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酒把網兜放在靠近窗戶的位置。


    她很想把這團臭烘烘的東西掛在窗外,但又擔心被風吹走,後期沒法交還給管理員。


    想到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還是捏著鼻子把網兜放在窗跟下。


    依照這幾日的慣例,安酒回家後的第一時間就是製作簡易燒火灶,目前已經有了五個,做完這一個就差不多夠用了。


    她現在手法熟練,已經不用奶奶幫忙。


    “領了就行。”奶奶走過去,把網兜從地上撿起,“這次就給一個?”


    她像是沒聞到那股臭味,仔細翻來翻去檢查。


    安酒手上動作一頓,老老實實說:“管理員說每人隻能領一個。”


    她沒必要掖著藏著,奶奶總會聽到這條巷子裏其他鄰居談起,等到暴雨季的時候有可能48樓全員出去做任務,一點動靜都聽不到,這不太可能。


    總之——


    “我不會讓你出任務的。”


    安酒嚴肅的表明態度。


    她背對著奶奶,看似專注手裏的活計,實則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身後,注意著奶奶的一舉一動。


    一陣凝重的沉寂中,奶奶靠近了她,越過她,彎腰抓起一把土。


    “這土是從哪挖出來的?”


    發白的幹土順著奶奶的指縫,洋洋灑灑落下,看著很是細密,和之前的土質瞧著完全不一樣。


    “他們挖的溝土,我隨便裝了些。”安酒答。


    奶奶拿起水杯,往掌心中稍倒了些水,把土和成泥,用手指撚起一些細細感受。


    許久之後,她說:“這土用來做燒火灶可惜了,等到時候榨完油,摻和攪拌在一起,等陰幹後能當幹糧吃。”


    “幹糧?”


    安酒不太明白,土怎麽能做幹糧?


    但她很快想起第一次外出蜂巢,想到外麵找些食物的時候,曾看到有人挖土,難道說,他們是為了吃?


    如果仔細回憶小酒的記憶深處,發現的確有這麽一回事。


    是薄薄的餅幹樣,吃起來口感硬且脆,帶著一點點微弱的甜味,在30樓以上是很常見的果腹食物。


    但是隻要有些條件的人,都不會吃這些東西。


    畢竟土餅幹不能多吃,沒營養不說,還占肚子,容易排遺不出去,最後被活活脹死。


    所以有人研究出各種辦法,比如往裏麵添油、加一些食物碎,每天隻吃幾片,借此活下來的人也不算少數。


    “以往都是我出去挖,你不認得也正常。”奶奶快步走到窗邊,探頭往下看。


    隻一眼就炸了鍋,“小酒,快點下去搶土!”


    安酒起身過去,跟著往下看。


    在蜂巢外圍,在她撿土的溝渠旁邊,果真看到一群人在搶土。


    他們衣著簡陋,灰頭土臉,一看就都是和自己一樣的低等公民。


    奶奶握住她的胳膊搖晃,催促道:“咱倆快點下去,一會兒去晚就搶不上了!”


    安酒稍一猶豫,就聽到奶奶說:“剛剛你不是說不讓我去做任務嗎?行,挖土回來讓我有點事幹!”


    見她還沒轉過彎,奶奶恨鐵不成鋼地拽低她的耳朵,貼上去說:“到時候往裏麵混點油,混點那種甜東西,我拿到樓下去賣!總不能就指著你一個人賺貢獻值!”


    “!”安酒瞪大眼,“我現在就下去!”


    奶奶的話提醒了她,黑市裏包羅萬象,賣什麽的都有,但賣吃的人極少(畢竟自己都不夠吃,除非遇到別的困難,否則不會賣食物)。


    而吃食在黑市裏向來很暢銷,哪怕現在很多人都到樓下挖土,也架不住總有人手裏缺糧。


    那就是她們賺貢獻值的機會!


    “我也去。”奶奶張羅著要一起。


    “你留在家裏把燒火灶做出來,我馬上就回來!”


    安酒飛奔出家門,一路疾跑,要趕在蜂巢封禁之前,盡可能多的拿回土來。


    守衛麵對一幫外出挖土的低等公民視若無睹,不時低頭看眼虛擬手表上倒計的最後十五分鍾,時刻準備著關門落鎖下班。


    安酒坐電梯下樓,荒原上還殘留著淡光可以視物,溝渠上方的土堆上,十多個人正忙著往衣服裏塞土。


    等電梯停下,她跑過去跳上土堆,扒拉開表層,脫下衣服平展在地,雙手往裏捧下麵的新鮮土塊。


    發白的土壤並不是隨處可見,隻有少許幾個地方,況且量也不多,安酒剛動手,身邊就又擠過來幾個人,從她刨出來的坑裏搶土。


    安酒見狀肩膀左右一推一頂,將人撞翻下去,把最後一點全都打包,然後跳到旁邊的土堆,把他們剛剛挖過的地方重新搜刮一遍。


    忙完這些低頭一看時間,她趕忙係好衣服口甩在背上,頭也不回地往電梯那邊跑。


    在等電梯關門時,看在大家都是低等公民的份上,安酒喊一嗓子就當提醒:


    “封禁時間要到了!”


    至於他們回不回,就不關她的事了。


    回到48樓,守衛們手裏拎著超大鎖,隻等著到點就斷電鎖門,安酒從他們中間跑過。


    “外麵還有人嗎?”


    “有!”


    “要到點了,得——淦,電梯怎麽又下去了!”


    奶奶對安酒扛回來的土包十分滿意,直誇這土又細密又順滑,是做幹糧的好東西。


    安酒看不懂,見奶奶上手就要操作,猶豫一瞬,還是問道:“就這樣做嗎?萬一土裏有什麽蟲卵之類的,吃到肚子裏不會生病嗎?”


    “土幹淨著呢,怎麽可能生病!”奶奶信誓旦旦,“我都做這東西好多年了,吃這麽久不也照樣沒事,你去忙你的,這些活你不懂,我來。”


    安酒想起第一天挖土的時候,手指有被小蟲咬過,就無論如何也不讓奶奶直接製作。


    “奶奶你忘了?每次吃完肚子總會不舒服,說明土裏不幹淨,得高溫炒一下。”


    奶奶本還想說哪有的事,突然想起隔壁之前的那戶人家,兩家一起做的土餅幹,自家還有存貨就暫時沒動,他們吃完不知怎的,時常說肚子攪著疼,而且人也突然間瘦得飛快。


    嘴裏還總說渴、餓,眼睛直勾勾盯著人,瞅著都瘮得慌。


    最後沒用幾天,人噶了,肚子還鼓著,管理員派人把他們遠遠丟出蜂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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