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重澗知道他指的是什麽事,他笑了笑,轉而問:“楊九現在在哪裏?聽說他出去玩了?” “是啊,我不想讓他沾到和你有關的任何事,不過我想他也不大願意,所以走得很愉快。估計等你的墳上開始長草的時候他就能回來了。” 蕭重澗點點頭,想了想又問:“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通,可以問問你嗎?” 羅駿畢竟還是個心智比較正常的人,對於這種跳躍性的話題不大適應,再加上情況比較緊急,他還沒修煉到槍口抵著太陽穴都能波瀾不驚的地步,所以臉上不知不覺的就帶出了一點僵硬來:“什麽事?” 蕭重澗問:“我一直想知道,你要殺我是因為要給羅榮慎報仇,還是因為楊九?” 羅駿僵住了。 蕭重澗一點也不慌張,他甚至點燃了一根煙,慢慢的抽起來。如果是不知道內情的人看到眼下這個場景,也許會認為實際上處於弱勢的是羅駿也說不定。 不是說羅駿就不好,隻是年齡和閱曆擺在這裏,有些時候他的確比道上一些大佬要更銳氣、更鋒利;但是你隻要再逼一逼他,就會發現他其實是沒有底氣的,他還有點毛躁,有點沉不住氣。 羅駿不耐煩的鬆了鬆領口,聲音幹澀:“兩個原因都有。但是如果沒有楊九,我也遲早一樣要找你報這個血仇。” 蕭重澗笑起來:“沒有楊九你根本殺不了我,你連報仇的能力都沒有。” 他叼著煙,攤開雙手,落落大方的站在了那裏:“好吧,來殺我吧。記得我不是死在你手裏的,真正殺掉我的那個人,是楊九。” 羅駿幾乎當時就要暴跳起來,從保鏢手裏奪過槍劈頭蓋臉的把蕭重澗打成個篩子。但是就在這時候手下急匆匆的趕過來,俯在他耳邊低聲道:“少爺,九少的衛星電話!” 羅駿皺起眉:“他有什麽事?” “不知道,但是九少說叫您立刻去接電話!不管手裏在做什麽,立刻放下來,他要現在就見到你!” 羅駿又看了看蕭重澗,心裏罵了一聲,甩手把槍摔在地上,一頭鑽進了越野車裏。 車裏邊有個小型的衛星電話接收器,電話一接通,屏幕上立刻跳出了楊九的頭像。看起來他正坐在德國一家分公司的辦公室裏,身後就是開著的落地玻璃窗。 他抽了很多煙,地板上丟的全是煙頭。但是他精神還可以,目光通過屏幕直視著羅駿,臉上甚至帶著淡淡的笑意。 羅駿拎著話筒看著他:“到底怎麽回事?要是說你在歐洲的見聞和泡了多少個美眉就不用說了,我現在有點急事,轉頭在跟你……” “羅駿,”楊九打斷了他,“有一件事我想了很久,我覺得今天應該告訴你了。我不會耽誤你很長時間的,十分鍾足夠。” 羅駿看看手表,又看看車窗外的蕭重澗他們,轉過頭來看著屏幕:“怎麽了?” 楊九低下頭,“——當年我告訴你,是蕭重澗殺了羅榮慎。” 他攤開手,十分遺憾的樣子。甚至他接下來說的話也帶著淡淡的遺憾和抱歉的味道,通過電流輕微的沙沙聲,清晰無比的震動著羅駿的耳膜。 “其實殺了羅榮慎的那個人,是我。” 第28章 扭曲的真相 羅駿一動不動的盯著他,半晌才慢慢的道:“楊九我知道你喜歡亂說……但是這種事不要拿來開玩笑。” 楊九輕飄飄的說:“我沒有開玩笑。” 羅駿霍然起身就要往外走。楊九厲聲道:“回來!” 這聲音太過嚴厲,羅駿猛地一頓,楊九接著說:“坐下!” 羅駿慢慢的坐在車座上,茫然的看著眼前的衛星屏幕。 楊九深深的吸了口氣,轉身去找了根煙,一隻手拿著話筒,一隻手稍微有些不穩的打開打火機,啪的一聲點燃了煙。 “其實幾年前羅榮慎死的時候不僅僅你還小,我自己也還年輕,很多事憑著一時的靈感和衝動去做,當時覺得很完美,事後過了幾年才慢慢的後怕起來。今年年初的時候我開始咳血,ivy給我檢查了一下,他告訴我,如果治療得不好的話,可能我這輩子就不剩幾年好活了。在醫院裏的時候我想了很多事,人總是有大限的,那一天你總是要接受審判的,與其向虛無縹緲的神靈懺悔,不如我就跟你告解好了。” 楊九深深的抽了口煙,他抽煙的習慣已經根深蒂固了,一口下去吐出來的煙霧都沒有多少。 “在見到你之前,我在蕭家工作了三年。我最初來到香港的時候蕭重澗還沒名沒姓,好像也沒表現出什麽特別的天賦來。我決定幫他的唯一原因是我覺得他長得好看,蕭家其他人都讓我惡心夠了,就他還順眼點,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當然我現在跟你說這些也沒有意義,簡單點說,就是之後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起,我們同居了。我喜歡這個男人,非常喜歡,可能我再也不會像喜歡蕭重澗那樣喜歡其他什麽人了——包括現在的你。” “當時我還很年輕,我相信這個男人是愛我的。實際上他確實也很投入,他為我做了很多事,有些甚至是瘋狂而迷戀的……我想就算是要他的命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羅駿整個人都像是失重了,連自己手腳的知覺都感受不到,隻能呆呆的看著屏幕上的楊九,連動一下都做不到。 “我這個人吧,”楊九自嘲的笑了笑,“實際上是挺那什麽的……我喜歡玩兒,喜歡跟不同的人交往,喜歡不斷的嚐試新東西,而且一直到現在我都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我心裏是很喜歡蕭重澗的,甚至可以說我都有點愛他了,當然你要是認為我很愛很愛他那我也沒什麽好辯解的,這個東西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所以後來突然有一天我被蕭重澗追殺的時候,我簡直覺得難以置信,這人為什麽會拋棄我?就為了一個女人?” “你不要以為蕭重澗要結婚這一點會對我造成什麽傷害,其實他要娶朱芮這件事是我從中撮合的。就像我告訴你的那樣,聯姻永遠都是兩個家族合作的最穩固的方式。這種古老的做法可以追溯到古代兩個國家之間的和親上……扯遠了。總之就是當我聽說蕭重澗竟然要因為一個我介紹給他的女人而殺掉我的時候,當時的感覺……感覺太震撼了。” “然後我就開始逃亡,直到見到羅榮慎。” 羅駿喃喃的道:“……是我哥哥救了你……” 楊九點點頭:“是的,那段時間是我人生中最低潮的時期,如果他不救我,可能我會在蕭家的殺手趕來之前就死在高燒和肺炎上。後來我在你家藏著養傷的時候患了抑鬱症,那段時間我天天都想著要自殺……蕭重澗是那種人,他愛你的時候你往往不覺得有什麽特殊的,但是當他以這種冷酷的姿態放棄你的時候,你就會感到痛徹心肺。那段時間裏我認識了ivy,他是給我做治療的心理醫師。” 羅駿整個人都在顫抖,從手指,到四肢,到全身。他心跳是這麽快以至於說話都帶著戰栗的喘息,“……你沒有殺了羅榮慎,你沒有理由……” “我有的,”楊九笑了一下,“其實是有的。” “ivy告訴我一句話,他說人在低潮的時候,如果周圍的人都在低潮,那他也不會感到沮喪和挫折的情緒。但是如果人經曆了不幸然而周圍的人卻明顯優於自己,那他就會在低落中感受到不平衡。這種心態上的不平衡比任何一種負麵情緒都更能打擊人。” “我在你家養傷養了一年多,與世無爭平淡度日,我甚至已經漸漸的原諒了蕭重澗當初的所作所為。然而就在那個時候我聽到一個傳言,說是蕭重澗和羅榮慎過從甚密。” “我當時以為,蕭重澗要殺我,是因為他不想讓舊情人成為聯姻道路上的障礙。如果他結婚以後再也不在外邊亂搞什麽,那我心理也是平衡的——畢竟要取得聯姻後的利益麽,當然要放棄一些東西。” “但是羅榮慎呢?他為了羅榮慎甚至可以無視朱家的威脅麽?這一點讓我當時的情緒非常不好,於是我在某天晚上的時候,從進入羅家大門後第一次走了出去。我一路暗中跟著羅榮慎,在蕭家大門口看到了他們。” “後來蕭重澗告訴我他當時和羅榮慎沒什麽特殊的關係,這個我很感動,但是我不相信,因為當時我看到的是他們在大門口擁抱在一起。實話告訴你羅駿,當時我很憤怒,很痛苦,就像一個被拋棄的怨婦。從那一刻開始起我意識到其實我是有點愛著蕭重澗的,這麽多年來我一直很想站到蕭重澗麵前去親口質問他這是為什麽,為什麽你為了朱芮而放棄我,卻可以毫無顧忌的沾惹其他人?難道被拋棄的那一個僅僅是我而已?” “……不要說了……”羅駿緊緊的握著拳,指甲深深的嵌進掌心的肉裏去,“……不要說了,楊九……” 楊九又抽了口煙,然後咳了兩聲。 “讓我說完,羅駿。你今天聽我說完這些話,以後你就再也不會聽見我說什麽了。” “那天晚上我喝了點酒,想打ivy的電話,但是沒有接通。如你所見我是個抑鬱症患者,這麽多年來我一直依賴著藥物和尼古丁,當我感覺煩躁和壓抑的時候,我可能會自傷或傷人。那天晚上我攔住了羅榮慎的車,他在路邊看見我,覺得很意外,但是仍然停了下來……” 楊九俯下身去,把臉深深的埋在掌心裏。大概過了幾秒鍾或更久,他抬起頭望向屏幕另一端的羅駿。 “然後我殺了他。如果你仔細驗過屍,就會發現他在被匕首刺穿心髒之前就已經被掐死了。他掙紮過,手指甲在我脖子上留下了抓傷。那天晚上羅家的情況太混亂了,甚至連你都沒有問過我那道抓傷的由來。” 楊九伸手去摸摸側頸,還笑了一下,“大概就是在這裏。” 羅駿動不了。他全身都好像被麻痹了,從小腿上的血管蜿蜒到全身,一陣陣的僵硬,“那那把刀……” 楊九說:“那把刀是我的。如果當時驗指紋的話,上邊的指紋就是我的。” 他又點著了一根煙,“——我至今都記得羅榮慎死前對我說,我既然殺了他,這輩子就沒有其他選擇了。如果你不強大的話,羅家就會沒落;如果羅家沒落的話,就沒有人會庇護我,我很可能會再一次落到被追殺、被圍堵的居無定所的生活中去。羅駿,實話告訴你,那一刻我突然覺得羅榮慎這人真他媽的聰明,不僅聰明還很可愛,要是沒有蕭重澗的話也許我也會愛上他也說不定。所以那天晚上我回到了羅家,蕭重澗已經對羅家的產業窺視已久,他不會放過羅榮慎被殺這個最好的時機的,我隻有保護好了你,才不會再一次落到蕭重澗手裏去。” ……不是這樣的,你怎麽會騙我…… 羅駿緊緊的咬著自己的舌頭,籍以痛苦才不至於當場就跳起來,把周圍這一切毀滅殆盡。他一遍遍的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楊九不會騙自己的,他一定是在開玩笑,羅榮慎是蕭重澗殺的,這一切都是一場荒誕不經的夢……但是他越這麽告訴自己,就越發覺這話的蒼白、拙劣和無力。 就像一張橫在他們之間薄薄的紙,紙背後就是猙獰的真相。隻要輕輕一戳,這張紙就會很輕易的被戳破了,根本什麽都隱瞞不了,連自己欺騙自己的機會都沒有。 “我回到了羅家,帶著你逃過蕭重澗的追捕……實際上當時不僅僅是你在傷心,我也是感到很痛苦的。你不知道我這輩子最恨的人是誰,不是蕭重澗,不是朱芮,也不是羅榮慎,是我自己。我無法忍受自己是因為嫉妒而殺了羅榮慎,這讓我感到自己很醜陋,很愚蠢。為了一個已經拋棄我的男人而做出這種瘋狂的事來,這簡直是隻有棄婦才有的表現……” 楊九頓了頓,可能是因為要控製一下自己的情緒,他深吸了一口氣。實際上他的語調還是冷靜而平穩的,甚至可以稱得上理智和優雅。 “殺了羅榮慎這件事很簡單,但是那個因為嫉妒而瘋狂的我,讓我自己感到不可接受。我必須找出另一個真相來掩蓋事實,我要讓所有人都相信,每一個人都痛苦的掙紮著企圖逃離,隻有我才是不需要被同情的那一個。” “我讓ivy給我催眠,”楊九頓了頓,“——借助於燈光、夢境和藥物,他一遍一遍的告訴我,我有多麽的愛羅榮慎、多麽的恨蕭重澗。這種完全扭曲了的事實給我一種安慰,甚至讓我產生一種自己真的在懷念羅榮慎一樣的錯覺。我這麽讓自己相信了,也讓你相信了,所有人……他們都相信了。我寧願當一個痛失所愛的人,也不願當一個因為嫉妒和痛苦而被世人所憐憫的怨婦。” “那是我的自尊,我曾經支離破碎、難以維係的最後的自尊。” 車窗外零星的槍聲仍然在繼續,隨著夜幕的降臨,很快就會趨於平息。所有人都看到了事情的表麵,兩個家族之間血的仇恨,錯綜複雜的愛和欺騙,仿佛那個始終風流而桀驁的男人是唯一置身事外的那一個,他站在高處,沒有人看得見他的流著血的傷口的疼痛,他們隻看見他微笑著,帶著一點點憐憫的眼神俯視眾生。 “為什麽你要告訴我?”羅駿的聲音難以想象的沙啞,帶著喉嚨撕裂一樣的疼痛,“楊九,為什麽你非要讓我知道?!” “怎麽說呢……”楊九悠悠的望向巨大的玻璃窗外,“我一直覺得你不會知道,我也一直都不想讓你知道……畢竟和你生活在一起還是很快樂的……” “但是今年年初診斷書下來的時候,我突然覺得自己其實也沒幾年好活了……有些事能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那個時候我特別清醒,清醒到ivy的催眠都完全無法產生效果……從那個時候開始起,我知道有一天你會知道所有的事情。你會恨我,如果我活著,你會恨不得殺了我;如果我死了,你會把我剝皮抽骨、痛打鞭屍。那樣的話我受不了,你是我生命最後最喜歡的人,連你都那樣對我,我會九泉之下都難以瞑目的。” “我不會知道的!”羅駿淒厲的吼叫著,“隻要你不說!我不會知道的!我根本就不想知道!” “你會的,”楊九安詳的說,“到底殺了羅榮慎的是誰,這一點就算我能騙得了所有人,也騙不了蕭重澗。我不希望最後告訴你真相的那個人是蕭重澗,而不是我。” 車窗外天色已經漸漸的暗下來了,車廂裏一片寂靜,好像無聲的潮水席卷而來,讓人無法掙紮,無法呼吸。羅駿突然覺得他被困在了這裏,從走進這個車廂的那一刻開始起,就注定了要有一道枷鎖扛在他身上,生生死死都跟著他,讓他一想起來就無比沉重、疼痛難當。 “其實你是為了救蕭重澗,才把所有的事告訴我的……”他緊緊的抓著上衣心髒那個部位,指甲都刮進了肉裏,“……根本就不是其他原因,你隻是不想看到我殺掉蕭重澗,才……” “隨便你怎麽想吧,可能你是對的。”楊九對他笑了笑,“反正你以後再也見不到我了,你怎麽想也好,我都……不在乎了……” 羅駿咆哮起來:“你要上哪裏去?住手!……住手!來人!來人!” 車窗外的人注意到這邊的響動,有的立刻就向這邊跑來。屏幕上楊九把話筒隨手扔在桌子上,對他笑著揮了揮手,那個動作甚至稱得上是很瀟灑、很解脫的。 然後他一隻手撐在落地玻璃窗的邊上,抬腳一跨,毫不猶豫的從樓頂上一躍而下。 那煙灰色的襯衣在風中一卷就消失不見了,就像那天送他上飛機,在天橋那裏,他就這麽悠悠閑閑的消失在了人群中。隻是那天羅駿知道自己還可以見到他,隻要耐心的等待,就總會有再次得到的時機;然而今天他恍惚間產生一種錯覺,就是那一揮手之間就告別了他們之間所有的際遇,從此人海茫茫,他便再也不見了。 羅駿想叫出來什麽,想哭,想咆哮,想把楊九抓在懷裏,然後一片一片的撕成碎塊,再一口一口的合著血肉吃下去。他撲倒在控製台前,痙攣的手指劇烈的顫抖著,甚至抓不住話筒。他想叫出楊九的名字,然而他一張嘴就噴出一口血來,星星點點的濺在屏幕上,再緩緩的流淌下來。 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那個夜晚,顛沛流離的輾轉和逃亡。在簡陋的小旅館的浴室裏,楊九咳出來的血濺在破敗的瓷磚牆壁上,也是這樣緩緩的流下來,就仿佛在流著血混合的淚一般。 原來那個滋味是這樣的。 原來那一瞬間的鮮血,是這個味道的…… 第29章 跳樓專業戶 香港很多碼頭戒嚴了,道上誰都知道羅家在發了狂的找一個人,據說在找楊九。 有人說楊九也不知道犯什麽神經,好好的跑去跟蕭重澗勾搭在一塊兒,把羅駿搞得大為光火。這個近來才崛起的年輕人手段的確偏激,羅家有人放話說羅二少就是想找到楊九再看上那麽一眼,生死不論,甚至是不是全屍都不論。 雖然有心人掩蓋得嚴嚴實實,但是誰都知道這是針對楊九的再一次圍剿。如果說蕭重澗那時還有些顧慮和不忍的話,羅駿就壓根沒想過手下留情這幾個字。他甚至幾天沒有進家門,親自帶人在各個旅店、商行、碼頭和機場進行盤查和圍堵,他手下的眼線遍布大街小巷,一有長相類似於楊九的人,就立刻跟蹤檢查。 他是楊九一手帶出來的,對於楊九的行蹤和慣常去的地點了如指掌,甚至連逃生路線都有大概的了解。他知道楊九會先回一次香港再逃往別的地方,楊九去歐洲的時候什麽也沒有帶,他的證件和相關人脈全在香港,如果不先回來一次,那他以後會走投無路。 事實上他確實查到了楊九入境的相關記錄,然而再查就失去了蹤跡,隻能憑著人海戰術進行人肉搜查。有幾次羅駿險險的就抓到他了,當他趕到某個不起眼的小旅館裏時,空無一人的房間裏甚至還飄散著香煙的味道。但是不論怎麽在周圍大加搜索,也難以抓到楊九的一片衣袂。 羅駿仿佛在迷宮裏困住的野獸一般,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抓到楊九的欲望逼得他發狂。他知道再拖延幾天楊九就能趁機離開香港了,到時候一去大陸人海茫茫,他到哪裏去找到這個可惡的、可恨的家夥? 一周之後他派出去的人在一家地下酒館裏抓到了ivy。這個男人和楊九一樣狡猾和擅於隱藏,羅駿認定楊九在臨走時一定和這個唯一的朋友聯係過,他已經近乎瘋狂了,他把ivy關起來毒打,用盡招數強迫他開口。皮鞭小刀生理鹽水什麽都用上了,他甚至在道上放話說隻要楊九一天不回來,他就一天割掉ivy的一根手指,然後在爐子上燉了喂狗。 ivy實在是抗不過打,但是這人也頗硬氣,對羅駿冷笑道:“你盡管殺我吧,幹脆一刀子殺了我,你看看楊九會不會來給我上墳!” 楊九仍然杳無音訊。 楊九沉得住氣,這一點羅駿一貫都知道,但是從來沒有感受得這麽明顯。先慌的那一個總是他,先跳腳的那一個總是他,他甚至有種錯覺,好像現在不是他在氣急敗壞的追殺楊九,而是楊九在悠閑的、不緊不慢的追捕狼狽不堪的他。 羅駿還沒來得及割ivy的手指,ivy就被蕭家派來的人救走了。蕭重澗一樣想知道楊九的下落,但是等了這麽多天羅駿都沒有從ivy嘴裏挖出一個字來,總不能等羅駿真把人活活折騰到沒氣兒了吧。 江陵把ivy從羅家弄出來的時候,這調酒師已經隻剩下了半口氣吊在嗓子裏,還一見麵就冷笑起來:“又是一個想逼供的?別白費勁了,我真的不知道楊九去了哪裏,知道的話我早就說了。” 江陵猶疑了一下,“……老板說要救你,逼供的事不歸我管……打打殺殺的事我不擅長,我是個斯文的人,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