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禾在鶴山書院的生活簡直過的不要太爽。  每天就是呆在鶴山書院的藏書閣裏,理理架子、翻翻書。  沒人敢來煩他,吃喝過後睡一覺,又是一天。他閑的慌,最近也沒什麽靈感,幹脆自己給自己找了幾個數獨遊戲玩。  鶴山書院建立在山林間。  藏書閣所建地勢也高,旁邊都是青鬱的喬木,午後光透過紗窗落在地麵上,書香清韻,靜謐美好。  寫下最後一個“9”,徐禾轉動著筆,目光看向窗邊坐在地上看書的少年,眉一挑,這人還沒走。  在鶴山書院的這段時間,給徐禾留下最深印象的,大概就是這個衣著簡陋、容貌平平的少年了。  除了上課,其餘時間全待在藏書閣內,廢寢忘食,通宵達旦。第50章 鄉試末流  徐禾注意到他也不奇怪。  他初來鶴山書院時,就被院長將身份公之於眾,又因為當時不想見人、躲於轎中。一幹眼巴巴等著他的學子失望至極。  就傳出了他不屑此地、冷漠自負的名聲。  學子們很失落,但出於對他身份的尊貴,不敢招惹他。  於是往來藏書閣看書都是在南麵,由他管轄的北麵,少有人來——其實就算沒他這裏也冷清。春闈就在明年,這邊的書都是一些怪誌小說類,鶴山書院都是秀才,忙著科舉,根本不可能過來。  這個人就顯得非常特殊了。  徐禾其實挺好奇他都看的是什麽書的,但是不好意思瞎幹擾,隻能悶頭玩自己的數獨遊戲。  日落時分,他要去整理書架,踩著架子,從第三層看到一本隻插進半邊的書。  徐禾做賊似的看了看周圍,然後悄悄地把這書拿了下來。  這本應該是那個書生還沒看完的,嘖,可算是被他拿到手了。  徐禾本來以為會是一些《聊齋》之類的書籍,翻開看了幾章回後,樂了。  這不是一本古代版的升級爽文嗎。  男主隻是個小漁村的普通人,一次海嘯淹了村莊,他落水後幸得浮木。  趴在浮木上,隨海水飄到了一座仙山上。  山在虛無縹緲間,遍地奇珍異寶,珍珠琉璃紫水晶,極人間富貴至極,而雲霧裏還有白衣翩翩的仙人騰雲駕霧、倚鶴仗劍。  故事的開始,就是仙門之首的玄虛派開始招收弟子,而主角被玄虛派掌門年幼的女兒所救。  徐禾看到妹子出場的時候,就已經差不多看到了結局。  書中前幾回,掌門的女兒麵帶白紗,對外言說,是自己麵部醜陋見不得人。  徐禾意味深長地一笑,麵部醜陋個鬼,到時候摘下麵紗來一定是傾國又傾城。  在這麽一篇古代男主向、三妻四妾合理的小說裏,長得不好看、不收入後宮,還描寫這麽多,作者對得起讀者麽。  於是徐禾看完主角打臉玄虛派的一個掌事弟子後,就心癢難耐地往後翻,想看掌門女兒揭下麵紗後顛倒眾生的狗血章節。  但他翻半天,都沒翻到。  轟隆——  突然閃電如銀蛇,在天邊裂開一條縫。  嘩啦啦,秋雨從窗外吹進來。  徐禾被濺了幾滴在臉上,冰得他神清氣爽——個鬼。  他把書抱在懷裏,從地上要站起來,手指剛搭上窗的邊緣,就聽到了藏書閣門打開的聲音。  他在秋雨颯颯裏回望。  噠。  來人手中的油紙傘掉到了地上。  書被風吹的翻頁。  恰翻到了掌門女兒揭開麵紗的一章回。  很長篇幅描寫五官、穿著的段落後,是一句總結。  秋波一轉,萬物失色。  而因為下雨急匆匆跑過來的書生,油紙傘落地,記憶裏也隻是這句話。  樹葉呼啦撕扯,窗戶吱呀作響。烏雲翻湧、電閃雷鳴的夜晚,紅裙的佳人亭亭麗麗,抱書於窗邊。潔白的手指扶著長發,隔著微涼秋雨望過來,純黑的眼眸裏微有驚訝。  無須流轉,已然萬物失色。  學子用指甲掐自己的手,冷靜下來,明白了眼前的人是誰後,那種旖念便煙消雲散了,心裏悶悶歎了口氣。  學子低頭:“徐院士。”  徐禾有點尷尬,“你又來了啊。”  學子:“……”  氣氛更尷尬了。  他得彌補一下。  徐禾把窗戶關上後,把手裏的書舉起來,“你回來要繼續看這本書的麽?”  學子:羞憤欲死。  他扯了扯唇角,都不知道現在抵死不承認還能不能挽回在徐院士心中的形象。  徐禾見他那樣,樂了:“你那表情是怎麽回事,感覺跟見不得人似的,這書挺好看的啊。”  學子艱難啟齒:“您……您真覺得很好看啊。”  徐禾道:“是挺好看的,一章弄死一個人,爽。”誰碰主角誰倒黴。  學子:總覺得是反諷。  但他也正看到精彩處,心癢難耐,隻能豁出麵子從徐禾那裏把書拿過來了。  其實徐禾還是比較好奇:“鶴山書院的學子不都該準備明年春的春闈麽,你怎麽還有閑心看這種書呀。”  學子有點害羞的撓了撓頭:“四書五經我都看得差不多了,想看點這樣的書放鬆放鬆。”  徐禾:“……厲害了。”對學霸肅然起敬。  學子忽然想起這位新來的大人是在天下第一學府國書院出來的,頓感自己言語有些狂妄,忙搖頭:“沒有沒有,就、就是最近壓力有些大。”  徐禾看著他,雖說這個世界他身邊下場科舉的人,要麽是薛成鈺這樣絲毫不放心上的神童,要麽就是大胖娃這樣完全沒當回事兒的紈絝,但代入一下現代的高考,他還是能理解的,十年寒窗,待這一朝。  徐禾道:“成吧,但你也不用廢寢忘食地看這些書,這書雖然爽,但到底沒什麽用,”一秒化身教導主任的徐禾,默默道:“而且,看多了,容易得妄想症。”妄想自己小弟成群、美女如雲。  學子一笑,對徐禾道:“多謝大人關心。”  徐禾對這種老早的種馬後宮向升級流已經沒太大興趣了,何況還是文言文版。  他回桌前時,又暗中打量了一下這個學子。  洗得發白的藍色院袍、衣袖處甚至還有補丁。  鶴山書院招的子弟無不是非富即貴之流,這個算是破格錄取的貧困生?  徐禾翻開一個數獨,被自己想法逗笑了。  某一日,他受院長所托,去南麵取書時。自頂樓樓梯,往下望,算是知道那個學子為什麽隻在北麵了。  哪是什麽壓力大去排遣啊,他根本就是在南麵被排擠,不得安寧。  徐禾就親眼看著那個學子,哪怕專門選了個角落裏看書,還是有各種各樣的人、事,去幹擾他。砸過來的紙團,從天而降的水,各種人嘻嘻哈哈的聲音藏在書後麵。  徐禾:“……”  院長大人正在和他說話呢,“聽聞小公子在國書院時,與薛家那位公子交好?”  徐禾一時沒回過神,聽到院長的話,點頭:“嗯?”反應過來,“嗯。”  院長斟酌了會兒,眼中有光:“薛公子幼年便以聰慧舉世聞名,在下一直好奇長樂珠玉是何等風姿,或許鶴山也可效仿一二。”  徐禾:“……”他有一種迷之現代的代入感。  他覺得自己現在應該說薛成鈺如何勤奮,頭懸梁錐刺股,之類的。  可能院長想聽的也是這個。  但是徐禾思來想去也沒想到薛成鈺有什麽勤奮之處。  徐禾:“……哦,他呀,大概就是聰明吧。”  院長:“……”  徐禾指著角落裏那個學子,道:“院長,那個學子,我看著和這裏其他人都有些不同,他是何人?”  院長順著他的手指望去,一愣,隨後搖搖頭,神情有些複雜,歎息一聲:“他呀,是我破了書院規矩錄進來的一人,幼年也是聰慧的、才思敏捷,誰知長大後反而愚笨了。去年秋闈公榜,也在末流,堪堪擠進秀才的行列。”  徐禾:“這樣啊。”  ——鄉試末流的人跟他說四書五經看遍了?  要麽就是這哥們糊弄他,要麽就是這小子在藏拙。  不過很大可能是後者。  徐禾看著那個一臉無奈把頭上的紙團摘下來的學子。  若有所思。  他不能插手這些事,插手了可能對那學子更加不利。  但按照套路,明年春闈公榜之日,應該就是他打臉眾人時候。  隻可惜他還在錦州,不能去京城恭喜他了。  院長忽然又悄悄道:“小公子可知明年春闈的考官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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