“狼窩”的雇主。 “那是你新收的小屬下?”坐在他旁邊的魯珊借著翻資料的動作壓低聲音開口。 廉君不著痕跡地收回視線,也做出翻資料的動作,回道:“不該你問的事別問。” “嘖,你真是越長大越不可愛。”魯珊不滿皺眉,十分明顯地把凳子往另一邊挪了挪,一副不想和廉君靠得太近的樣子。 其他人很快注意到了他們這的動靜,見是魯珊挪椅子擺出了和廉君拉開距離的模樣,都見怪不怪的收回了視線。 越老的組織,仇人越多。滅和狼蛛都是老牌大組織,這麽多年下來,兩者之間因為各種原因積累出的仇恨,估計比外麵的海水都深,但偏偏官方每年都把這兩個組織的首領安排著坐到一起,也不知道是什麽用意。 上午的會議隻是簡單地做下總結清點,開到十一點半就準時散了,下午的會議將在兩點開始,那才是今天的重頭戲。 各家屬下在會議室門口接了自家首領,在劉振軍派人再次放下甲板圍欄後,各自散去。 時進看了一個多小時的海麵,兼被費禦景若有若無地盯了一個多小時的後背,簡直是心力交瘁,見廉君出來,忙主動湊了過去,搶了卦一推輪椅的活,問道:“君少,開會累不累?” “沒你看風景累。”廉君回答,語氣和表情都淡淡的。 時進十分耿直地點頭,還揉了揉眼睛,回道:“看風景是挺累的,海水的藍色看久了眼睛會發脹。” 廉君搭在輪椅上的手一緊,表情更淡了,說道:“那你下午可以看點別的。” “我也正準備下午看點別的,海上手機雖然沒信號,但單機麻將還是可以玩的,我準備下午玩麻將。”時進十分樂意分享自己的快樂,建議道,“君少你會議間隙的時候也可以玩玩單機遊戲放鬆一下,我帶了充電寶,你要一個嗎?” 廉君決定暫時不和他說話了,怕自己氣得露出什麽破綻,被那些人精給看出來。 沒得到回應,時進還想再問,卦一終於忍不住,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後一拉,接管了推輪椅的工作,遞給卦二一個“看好他”的眼神,推著廉君先一步走了。 卦二順勢接住時進,並捂住了他的嘴。 時進覺得自己被針對了,反手就去插卦二的眼睛。 一行人說說鬧鬧的準備往下一層餐廳去用午餐,鬼蜮的老大突然從後麵追了上來,喚了廉君一聲。 廉君擺手示意卦一停下,側頭看向帶著費禦景快步靠近的老鬼,視線在費禦景身上停了停,問道:“老鬼找我有什麽事?” “想和你一起吃頓午飯。”老鬼簡單回答,手上卻比了下“9”這個數字。 “9”,九,九鷹。 廉君看明白了他的暗示,點了點頭,應道:“那一起來吧,這位是?” “費禦景,我請的律師,最近我名下有幾樁生意出了問題,好幾個副手被陷進去了,他是來幫忙的。”老鬼回答,又向費禦景介紹道,“這位是廉君,滅的首領。” 費禦景主動朝廉君伸手,態度十分公式化和客氣,說道:“幸會。” 廉君抬手和他握了一下,卻沒應他的話,隻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之後便示意卦一繼續推著他往餐廳去了。 老鬼見狀有些疑惑,廉君剛剛的表現明顯是對費禦景不太感冒的樣子,但廉君卻絕不是那種會對第一次見麵的人這麽沒禮貌的人,皺了皺眉,壓低聲音向費禦景問道:“你之前見過廉君?” “沒有。”費禦景搖頭,視線始終放在努力裝陌生人和背景板的時進身上,想了想廉君的態度,回道:“廉先生這種態度,應該是因為某些別的私人原因,放心,不會誤你的事的。” 老鬼對他還是很有信心的,聞言也就放了心,沒再繼續問下去。 一行人在餐廳包廂落座。 時進能感覺到費禦景的視線仍時不時地落在自己身上,繼續假裝沒注意到,和卦九一起坐在飯桌靠尾的位置,默默吃飯。 有老鬼在,大家都有所收斂,餐桌上除了廉君、老鬼,和費禦景,就沒人說話了。 最開始的寒暄過後,老鬼終於說到了正題。 “我在東南地區的生意出了點問題,現在已經確定是九鷹搞的鬼,九鷹的首領左陽野心很大,他想要的不是你這個位置,而是更高的一種地位。據我所知,他已經搭上了東南地區的部分當地組織,我這次會栽就是因為這個。東南地區的局勢越來越亂,九鷹這次過來攪我的局,我也並不準備和他爭,但生意我可以不要,人卻必須全部保下來,我不能拋下我的兄弟。” 廉君點了點輪椅扶手,問道:“所以?” “所以我請了費律師過來,準備走明麵,用經濟案件做幌子,讓官方出麵向那邊施壓,把我的人通過正規途徑引渡回來,這是目前我能想出的最安全的救人法子了。”老鬼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態度擺得十分誠懇。 廉君聽到這,大概明白了他的來意,說道:“老鬼,你不是這麽天真的人,九鷹加當地組織一起扣人,又跨了國境,官方的手可伸不了那麽長。” 老鬼說道:“我知道官方的手伸不了那麽長,但你可以。” 這就是要來求人了。 卦一和卦二全都看了過去,然後又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繼續吃飯。 廉君沒有回話,飯桌上的氣氛一時間有些沉悶,老鬼明顯有些急,但麵上卻勉強穩住了,並沒有催促廉君立刻給個答複。 “冒昧插一句話,請問這位是?”一直安靜的費禦景突然開口,話題直視正在埋頭啃排骨的時進。 桌上人聞言頓時齊刷刷朝時進看去,動作十分整齊劃一。 時進被大家的目光鎖定,嘴裏的排骨骨頭頓時吐了也不是,不吐也不是,瞄一眼費禦景,又瞄一眼廉君,表情一片無辜。 “他是我新收的屬下,代號卦四。”廉君回答,看向費禦景,問道,“怎麽,費律師對我的屬下有興趣?” 費禦景聞言挪開了看著時進的視線,淡淡回道:“是有點興趣,畢竟我已經很久沒見過吃相這麽‘特殊’的人了,有點長見識。” 這就是在拐著彎的說時進吃相難看了。 時進噗一聲把骨頭吐了出來,抽一張餐巾紙擦了擦嘴,針鋒相對:“沒想到費律師見識麵這麽狹窄,連我這種全身心享受美食的吃相都沒見過,想來過去幾十年日子過得肯定很苦。君少,看來是我的吃相影響費律師的進餐了,您看要不我先撤一下?” “不用。”廉君接話,語氣淡淡,“卦三,讓人單獨再給費律師開一桌。” 卦三放下筷子起身就去了。 其他人埋頭吃飯,仿佛什麽都沒聽到。 老鬼沒想到事情突然變成了這樣,見廉君真要給費禦景單開一桌,忙出麵當和事佬,對時進安撫了幾句,還親自起身作勢要去攔卦三。 廉君可以給費禦景難堪,卻不能下老鬼的麵子,於是順勢讓卦三回來了,態度卻更冷淡了幾分。 時進當著費禦景的麵又塞了一塊排骨到嘴裏,挑釁意味十足。 費禦景直直看著他,臉上一點沒有被針對的難堪,反而一片若有所思的深沉。 之後的吃飯過程中,老鬼一直在想辦法重新把話題往之前的話題上引,廉君卻不再接話,全程和他打太極。大概是真的太急了,老鬼在飯局即將結束時,突然安靜了好一會,然後破釜沉舟般說道:“君少,隻要你幫我這一次,我可以幫你除掉九鷹。” 這算是很大的犧牲了,鬼蜮一直作風低調,從來不主動惹事,現在開這個口,幾乎就是答應願意給廉君當槍使了。 廉君卻依然無動於衷,說道:“我對九鷹並沒有什麽想法。” 老鬼有些沒辦法了,表情明顯急躁,費禦景這時候卻突然又開了口,仍是指向時進,說道:“抱歉。” 時進莫名其妙,然後奇怪的發現自己的進度條居然降了,降回550了。 廉君看一眼費禦景,終於鬆了口,說道:“老鬼,我可以幫你向官方遞話,讓他們配合你的經濟案件運作,但東南那邊我卻是不會隨意插手的,你兄弟的命是命,我兄弟的命,也是命。” 老鬼聽他鬆口,表情先是一喜,等聽他說完,眉頭又皺了起來,又沉默了一會,咬咬牙說道:“我被九鷹針對,其實還有一個原因。” 終於要掀老底了。 桌上的氣氛莫名就鬆了下來,廉君也靠到了椅背裏,說道:“你說。” 老鬼見他這個態度,哪還不明白自己這是被廉君打了心理戰了,在心裏認命地低歎口氣,說道:“我的屬下發現九鷹在查你當年的那個醫生,並在東南區那邊發現了一點線索。” 這話一出,餐桌上的氣氛瞬間變了,卦一等人全都忍不住坐直了身子,朝著說話的老鬼看去。 “繼續吃飯。”廉君敲了下桌子。 於是眾人又紛紛斂了情緒,吃飯的吃飯,聊天的聊天,看似恢複了正常,但其實注意力全在老鬼身上。 時進也看著老鬼,眉頭微皺,直覺老鬼提到的那個醫生和廉君身體變成現在這樣有關,心弦稍微緊繃。 老鬼被桌上詭異的氣氛弄得有些頭皮發麻,幹脆一次性把知道的全交代了,說道:“在發現九鷹的動向後,我命令屬下注意了他們一段時間,追著他們的蹤跡找到了一個在當地其貌不揚的小醫院。這個醫院明麵上隻是一個十分老舊的社區醫院,實際上卻是一個當地組織用來囤貨的地方。背叛你的那個醫生,這些年一直躲在裏麵,他整了容,換了身份,如果不是九鷹的人一直盯著他,我也不會發現他的蹊蹺。” 廉君安靜聽他說完,問道:“他人呢?” 老鬼手掌握了握拳,回道:“被九鷹的人帶走了,在我的屬下嚐試接近他之後。” 桌上的氣氛再次變了,大家都不是蠢人,老鬼這話是什麽意思,他們再明白不過。老鬼口裏的接近,絕不是單純的接近,而是想從九鷹手裏搶人。至於搶人的目的,不用說,肯定是和九鷹一樣,想利用這個人針對滅或者廉君做些什麽。 隻可惜鬼蜮實力不濟,截人不成,反被九鷹咬了一口。現在鬼蜮在東南地區進退兩年,老鬼沒辦法之下,居然來找他本來準備算計的廉君求救,這做法也是十分的讓人不齒了。也難怪他之前一直不肯真正交底,有這麽一個前因在,廉君沒殺了他都算好的了,怎麽可能還幫他救人。第48章 母本 飯桌上的氣氛變得沉悶, 卦一等人不再掩飾自己的情緒, 直勾勾看著老鬼,目光不善。 “廉君, 不管你信不信,我當初想要截人,都並不是想要利用他, 針對你或者滅做些什麽不好的事情。”老鬼解釋, 語氣誠懇。 廉君卻沒那麽好糊弄,說道:“可如果你隻是想把人截回來,拿他向我示好, 那麽你最合適的做法, 就是在拿到有關於他的信息後立刻通知我, 這樣你不僅不用直麵九鷹, 還能穩賺我一個人情。這麽劃算的買賣你不做, 偏要選擇冒險和九鷹對上,恕我直言, 你的這個選擇, 我看不到裏麵有絲毫針對我的善意。” 老鬼被噎住,知道自己是沒法再在廉君麵前隱藏什麽了, 想起那些仍生死未卜的兄弟,一直挺直的脊背突然就彎了下來, 抹了把臉說道:“是, 我承認, 我想要截人, 確實是想利用他去做點什麽,我甚至想從他那裏拿到當年你所中毒素的母本,我知道你需要這個。” 聽到“母本”這兩個字,卦一等人的情緒立刻騷動起來。 廉君擺手示意他們穩住,看向老鬼,問道:“你知道我需要這個,所以你想拿它做什麽?” 老鬼頹喪回道:“拿它換你的資源幫助,官方這些年麵上不動,暗地裏卻小動作不斷,我大概能猜到他們是想做什麽,所以想讓你帶上我一起找出路。我需要的東西不是一個小小的信息提供人情可以換來的,為了能得到一個足以讓你全力幫助我的籌碼,我不得不鋌而走險,和九鷹對上。” 廉君不得不承認,老鬼確實很聰明,居然能僅憑官方暗地裏的一些小動作,就推測出官方的意圖,並立刻把生機鎖定在了自己身上,但有時候聰明人,卻總是會做些糊塗事。 談話到此已經沒有什麽繼續的必要了,廉君稍微滑動一下輪椅,正麵對著老鬼,說道:“我認你今天主動提供消息的人情,你在東南地區被扣住的人,我會想辦法把他們救出來,官方那邊我也會幫你牽下線,但我不會幫你說話,能不能拿到官方的幫助,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說完側頭看一眼卦一,卦一立刻起身,上前扶住了他的輪椅。 卦二等人也全部默契起身,不再看老鬼,隨著廉君朝包廂外走去。 時進和卦九落在最後麵,就在時進即將跨出包廂門時,門內傳來了費禦景的聲音。 “時進,你不該在這裏。” 時進腳步停了一下,頭也不回地說道:“不,是你不該在這裏。”說完直接走了。 小死有些懵,說道:“進進,你的進度條退回500了。” “正常。”時進回答,已經稍微摸清了費禦景的腦回路,“費禦景本就是利益至上的人,以前他對我好,在我這演戲,是因為我能給他提供利益,後來我失去了利用價值,他就十分利落的抽身而退了。早上遇到那會,我頂著某暴力組織成員的身份對他露出敵意,算是一個可能威脅到他此次生意的不安定因素,所以他自然而然地對我升起了防備心。現在我確定是他此次雇主想要示好的人的屬下,算是可以給他提供利益的人了,你說他會怎麽對我?” 小死遲疑回道:“他會向你示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