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徐禾!等等我!” 顧惜歡以為他沒看到,扯著嗓子吼。後來幹脆跑了過來。 過一個院子的走廊上,徐禾才被他追上。 顧惜歡跑得汗流不止,氣喘籲籲:“你、你走什麽啊。” 徐禾停下來,很嫌棄:“你跑什麽。” 顧惜歡上氣不接下氣,有點委屈:“這不、我以為、你沒看見我麽。” 徐禾扯了扯嘴角,抱著他的魔方往前走。 顧惜歡神經大條,壓根就沒在意他這愛理不理的態度,跟狗皮膏藥似的黏在他後麵,嘰嘰喳喳說了一堆,說他這幾天過得有多可憐,他娘管著他把他關在家裏看書,一步都沒踏出去,他傷心的飯都少吃了三碗。 徐禾心裏說著活該,臉上沒什麽表情。 兩人往前麵走了走,顧惜歡突然就噤聲了。 徐禾微詫異,往前一看,了然了。 步驚瀾就在前方,蹲在池邊,垂眸,手指逗弄著池中紅色錦鯉。暗黑色的長袍,青絲玉冠高束,少年的臉色是病態的白,唇色卻殷紅,無論遠觀還是近看,他給人的感覺,總是繁麗而奢涼的。如第一眼,深海的極光。 池邊的石壁上垂下一層層爬山虎,柳樹垂下的枝輕輕撥動湖麵,泛起漣漪。 池裏的水很清。 步驚瀾似乎心思重重,並沒有察覺到他們的到來。 顧惜歡一噤聲,徐禾就知道他又有智障想法了。 果不其然,顧惜歡眼珠子轉了幾圈,然後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 他扯扯徐禾的袖子,“我們報仇的機會來了。” 徐禾扯開袖子:“去掉們,隻有你。” 顧惜歡不放棄:“別呀,報仇要大家一起做,才解氣。” 徐禾翻了個白眼:“我可去你的吧,你別再拉上了我。” 他想了想,決定掏個心窩子,“說實話,兄弟。我遇見你來就沒發生過什麽好事,你以後別來找我了,我們倆就當不認識,行不行,也算是看在———顧惜歡!!我他媽——!!” 徐禾說到一半,就被顧惜歡氣到瞪大眼睛,怒吼出來。 顧惜歡趁他掏心窩子那會兒,一個猴子摘月從他懷裏搶走了他的魔方,對著步驚瀾的腦袋,就是一丟。 魔方在空中劃過完美的拋物線。 顧惜歡叉腰哈哈笑起來。 徐禾氣得當場就打了顧惜歡一頓,他從小就被他爹折磨,手頭功夫揍一頓這種熊孩子還是夠的。顧惜歡白白淨淨的臉上被揍兩拳,立刻就掛了彩。 顧惜歡抹眼淚,瞎吼著:“你至於嗎!” 徐禾氣急敗壞往前走。 然後更叫人崩潰的事情發生了。 在那個魔方砸中之前,步驚瀾被他們的聲音驚動,站了起來,隻是池邊泥土濕滑,他稍一動,腳下打滑,就一臉錯愕地整個人往後靠,掉到了水裏。 撲咚—— 濺起好大的水花。 “——!” 徐禾跑到了岸邊,一臉臥槽。 更恐怖的是,步驚瀾好像還不會遊泳,在水裏掙紮了兩下,然後黑發慢慢沉入水裏。 顧惜歡沒料到會是這個發展,瑟瑟發抖,嚇得快哭了:“徐禾——” “操。” 徐禾陰著臉罵了一聲,救人要緊,他跳下水去,絲毫不猶豫。 春日裏池水依舊寒徹骨。 光線通透。 隱隱約約能看到遊戲的紅色錦鯉,和底下招搖的青荇。 徐禾水性還挺好,他轉著頭,尋找著步驚瀾。 遊到一半,突然感覺腿腕被什麽東西抓住了,冰冷而有力,像是一隻手,但水草遊曳的感覺又很清晰。 ……水鬼?這個念頭一出來,嚇得徐禾血液都涼了。 一分神,沒能控製呼吸,吸進去一大口水,嗆得他眼淚出來。 難受死了。 那隻手仿佛還在不斷把他往下拖。 ——靠靠靠靠。 心裏不停罵著顧惜歡。徐禾淚眼婆娑掙紮著,光線幽幽暗暗,他覺得自己要窒息了。 要死要死。 隻是最後他還是沒死成。 被人拽到頭,他沒有看到水鬼,半明半暗的光線裏,步驚瀾的黑發浮動若水藻,縈繞四周,像是鬼魅的水妖。天光透過水底落在他冰冷眉睫上,眼珠子卻漆黑奪目,惑人心扉。 徐禾嗆水嗆得很難受,大腦暈暈乎乎。見他如見最後一根稻草,死拽著他的袖子,不肯放下。 步驚瀾眸中冷光交接,思緒電轉,種種利弊權衡而過。 他看著徐禾。 最後,他一手握住了少年掙紮的手,一手扶著少年的腰,慢慢地,帶他浮出水麵。第21章 感冒 徐禾趴在岸上,呸呸呸吐出了好幾口水,才緩過氣來。 顧惜歡一把鼻涕一把淚衝過來,哭的情真意切,“徐禾你沒事吧!你要是出了什麽事,我爹要打斷我的腿啊!” 徐禾翻了個白眼,他把自己頭發上的水草摘下,扔水裏。這個時候一隻手出現在他眼前,白得病態,修長。徐禾微愣,然後借著這隻手,被步驚瀾拉上了岸。 步驚瀾落水後,衣服和頭發也都濕了,但一點都不像徐禾這樣狼狽,漆黑的長發貼著臉,唇色殷紅,反而多了份驚心動魄的豔色。 徐禾悶悶說了句,“謝謝表哥。”他應該是被水草纏住了腳。丟臉死了,想去救人結果還被人救。 步驚瀾朝他笑,道:“你下次,不要再做這麽危險的事了。” 潛意思大概就是說他不自量力吧。 徐禾點點頭。 步驚瀾目光微轉,笑意便收了。眼光隻在顧惜歡身上停留了一會兒,那一會兒,看的顧惜歡恍若在大冬天墜入冰窖。 情不自禁往徐禾後麵靠了靠。 但步驚瀾什麽也沒說,轉身走了。 徐禾一愣,步驚瀾給他感覺總是高深莫測的,不好接近,就這麽放過了顧惜歡?他今天感覺心情一點都不好啊。 他撓撓頭。 顧惜歡估計也是這麽想的,嚇得膽子都飛了,弱弱地在徐禾後麵:“我我我我、我會不會死啊徐禾。” 徐禾:“……死了還清淨。” 他撿起他的魔方,這次,仍由顧惜歡一個勁說話,理都沒理一下。 但是落水這件事,他的倒黴顯然不止於此。 就在這天晚上,徐禾發了場高燒。 輾轉難眠,頭很重,口很幹。嗓子跟被火燒一樣,思想一下子清醒一下子模糊。這種感覺太難受了,難受到他覺得自己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要死了? 不行,他不能死,完不完成任務是其次,關鍵是他還沒發明出一個留名千古的東西! 他那麽聰明他不能死。 發燒後,就依著這樣莫名其妙的中二思想,徐禾抱著被子,敲響了薛成鈺的房門。 薛成鈺的睡意很淺,稍微有一點風吹草動就能醒來。自從和徐禾住在一個院子裏後,他都快習慣這個小騙子每天折騰點事情出來了。 起床,推開門,迎麵夜風吹動他的黑發,薛成鈺就穿一襲白色寢衣,半遮未遮,膚白如玉,眉目清冷。 他低頭看。 門口站著的小騙子,懷裏抱著被子,神情怏怏,看起來就知道生病了。 臉微紅,眼睛裏霧蒙蒙的,焉頭耷腦,看著他,吸吸鼻子,說:“薛哥,我生病了。” “……” 薛成鈺心裏長長地歎口氣。 手背貼上徐禾的腦袋,很熱,果真是生病了。 他問:“還能走麽?” 徐禾頭暈暈的,下意識就答道:“能啊。你帶我去找太醫吧。” 說完,伸手扯著薛成鈺的袖子,往外走。走兩步,頭重腳輕,他抱個被子就往前栽。看得薛成鈺非常無奈,伸手,攬過他的腰,才沒讓徐禾一頭栽地上。 薛成鈺聲音清冷:“蠢死了,你就在這裏呆著,我去喊太醫。” 於是徐禾就這樣暈乎乎地被揪到了薛成鈺的床上。他沾床就想睡,但睡也睡不好,就很難受。薛成鈺的床上有一種很淺的香,淡雅清新像是某種草,這種香緩和痛苦。 後來太醫來了,給他熬了點藥,薛成鈺一勺一勺喂著他吃。藥入腸胃,溫熱溫熱的,但總算是神誌清楚了點。可以睡個好覺。 徐禾蓋著被子,閉上眼沉沉睡了過去。 薛成鈺坐在他旁邊,半垂眸,隨便拿過了本書看。 第二日徐禾醒來,睡了一覺,感冒好的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