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靠,這麽一想,好像真的有道理。  徐禾成功被威脅到了,臉色扭曲了一下,然後非常誠心誠意的:“別別別,這次是真的了,我發誓。”  這次是真的,再也不熬夜了。  然後一張他本來隻用花兩天的圖,因為規律的作息,硬生生搞了四天才完成。  完成後,徐禾把這近一米的圖紙卷了起來,拿在手上,請了個假,溜出皇宮,到了工部。  他最近經常到的不是工部本部,而是城郊外,隸屬工部的一個試煉場地,畢竟他的玻璃就是在這邊煉製的。  從馬車上下來,徐禾直奔天璿那裏,一進門,話都還沒好好說,衝過去,把紙鋪開在桌子上,斬釘截鐵:“我要做艘船。”  天璿差點沒被臭小子嚇死,再低頭一看,那紙上複雜無比一看就工程龐大的船。天璿:“……我說,你小子就不能踏實一點,實際一點?”  徐禾不滿道:“怎麽不踏實了,你做不出來就否定它的實際性!”  天璿壓根就打算和這臭小子理論,多說一點就能被氣出病來。  他接過徐禾的圖紙:“行行行,先放著,先放著,十年之內我給你做出來。”  徐禾笑了起來:“說好的啊。”  之後,天璿便帶他去看現在已經製造出來的玻璃。熔製、成形、退火之後,就擺放在山洞裏。初代製造的玻璃還不是很純粹,慘雜了很多雜質。但摸上去,差不多初成樣。三口燒瓶,燒杯,分液漏鬥,蒸餾管,一些常見的他畫出來的玻璃儀器,都做了出來擺在一起。  天璿道:“這些東西,都弄出來了,然後呢。”  徐禾往前走了幾步,“然後拚好,就行了啊。”  一眾山洞裏提煉玻璃液的人都睜大眼在旁邊圍觀。  還有工部初來乍到的一些郎中,拿著紙筆,又驚豔又震撼,看著那個漂亮得不似凡人的少年將幾個儀器搭建在一起,做成了一個很簡單的裝置。  徐禾簡單介紹了一下一些玻璃儀器的使用。旁聽的工部郎中們一字不漏的記載了下來,畢竟不是什麽很複雜的內容,所以花費的時間也不多。  做這個的初衷,是為了藥物的提純,不過想一想,其實分離提純在很多方麵都有用,工業也罷,藥物也罷。扯開這些,玻璃的用處也不小。  這麽一想,徐禾可把自己得意壞了。  天璿悶頭走路半天後,有點驚訝地問了句:“你小子,到底是個什麽怪物。”  徐禾沉思了會兒,糾正說:“不是怪物,是天才。”  天璿:“……”  徐禾笑嘻嘻,左顧右看,少年容色絕倫,張揚耀眼。  旁邊來來往往的工部官員,都緊張地低頭,不敢直視他的視線。  看了一圈後,沒看到那位腦子灌二氧化矽的張大人,徐禾有點稀奇:“張大人呢?”  天璿道:“被下放了。”他沒見過那麽事多、話也多的新人,嫌煩,幹脆把他趕出了京。  “不錯啊,”徐禾佩服天璿老頭這利落的性子,“看來工部還有救。”  天璿:“……”什麽有救沒救,呸呸呸。他算是知道為什麽這小子在工部有人崇拜得要死又有人恨得要死了。為了打擊徐禾,天璿涼颼颼道:“你知道我每天會收到多少罵你的折子麽。”他把手抬了抬,比了個高度:“那麽多,你就不能反省一下自己。”  反省一下自己?反省什麽。  徐禾今天心情非常好,摸著下巴,故作高深想了想,得出結論:“大概……我就是一個不討人喜歡的聰明男孩吧。”  “……”天璿。  天璿氣鼓鼓回房間,留下他一個人在工部亂逛。  徐禾攤手,這老頭真是開不起玩笑。  在他準備離開時,一隻木製的竹蜻蜓從後撞到了他。  嗯?  徐禾轉頭,低頭看到竹蜻蜓掉在了草地上,蹲下去把它撿了起來。  還蹲在地上呢,抬頭,就看到一群十一二歲的小小少年趕過來,正在不遠處 ,緊張兮兮地看著他。  微一愣後,徐禾笑了,把竹蜻蜓舉起,對最前麵那個藍色錦衣的小孩道:“這是你的?”  少年一襲黑衣,唇色如染花汁,紅得驚心動魄,木簪綰起的黑發流落,沾上草地。他拿著竹蜻蜓的手,往前舉,手腕很細、皮膚很白。  黑色、白色,對比鮮明,而他笑起來時,在淨水流淵般的眼中,這一片的風煙,都仿佛成風月。  藍色錦衣的小孩看呆了,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了。  他不敢去應,手掌緊張得出汗,不顧周圍所有人的呼喊、不顧那人詫異的目光,轉身就跑開了。  在跑的過程中。  他心髒都要跳出來。  他想,他是認識他的。  他爹是如今的工部侍郎。他常在這一片玩耍,也知道他爹以及很多叔叔經常被一人氣得跳腳。  每天行走時,總要把那人拿出來說一頓——諸如不知天高地厚、黃毛小子等。  但是,說歸說,卻從來沒有流露出一份厭惡或者嫌棄。  時間久了,他越發好奇,那個人是誰。  這種好奇在那一刻,他爹目光深深凝視他,歎息說:“你要是有那小子一半聰明,該多好啊。”時,達到了頂點。  他不服。  這種不服藏在心裏漫長的歲月。  這一天終於見到了。  那個在工部早就光芒大綻、萬人矚目的少年,他甚至不需要在才華上壓製他,僅僅隻是一個笑。那種經年累月的好勝心、不服心……就消散了。  *  而不討人喜歡的聰明男孩,今天也在為如何順利穿上女裝而煩惱著。  月底快到了,十七這一天,他約好了和不知再見一麵,地點就定在大昭寺。大清早出發,立在竹筏上,寒風凜冽,穿進袖子裏,徐禾凍得打了個哆嗦。大昭寺遠看還是覆著一層銀色,初春雪未化,行於山間同樣,他要時刻注意腳下,才能不踩到積雪。  到約定好的禪房內,不知正拿著個本子,拿著筆在寫什麽。  徐禾坐他旁邊,稍微一看,抽了抽唇角,媽的,這和尚在記賬呢。  算清了這個月的錢後,不知心滿意足合上賬本,轉頭就看到徐禾,嚇了一跳:“你什麽時候來的。”  徐禾懶得跟他廢話:“早來了,說吧,你想到方法了沒。”  不知回憶到徐禾的要求,就是欲言又止,為了顧及徐禾的自尊心,他換了個問法:“你那要求,當真是有點……與眾不同,我有兩個注意,都說給你聽聽吧。”  徐禾說:“……你廢話怎麽那麽多,我不是教過你高僧不能話多的。”  不知:……  他的好心真是喂了狗。  不知端正了身體,聖潔出塵的氣質一秒即來,他道:“你覺得今生前世這個說法怎麽樣。”  徐禾:“……不怎麽——”  不知打斷:“你急什麽,我還沒說完呢,”他想了想,加了句:“我跟別人說話都是一句千金來算的,你還亂插嘴。”  徐禾:“哦。”……這什麽世道,就這話癆死和尚還一句千金。那些人是耳朵被開過光麽。  不知繼續:“我就說你上輩子就是個女的,投錯了身份才變男兒,而且孟婆湯也沒喝幹淨,到了十五歲,上一世的記憶就開始蘇醒,必須穿女裝一年,超度上一世的怨念,才可平安渡過。如何?”  “……”如何你妹哦。徐禾很氣,感覺被這和尚擺了一道,隨手抄起旁邊的一本書,冷靜說:“你在亂扯,信不信我打爆你狗頭。”  不知想了想,往後縮了縮,卻也不怕,關注點比較怪:“為什麽是狗頭啊。就不能是智慧的聖僧頭麽。”  “……”高僧。牛批。惹不起。  徐禾沒脾氣了,把書放下,說:“我要聽下一個。”  畢竟這是個金主,不知轉了轉眼珠子,慢慢說:“其實和上一個也差不多,也是避災之說,省了那些麻煩的,你隻要出點事就好了。跳個樓,出個血,中個毒的。”  “打住,我選擇跳水。”  避災之說一提到,徐禾心裏便大概有了算計。皇宮禦花園那邊有個池子,不是很深,剛好到現在他脖子這裏,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女裝之事倒是也可以解決了。  徐禾也放下心來。  這個禪房就是四年前他住在大昭寺的地方,從窗外望過去,還能看到當初那個狗洞。  徐禾回想一下那一晚眼淚鼻涕流一臉拔著他的腿求救的小和尚,再看看現在麵前這個衣服白得跟雪一樣一塵不染的僧人,心裏情感有點複雜。  不知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到那個狗洞,他不以為恥,還笑了起來。然後見四周沒人,悄咪咪地跟徐禾道:“我給你看個東西。”  徐禾:“……什麽?”  不知眉開眼笑,得意洋洋地跟徐禾攤開左手。  上麵栩栩如生一朵白色蓮花,輪廓沿著掌紋延展,花瓣隱有一層銀色的流光。盛放於掌心,  神秘而神聖。  不知不要臉道:“真的要感謝你那晚了,讓我認清了自己的身份,大概我真是佛陀轉世吧。寺廟裏的佛像,無不是右手下垂,左手掌心托蓮花,寓意就是接引人往生極樂世界。你看,我也有。”  他喜滋滋地把左手在徐禾麵前擺了擺。  徐禾:“……誰畫的,還挺逼真嘛。”  不知更得意了:“那可不,我自己——”  意識到什麽,他住嘴,沉默了一會兒,把左手收起來,道:“嗬,什麽誰畫的,這是我天生的。”俗人!  得了吧,你自己剛剛都差點承認了。徐禾翻個白眼,不過那蓮花邊緣的顏色倒真的是好看,銀色的,還有光,徐禾道:“你這銀色的怎麽來的。”  不知摸摸鼻子,道:“我怎麽知道,大概就是佛的聖光吧。”  這和尚能不能要點臉。  徐禾:“兄弟,我現在還沒想要外婆壽宴那天要送什麽,我覺你這東西挺好的。”  不知死憋著,就是篤定了這蓮花他出生就有。不僅如此,還眼一亮,非常不要臉地自薦:“送太後什麽還不簡單麽,送我呀。”  徐禾差點一口水噴出來,“你——”  不知道:“請我去給她卦上一卦福如東海,就是你最大的孝義了。”  徐禾真想把旁邊的茶澆到不知頭上,讓他更涼快點,有點自知之明,皮笑肉不笑:“不了,不知大師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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