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這位聖僧,她能明顯察覺到一種變化,曾經似有若無牽扯在他身上紅塵氣息散了。立在庭院中,衣袂翻飛,攜風攜露,疏遠曠達在世外。 長公主問:“大師能否再幫妾身算一卦。” 不知朝她看一眼:“長公主請說。” 長公主猶豫一會兒,問道:“妾身的幼子……” 不知唇角淺淡的笑意散了,如雲過山嵐,說:“殿下放心,他自有他的去處。” 長公主一愣,不明所以,但不知已經轉過身去,氣質拒人千裏。 白月獻出嫁前,轉門拉著白千薇的手,輕輕說了些話。幼妹的瞳孔毫無聚焦,但是不染一絲雜質。 她如今妝容花豔,掩蓋了平時因為病弱而寡淡的容色。嫁衣如血,鳳冠燦燦,唇角的笑意溫柔而親切。 “以後跟在娘親身後,萬不可調皮知道嗎?” 白千薇愣愣地,還是點了點頭。 阿嬤出來喚道:“小姐誒,快點蓋好蓋頭,姑爺快來了。” “嗯,好。”白月獻一笑,垂眸,眼裏波光明媚甚霞光。 白千薇跟在她的身後。 看迎轎,看過門,看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歡笑,看著衣香鬢影裏,什麽東西慢慢清晰又慢慢遠去。除了薛成鈺因事缺席,京城中有些名望的人都到了。她坐在椅子上,抱著徐禾給她的魔方,沉默不言。 人群中心,顧小侯爺正跟旁邊的人笑言什麽,看到她手裏的東西,忽然一愣,然後又側頭說:“早知道當初我也跟那小子一起出去,京城,太無趣了。”周圍的公子紛紛笑起來。 白千薇沒說話。 新人步入殿。 一拜拜天地。 二拜拜高堂。 三是夫妻對拜。 在徐星予和白月獻起身的那一刻,白千薇的手驟然握緊了手裏的魔方。棱角刺得手掌生疼,也不惜。 “禮成。” 司儀的話音響起。 叮。 像是最後的一根線被扯斷。 白千薇毫無焦距的眼,一點一點變得清晰。滿座的賓客,笑容模糊,視野所及之處開始升起騰騰的霧,下起了雨。 黑雨綿綿,一麵浮世鏡。 鏡子裏,她仿佛看到了一個女人同樣苦厄絕望的一生。 是她,又不是她。 流落在外的世家嫡女,卻在回京途中被山匪玷汙,失了清白後性情大變,不與任何人交流,也不再親近任何人。侯府中關於她的流言四起,冷漠的、打量的、嘲弄的視線,四麵八方。 這一生,在別人的言論裏,似乎隻有深崖絕淵。 十四歲那年,被下藥,開始了另一斷噩夢,被迫嫁給了京城臭名遠揚的紈絝。因為口不能言,所以,他所有的暴戾都發泄在了她身上,衣服之下沒有一處好的皮膚,處處青紫,處處傷痕。他把她囚禁在地下室內,跟外人說她去往宣州拜佛。 在那個漆黑的地方,她被弄瞎了眼,堂堂世家嫡女,淪落到狗都不如。遭萬人侮辱,因為他的特殊癖好。 她在那個充滿惡臭的,肮髒的地方,活了整整三年。 終於有一天,重見天日。 是她的阿姐。 阿姐淚如雨下,摟住不成人樣的她說:“薇薇,我們走。” 隻是阿姐並不能救她。 同一年,帝王崩於皇宮,新後垂簾聽政,燕王舉兵犯京。 改朝換代。 蘇家一躍成為燕京第一大族。 誅了早已垂垂衰敗的常青候府一族。 蘇雙戌這下子掩人耳目都不需要了。把她重新抓了回去。 一紙休書貶為賤婢,關在籠子裏供人觀賞玩弄,曾經的世家嫡女,低落塵埃,淪落風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終於找了機會,一頭撞死在石柱前,結束了這混亂荒唐絕望的淒苦一生。 之後還發生了很多事、兵變之日早有預謀,帶著太子離京的薛成鈺卷土重來。而徐家在徐將軍被剝軍職之後,生了新的將領,勢如破竹。 隻是這一切,於她都沒必要了。 黑雨慢慢停了,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在場所有人的笑容都定格在一瞬間,然後輕微的響聲後,悉數化為滾動的數據,浮動的藍光。她手心的魔方也隻成了一道光。 她整個人都感覺被扭曲,靈魂往上飄。 過往的傷痕全部被洗盡。 她迷迷糊糊再次醒來,渾身都是暖洋洋的膠體。實驗室隻有微微的藍光,以及開關在一閃一閃的紅。白千薇頭痛欲裂,直起身來。 忽然叮的一聲,實驗室的燈全部亮了。 外麵有人在快速趕來,高跟鞋踩在地上,發出響聲。 她還呆呆地,卻忽然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金色微卷長發的女人,眼眸含淚:“薇薇,你終於醒來,我還以為,你再也回不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周四測量學~別催我了。第一百章解釋前因後果。哈哈哈哈 二十六號開新文第100章 番外 世界 海藍星,某片與世隔絕的島。 藏於深山地下的實驗室門打開,一名高挑俊秀的年輕男子從裏麵走了出來,脫下實驗服,他神色有些疲憊,往外走,坐上通往地麵的浮梯。 站在浮梯上,他才有心情接受來自帝都方向的通話。 手腕上的光腦呈現立體藍屏。 視頻的另一端,是一個模樣明豔的女人,五官精致,隻是此刻姣好的麵容浮現可見的怒氣。 咬牙切齒指控道:”徐禾!你就說說你離家多久了,那麽多年不聯係一次,跟人間蒸發一樣,知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 青年笑了一下,浮梯上地麵,走出去,“現在不是要回去了嗎。擔心什麽,我還能丟了不成。” 女人氣笑了:“你要是丟了,爸怕是得翻遍整個銀河係。” 島上正是正午,陽光晴好,入眼見到的就是一望無際的海與接連一片的天。 青年抬眼,淡淡看了一下,而後笑道:“話說,你們派誰來接我的。” 女人撥弄了下耳邊的頭發,繼續說:“本來爸是想派手下的一個軍官去的,但是中途陸家那個小子攪和了,他說他和你自小玩到大,情分也在。他來接你,你肯定會開心的不得了。” 徐禾愣是想半天才想起,是哪個姓陸的玩伴。 “陸城?” 他哭笑不得,“我和他哪門子情分——把他打到哭的情分?” 女人翻白眼:“你小時候打到哭的人還少嗎?記不記得顧家那小子,被你欺負的死去活來,現在好了,就是因為你,他連我也記恨上了,前些天一個頒獎晚會上,那臭小子還當眾給我臉色看。” 徐禾笑一聲。他五官偏柔,笑起來卻意外地有少年的清透爽朗:“你可是享譽星際的影後啊,他這是不想混了?” 徐敏手指卷了卷頭發,吐槽:“他有什麽混不混的,整個娛樂圈,顧家占一半。隨便進一個劇組都是團寵,傳出的緋聞遍布星網,人家可比你過的滋潤多了。” 徐禾無奈道,“這麽比就沒意思了吧。” 說著,看到海麵上有一艘船疾馳而來,徐禾跟徐敏說說一聲“陸城來了”,便先關了光腦。 這個與世隔絕的小島,就像突然闖入了生靈一樣,熱鬧起來。 從船上躍下個青年,上身白色背心加敞開的花襯衫,下身一條花褲衩,戴個墨鏡,乘風破浪,看起來比明星還拉風。 徐禾有點不想認識他。 更刺激的是,這位仁兄,從船上跳下來後,就先極其誇張地張開雙臂,大吼了一聲:“傳說裏3s機密、國家禁地的無人島!我進來了!哈哈哈!” 他的身邊飛著一個圓圓的攝像頭,繞著他轉了一圈。 陸城摘下墨鏡,露出一雙很顯嫩的娃娃眼,對著攝像頭咧嘴笑:“都說了我今天會來這,一些噴子非不信。現在小爺給你們直播上島,開心了嗎?這臉打的爽不爽啊,垃圾。” 攝像頭旁邊藍光幕上,不斷掠過“666”“主播厲害了”等字眼。 其間穿插的幾條“假的吧”“我對這個國家失望了”“3s禁地這麽隨便,垃圾聯邦要完”,也很快被淹沒。 徐禾都懶得理他,看著吧,回去陸城不被陸家老爺子錘,也得被他爸捶一頓。 陸城皮夠了,也不敢再繼續放肆。眼睛看向徐禾,瞬間放光,使勁招手:“誒誒誒,兄弟,這這這。” 徐禾一臉冷漠走過去。 陸城在船艇前等他,一邊等,一邊跟直播間裏那些噴子互懟,笑:“哎喲,完個蛇球,銀河係炸了,聯邦都不可能完!傻逼們,知道我是來這幹嘛的嗎?我來接我兄弟的,我兄弟就在這座島做研究,人家年紀輕輕,已經獲獎無數。你們除了在我直播間瞎逼逼,還會幹什麽。” 他正看噴子跳腳看的起勁呢,忽然飛在空中的攝像頭,被一隻手猛地拽了下來。 瞬間浮空的彈幕消失的一幹二淨。 陸城傻了眼,呆呆地:“兄弟?” 徐禾把攝像頭直接摁關機,扔他懷裏,轉身上船,嘲弄道:“弟弟,關掉,別討打。” 陸城還是有點怕徐禾的,默默地接回,“哦。” 上了船後,徐禾解開了兩顆扣子,坐下,接過陸城遞來的水,說:“你還真是越來越出息,人氣主播,厲害厲害,我回去就跟你刷禮物到榜一。” 陸城早習慣了,絲毫不在意地笑:“其實吧,我也不是想攢人氣,我就是想氣氣人炫炫富。帝都實在太無聊了,除了懟噴子我都找不到人生樂趣。” 徐禾艱難地把水咽下去。 什麽鬼。 他打開星網,隨便搜索了一下陸城的視頻後,評價:“這你?——跟個暴發戶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