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話太過露骨,當‘精液’二字從一貫莊重自持的榮加純嘴裏說出時,司機小王從後視鏡裏看了自家夫人一眼,榮加純沒注意到小王的動靜,還在專心致誌地等著榮坤的回應。“不,不是的,我不知道,我明明已經昏過去了,怎麽可能會......一定是青格他們陷害我,他們現在一心隻想把髒水潑到我身上,哥,你和爸媽一定要救救我,你們救救我......”“你在跟誰說話?”何芸的聲音忽然從電話那頭傳來,這個女人現在對榮坤的一舉一動都格外敏感,隻恨不得時光回流,哪怕讓榮坤再複讀一年也不讓他南下讀書,白白毀了人生。榮坤把電話拿得遠了一些,偏頭叫了一聲媽,然後才道,“是哥,是哥打來的。”聽說是榮加純的電話後,那頭的何芸不知為何沉默了許久,然後才冷冷淡淡地回了句知道了,榮加純以為何芸不會想和他通話,哪知何芸最後還是從兒子手裏接過手機,榮坤顯然有些不舍,但他在何芸麵前語氣向來不敢強硬,隻軟聲道,“媽,我還有話要和哥說。”“說什麽說,警察已經在樓下了,他們要你去警局錄口供,去吧!”不知怎的,榮坤的話好似觸到了何芸的爆點,她忽然衝著榮坤厲聲嗬責。“可是......”“還不快去,難不成你哥哥比起洗清強奸罪還重要?”何芸話說得難聽,但顯然威懾力極大,榮坤低低地回了句什麽,榮加純沒聽清,隻知道最後榮坤乖乖離開了,等榮坤的腳步徹底消失在電話裏後,何芸才努力調整了自己的情緒,接起電話來,“喂,是加純嗎?”榮加純微微擰著眉,他默默聽完了榮坤母子間在手機那頭的一場衝突,窗外的景色都入不了他的眼,聽見何芸的聲音,榮加純禮貌性地叫了聲,“阿姨。”“嗯,”何芸淡淡應了,說實話這兩人許多年來從未像今天這樣通過電話,在榮加純的媽媽被發現是榮庚的小三前,何芸是最寵愛榮加純的小阿姨,兩人說話從來都是麵對麵,而在被何芸知道自己是榮庚私生子之後,何芸就變成了冷漠刻薄的‘母親’,兩人也從親昵無間變成相顧無言,對於今天這種前所未有的情況,何芸應對起來也顯得生疏,她假意咳嗽幾聲,僵著嗓子直接和榮加純討論案情,女人言辭巧妙,字裏行間都不曾明說希望榮加純幫著榮坤向耿天忠求情,可那些詞句中的隱語卻無不催促著榮加純一定要竭盡全力幫榮坤洗脫罪名。在結束這一通讓榮加純心力交瘁的電話後,小王也已經把人送到了耿氏集團的大樓下,喬騂奉了耿冠南的命令下來接人,榮加純上樓後發現耿冠南還在開會,遂在辦公室裏等了一會兒。喬騂事情也很多,榮加純都沒好意思讓他送咖啡,隻招呼喬騂去忙,而後自己去了茶水間接了杯熱水,回了辦公室,腦子裏回蕩的本來全是方才何芸對榮坤案情細節的描述,可望著辦公室裏的沙發椅子,榮加純又不受控製地聯想起耿冠南回國那日兩人在這裏的瘋狂,為了避免自己胡思亂想,榮加純索性閉上眼睛,仰躺在沙發上養神,也許是昨夜被耿冠南折騰太過又沒休息好,躺了沒一會兒,榮加純竟然睡著了,等再醒來時他已經側躺在沙發中,身上還披著耿冠南外穿的大衣。榮加純困倦地揉了揉眼睛,從沙發裏坐起,耿冠南坐在辦公桌前,拿著筆正處理文件,聽見榮加純‘起床’的動靜,抬頭看了一眼,問道,“醒了?餓了沒?”“唔~”榮加純把耿冠南的大衣折好放到沙發的另一角,站起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裏睡得有些疼,“有點,你開完會了?”“嗯,”耿冠南手上動作不停,簽完最後一個文件後,揉著脖子從真皮椅裏站起身來,他食指對著沙發角落裏的大衣點了點,榮加純會意地為他將衣服遞過去,耿冠南才繼續說道,“這會兒正好是飯點,我們去對麵餐廳吃泰國菜吧。”“好,”榮加純沒讓耿冠南自己穿,而是抖開大衣親自為男人披上,穿好後又見耿冠南在揉脖子,遂把耿冠南按進椅子裏心疼地替男人捏了捏肩膀,耿冠南愜意至極,舒舒服服地享受了一會兒小媽的貼心服務,閉著眼漫不經心地問榮坤的情況。榮加純一一答了,耿冠南聽了後沒有馬上接話,等過了一會兒榮加純捏完了,才略帶心疼地把玩著榮加純那幾根細長的手指頭道,“情況我知道了,謝之航家正好在那邊有些影響力,一會吃完飯後我給他打個電話,讓他多多關照關照。”“真的嗎?”榮加純沒想到耿冠南會主動幫榮坤解決麻煩,雖然他心裏早就有了想為榮坤的事向耿冠南說情的想法。“嗯,”耿冠南點頭,幫襯榮坤對他來說並非什麽難事,可他也有自己的原則,“但是我們先約定好了,如果榮坤真的沒有參與強暴,而是幾個富家子弟想潑他髒水洗脫罪名,謝之航自然能保他,但如果榮坤自己本身不幹淨,那他就必須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這麽處理你滿意麽?”對於耿冠南及時而有原則的相助,榮加純自然滿意,甚至他鬱在心中一天的悶沉之感頓時疏解不少,畢竟他不需要為此事再去麻煩耿天忠一次,榮加純笑了笑,望著耿冠南道,“正合我意。”耿冠南愛憐地捏了捏榮加純的下巴,而後食指指腹慢慢按住青年擰皺了一天的眉心,眸光裏帶了點不易察覺的心疼,道,“好了,這件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有時槐在,榮坤是不會吃虧的。”“我知道了,”耿冠南指腹溫熱,點在眉心處讓一股酥麻之感很快竄遍全身,榮加純不太舍得地拉下男人的手放在自己掌中,而後他用手指捏了捏男人的掌腹,眼角眉梢都是輕鬆之意,道,“我餓了,去吃飯吧。”“嗯,好。”歲末是忙碌的季節,榮加純期末還沒結束,漫長的考試周拖得人心力交瘁,集團裏又到了年終總結階段,兩個人都忙得很,榮坤的事終究隻是其間一個插曲,有了耿冠南的招呼,謝之航自然將榮坤的案子當做上心的事兒去做,有了謝家的參與,這場轟動的強奸案兩天後就有了全新的調查結果:榮坤並未直接參與對梁植的強奸,但在青格等人對梁植實施強奸的過程中,榮坤也並未像他自己描述的那般被迷暈在地,而是全程冷眼旁觀。事情發展至此,全案的重點就偏移到榮坤將被害人領到指定的酒店是否事先與青格等人有犯案意圖的聯絡,如果有且警方收集到證據,那麽榮坤將會被認定為強奸罪從犯,若認罪態度良好,則能從輕處罰,何芸給榮坤請的律師有能力將罪名辯到最輕,可是最輕也有三年;如果榮坤事先對於青格等人的強奸意圖並不知情,而是被青格等人迷惑才將梁植帶到酒店,那麽他將無罪釋放,即使榮坤在整個案件發生的過程中對受害人並未施以援手,他也隻會受到道德的譴責,而法律上對此種行為沒有規製。謝之航親自給耿冠南打電話匯報了榮坤案情的最新進展,通話快要結尾時,謝之航頓了片刻然後才繼續說道,“耿叔,因為這事兒是您親自交代去做的,所以我也抽空去看了一眼那個叫梁植的受害人,有一句話我想還是應該跟您說一說。”耿冠南聽電話時才開完一個高層總結會,整個人正疲累地癱倒在辦公椅上,聽見謝之航的話,他鬆了鬆頸口的領帶,低沉裏帶著點沙啞的聲音不緊不慢道,“你說。”“耿叔的小後媽是我和時槐的同學,我也見過他一兩次,所以看到梁植時我還挺吃驚。”謝之航看似風清雲淡的一句話卻讓正揉著額角解乏的耿冠南頓住了動作,男人心裏隱隱有了什麽想法,他掙開本在閉目養神的眼神,眸光裏滿是銳利與鋒芒,他淡淡道,“怎麽說?”“那梁植長相雖不及耿叔的小後媽,卻也有三分相似,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巧合。”沉默,回應謝之航的是沉默,良久沒有得到耿冠南的回應,為了確定對方還有在聽,謝之航特地出聲提醒道,“耿叔,您還在聽嗎?”“恩,總之這件事辛苦你了,代我向你父親問好。”“好的耿叔,我也為後天不能來參加鳳凰岸的生日會感到抱歉。”掛掉電話後,耿冠南躺在轉椅裏沉思了一會兒,然後打電話將榮坤的情況和榮加純說明了,卻絲毫並沒有提及謝之航最後加上的話。榮加純今天下午有最後一門考試,考完後研一上學期的所有事情就結束了,雖然之後還會有些課程,但沒有考試也沒有論文,一身輕鬆。他在電話裏聽到榮坤沒有參與強奸過程時,心裏真正舒了口氣,卻又因聽見榮坤對青格等人強奸梁植事不關己地冷眼旁觀而後背發涼,他想,那個小時候麵惡心軟天真童趣的榮坤終究是消失了,至於接下來的案情怎麽走,榮坤最後是否會被判有罪,榮加純已經失去了想知道的興趣,他不能也不願再摻和其中,一切就交給法律定奪吧,畢竟有了謝之航從中斡旋,榮坤不至於被不公平對待。榮加純見榮坤的案情進展都已說明完了,耿冠南還沒有掛電話的意思,他就知道男人還有話要說,雖然不到一小時就要考試,可榮加純也有些許不舍得掛電話,除了上次一起吃了泰國菜,這幾日二人都沒怎麽見麵,兩人黏黏糊糊地沉默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榮加純先開口,問道,“怎麽了,是不是還有什麽事要說?”“嗯,”耿冠南在電話這邊點點頭,他手裏拿著一支筆,不輕不重地扣在辦公桌上,顯然是在思考著什麽,“純純,對於榮坤的事我有一些想法。”“你說。”“發生了這樣的事,榮坤在原來的學校是待不下去了,我想給他換個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