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江南自保會議(月票加更7/10)


    張潤是第一個自嚴黨麾下轉投陸遠的官員,他的改弦易張在江南開啟了一次大規模的官員遷徙行動。


    數百名原嚴黨官員紛紛改換門庭,其中就包括陸遠的兩個老熟人。


    浙直運司衙門轉運使劉元理以及台州知府駱庭輝。


    兩人不僅改了門庭,還非常懂事的將這些年從遠東商號分走的分紅錢如數吐了出來。


    但是變更政治立場這種事,哪裏是說給點銀子就行的?


    翰林院國子監幾百個生員還沒有崗位呢。


    陸遠不怕沒有人用。


    因此銀子該吐的吐,官該罷的還是要罷。


    短短一個月不到,在江南的嚴黨官員有一百多人被陸遠尋各種由頭罷免除官,剩下的都是沒有太多劣跡,這一批陸遠照單全收。


    嚴嵩的政治勢力被一口氣摧毀了接近三成。


    東南風吹起來了。


    在這期間,文淵閣開了一堂很嚴肅的會議。


    事關江南一黨的未來。


    陸遠被請到了左手第一位的位置上落座,對麵坐著韓邦奇,右手坐著萬鏜,其他人依序落座。


    今天這堂會開的突然且隱秘,除了今日這文淵閣內的九個人外,再沒有多餘的外人存在。


    “張經開春後打算出兵雙嶼,徹底殲滅汪逆。”


    鄭大同負責通政使司,他第一個開口,講起了浙直總督的軍情動向。


    “陸少傅、各位上官,汪逆覆滅之後,朝廷開海再無阻力,屆時市舶司和江南織造局的船就能遠洋萬裏。”


    “開海禁對朝廷來說是好事,但是對咱們在座的各位來說,是不是好事?”


    這個問題拋出來,沒有人搭腔接話。


    道理擺在這,誰都看的見。


    一旦開了海,朝廷就能賺到銀子,對江南的依賴性也會下降,經濟是能影響政治的。


    現在江南黨之所以勢大,就是因為朝廷離不開江南源源不斷的輸血。


    中央財政南九北一的比例一旦發生變化,哪怕是變更到南七北三,朝廷都會有足夠的實力來遏製江南士林的發展勢頭,繼而逐步削弱南京政府的政治力量。


    最直觀的例子就是隆慶開海後的張居正執政時期。


    中央政府的權威死死壓住江南。


    端廷赦看向鄭大同。


    “你想說,不讓汪直滅亡?”


    “不。”鄭大同搖頭:“汪直此賊,罪行昭著,他必須要死,鄭某的意思是,汪直要殺,但海患不能平。”


    堂內好幾人便都不由自主揚起了眉頭。


    這話說的真是膽大包天。


    “咱們現在手裏有銀子,有銀子就能在澳門從那些葡萄牙人手中買船、買火炮,鄭某的意思是,海上的生意咱們做。”


    鄭大同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一個非常膽大卻又很合理的想法:“現在張經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剿滅汪直那,這個時間咱們抓住,盡快培養出屬於咱們自己的海上勢力。


    汪直前腳倒下,後腳新的‘海盜’就要冒出來,汪逆是倭寇,劫掠沿海為生,咱們不需要,背靠江南魚米之鄉,隻需要踏踏實實做貿易,就能賺取海量的黃金白銀,同時,重點盯住江南織造局的船。”


    眾人都不言語,鄭大同便看向陸遠。


    “陸少傅,您的意見呢?”


    陸遠看了一圈堂內眾人,嗬嗬一笑。


    “鄭部堂的意思陸某大概是明白了,這一次嚴嵩鬧出來的事確實也很驚險,咱們必須要有能夠自保的力量,不能總是束手待斃,指望著靠犧牲一些人、讓出一些利益苟活。”


    鄭大同連連點頭:“沒錯,鄭某便是這個意思。”


    “不過鄭部堂有沒有想過。”陸遠沉吟道:“如果朝廷滅掉了汪直,後麵又要集結重兵和你口中所說的新海盜作戰,倒時候咱們怎麽辦,真刀真槍和張經開戰嗎?”


    “還是說直接幹脆挑明割據,從江南尋一個藩王,再立個新帝出來?”


    唰啦一下,數道目光都聚在陸遠身上。


    誰都沒想到陸遠竟然敢說出這麽膽大的話。


    不過細細一想,若是按照鄭大同的想法去做,那將來可不就會發展到那一步。


    扶植一夥新的海上軍事力量出來,就一定會和張經開戰。


    “我們確實需要有自己的力量,有足夠自保的力量,但不能是和朝廷敵對的,可以競爭可以合作,唯獨正麵為敵是無智行為。”


    陸遠端著茶起身,繞著這文淵閣邊走邊說。


    “剿滅汪直開海禁,朝廷最在乎的無非就是江南織造局和泉州、廣州的市舶司,這三個地方如今都被司禮監牢牢把握,是皇產,但是誰規定我大明朝必須隻能是這三個衙門有資格出海貿易?”


    “伯興的意思是?”


    “咱們建咱們自己的海務衙門!”


    陸遠站住身子,一回頭,傲視全場。


    “與其偷偷摸摸的做賊,不如大大方方的去幹,趁著現在汪直還沒有覆滅,咱們完全可以用支持總督衙門的名義迅速采購海船和護航所需的戰船,購置火炮和火器。


    兵由六省臬司衙門負責招訓,起碼這個時候朝廷是不會注意到的,等汪直覆滅之後,朝廷開海,咱們的船跟著一起跑,如果朝廷伸手問咱們要錢,咱們就還按照老規矩,該交多少稅交多少稅。”


    “那銀子,豈不還都是替北京賺的?”


    “帳是咱們做的,除了咱們誰知道賺了多少?”


    陸遠雙手搭在自己的椅背上,掃視著說道:“列位,偷偷摸摸去幹就會失去大義,光天下人的口誅筆伐咱們就頂不住,光明正大的幹北京也不能巧取豪奪。


    這幾年,庚戌虜亂,朝廷為什麽不調南方的兵北上?


    去年抗倭打的那麽激烈,朝廷為什麽不調北軍南下?


    因為北方的士族怕南軍害他們,咱們這的人怕北軍害咱們,因此一直以來都是北軍護北、南軍護南,所以有什麽好擔心的?


    大大方方的去做,朝廷就不敢光明正大的調北軍南下來奪咱們的家業。


    可是偷偷摸摸做賊,朝廷就有大義,堂而皇之調咱們江南六省的兵出海剿賊,那就成了咱們自己人打自己人了。”


    眾人一聽紛紛點頭。


    確實是這個道理。


    現在張經這個浙直總督剿倭,用的可不就都是南軍。


    北軍隻有登萊水師一部。


    這時候去偷偷摸摸扶植一夥新‘海盜’,那張經的浙直總督衙門就不會被裁撤,繼續名正言順坐鎮南京、杭州指揮剿賊。


    可不就是自己人打自己人。


    “陸少傅的提議更穩妥,老夫支持。”萬鏜表了態度。


    潘潢緊隨其後:“老夫也支持。”


    韓邦奇嗬嗬一笑:“都由伯興來做主吧。”


    他們三個老資曆一通過,其他人哪還有耽誤的,紛紛同意。


    “那就立刻準備吧。”


    陸遠劃定了幾個地方:“上海、寧波、泉州、廣州各建一個海事司,轄下各一支水師,設參將,編製問題由吏部、兵部合疏上奏朝廷,這時候上奏,內閣一定會批、皇上也一定會批,名正言順光明正大的去做。”


    “可以。”


    “隻是經費需得咱們自己想辦法了。”陸遠隨即苦笑搖頭:“指望朝廷給錢是不現實,可今年咱們戶部的預算已經出來了,陸某也看過,拿不出多餘的銀子。”


    “咱們各位可以先出。”


    萬鏜沉聲道:“為了將來能夠自保,這件事必須要做,老夫願意拿出一百萬兩來。”


    “老夫這可以拿出八十萬兩來。”


    “鄭某這七十萬兩。”


    幾人紛紛開口,慷慨解囊,隻瞬間就湊出了五六百萬。


    看得出來,之前的事把他們都嚇到了。


    拿銀子給張經剿倭沒錢,但是培養一支可以自保的專屬於東南的軍事力量,瞬間就能拿出幾百萬。


    陸遠大為觸動,鄭重點頭。


    “既如此,陸某也不好藏私,陸某出一百五十萬兩!”


    “這筆錢,全數用來購買船隻火炮,募兵整軍!”


    “少傅大義!”


    “沒錯,伯興不愧為我兩江魁首,大公無私,令人欽服。”


    隻瞬間,又是一波馬屁。


    陸遠麵容肅穆,麵衝眾人拱手。


    “陸某,定為我江南士林鞠躬盡瘁。”


    六百萬的軍備訂單,最少能賺五百萬吧?


    這群王八蛋的錢真好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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