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糖抱頭鼠竄,逃出廚房側門的時候還不忘了嘀咕一句,“你虐待我!我爹地一定會休掉你的,一定會的!” 淩冬至頓時有種想要仰天咆哮的衝動。他的處境要不要這麽悲摧,外有強敵環飼不說,內裏還跟自己的盟友失和,旁邊還有豬一樣的隊友巴望著他被掃地出門……這貨貌似一直都對自己會不會被休掉非常感興趣,誰來告訴他這到底是為什麽?! 三隻貓貓看出屋裏氣氛不對,早就跑到院子裏去了。淩冬至在空蕩蕩的屋子裏轉悠了一圈,生了一會兒悶氣,決定出去溜達一圈散散心,順便把自己的早飯問題解決了。 唉,每天早上的營養早餐沒人給做了…… 難怪黑糖都覺得自己要被休掉了。 淩冬至溜達到小區外麵找了一家早點鋪填飽了肚子,然後溜溜達達往回走。他今天沒有課,心情又不好,索性也不去學校了。昨晚莊洲跟他生氣,自然也就沒有履行自己的承諾背著黑糖去買蘋果,隻能自己去買。 禦景苑後麵,靠近湖邊的地方有家水果店,淩冬至和莊洲晚上沒事了經常溜達過去買水果,以前買了東西都是莊洲拎著回家,現在卻要他自己可憐巴巴地提著往家走。淩冬至又歎了口氣,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悲劇了。明明被人欺負的是他,怎麽搞到最後他反而變得這麽被動呢? 不遠處傳來一陣拍打翅膀的聲音,隨即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了起來,“冬至,上課去呀?” 淩冬至嚇了一跳,抬頭一看,以前樓後的那隻鷯哥正晃晃悠悠地站著路邊的白蠟樹上衝著他傻樂。 “你怎麽跑出來了?” 鷯哥收攏翅膀,鎖著脖子長歎一聲,“時運多舛,一言難盡。” 淩冬至嘴角抽了抽,“你慢慢感慨,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鷯哥忙說:“哎,哎,你等等啊。好不容易看見一個熟人,怎麽這麽不理解我激動的心情捏?” 淩冬至無可奈何,“那你說說吧,你是怎麽跑這裏來的?” 鷯哥歪了歪腦袋,“你想聽個長一點的故事,還是想聽個簡潔版的?” 淩冬至轉頭就走。 “哎,哎,別走啊,”鷯哥呼扇著翅膀追了上來,“我不是逗你玩。我隻是看見熟人太高興了,一時有點兒忘形罷了。” 淩冬至斜了它一眼,忽然覺得它也挺可憐,就像他似的。 鷯哥不客氣地停在他肩膀上,尖細的小爪子隔著襯衣抓著他的肩膀,癢的他連忙一躲,鷯哥晃了兩晃,差點從他肩膀上掉下去,“哎呀,你站好啊,差點兒摔著我。你還想不想聽我講故事了?” 淩冬至,“……好像誰稀罕聽似的。” 鷯哥見他要伸手撥拉自己,也不鬧騰了,老老實實地說:“我原來的主人搬家了,走之前把我送給他的老師,他的老師家裏有個老太太嫌棄我吵,又把我送給了她的朋友,她的朋友去一個老頭子家裏做客,老頭子說我毛毛長得亮,她就順手把我送給老頭子了……” 淩冬至眼睛裏已經冒出了蚊香圈,“你現在的主人到底是誰?” “一個老頭子。”鷯哥說:“脾氣不怎麽好,兒孫們也不喜歡他。不過他對我還行。要不也不會出來散個步也帶著我了。” 淩冬至納悶了,“你主人呢?” 鷯哥東張西望一番,翅膀在他脖子後麵拍了拍,“那裏!” 淩冬至往前走了幾步,看見湖邊的木椅上坐著一個頭發灰白的老頭子,正望著平靜的湖麵想心事。兩道濃密微微皺著,看上去居然有種挺威風的感覺。淩冬至心想難怪他會跟家裏人關係不好了,總這麽凶巴巴的,抖m才會喜歡他。 鷯哥見了主人,丟下淩冬至呼扇著翅膀飛了過去,帶著一臉諂媚的神色停在了老人的腿邊。老人像是被它驚動,抬起頭看了看淩冬至。 淩冬至被個陌生的老人這樣看著,總不好一言不發,便衝著他微微笑了笑,“大爺,這是你養的寵物吧,剛才飛到那邊去了。” 老爺子很認真地看了看他,目光落在他手裏的袋子上,一掃又閃開了。 這麽不友好的老人家真是不可愛。淩冬至聳聳肩,轉身要走的時候聽到這老人家說了句,“這位小朋友,你口袋裏的水果能不能分我一點兒?” 淩冬至有些驚悚地看著他,這該不會是變相的乞討吧,這老爺子怎麽看都不像是出來要飯的人呐。他心裏疑惑,但還是老老實實的把手裏的袋子提了過去,這意思就是讓老爺子自己挑,看看他想要什麽。反正幾個水果而已,又不是什麽值錢玩意兒。 老爺子倒也不客氣,翻來翻去的從裏麵挑出兩枚枇杷,剝開了皮遞給旁邊的鷯哥。 淩冬至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他跟自己要水果是為了喂鳥?!這鷯哥否極泰來,攤上了一個土豪,或者說偽土豪主人嗎?! 鷯哥得意洋洋地吃掉了枇杷,啄啄爪子上濺上的汁水,嘀嘀咕咕地抱怨,“什麽破枇杷,一點兒也不甜,還是香蕉比較好吃。”說完還滿懷希望地看了看淩冬至。 淩冬至見老爺子又剝開一枚枇杷,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我覺得它比較愛吃香蕉。” 老爺子斜了他一眼,不動聲色的把手裏的枇杷剝開,遞到了鷯哥的嘴邊。 鷯哥,“……” 淩冬至,“……” 鷯哥很哀怨的往後蹦了兩步。它都把自己的意思借著淩冬至的嘴表達出來了,怎麽老頭還給自己喂枇杷? 老頭子又瞥了淩冬至一眼,這一次眼神中明顯的有些遲疑。 淩冬至很有眼力價地掰下一根香蕉遞給老爺子,鷯哥的願望得以滿足,興高采烈地蹦了過來,不等香蕉片剝開,就一嘴紮了過去。 老爺子嘴角邊浮起一絲笑紋,頭也不抬地問淩冬至,“你怎麽知道它想吃香蕉?” 淩冬至拎著水果袋子走了半天也累了,有人跟他說話順勢就在旁邊坐了下來,笑著對老爺子說:“是我猜的。一直覺得我有種神奇的天賦能夠理解小動物們。” 老爺子搖搖頭,“年輕人還挺愛說大話。” “不是大話。”淩冬至伸手在鷯哥背上輕輕摸了摸,“動物的心思都非常單純,所以我能從它們眼睛裏看出它們想要表達的意思。” 鷯哥在旁邊很不給麵子地拆台,“瞎扯的都沒邊了!” 淩冬至,“……” 老爺子又說:“那你說說看,它現在在想什麽?” 淩冬至在鷯哥腦袋上輕輕敲了一下,“它跟您一樣,也覺得我在說大話。” 老爺子笑了起來,側過頭深深看了他一眼。 淩冬至歇了一會兒,正要起身離開,就聽老爺子又問他,“你住在這裏?” 淩冬至知道他說的是禦景苑,點點頭,“我愛人住這裏,我搬來跟他同住。” 老爺子的目光變得意味深長,“住在愛人的房子裏,不覺得有壓力嗎?你也是個男人。” 淩冬至大大咧咧地看著他,“如果我在經濟上依靠他的話,大概會覺得有壓力吧。但我不是啊,我既不是沒地方住,也不是要貪圖他什麽,怎麽會不自在?” 老爺子被問住,愣了一下,眼神微微變了,“那你父母知道嗎?他們讚成嗎?” “知道。”淩冬至點點頭,“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我最親近的人,無論什麽樣的事情我都不會瞞著他們啊。至於讚成不讚成,我已經是個成年人了,他們會給我足夠的尊重,不會輕易幹涉我的決定。” 老爺子喃喃自語,“……尊重?” “當然是尊重啦,”淩冬至知道這個年齡的老人有時候想法是很固執的,試圖給他解釋一二,“如果他們當我是沒有能力安排自己生活的小孩兒,他們就會指手畫腳的替我做決定。如果他們當我是大人,就會給我充分的信任,讓我自己去給自己做決定。” 老爺子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眼神略略有點兒複雜。 淩冬至覺得自己也有點兒無聊,居然跟個不認識的老人坐在湖邊閑磕牙。但是天氣很好,陽光曬得人暖暖的,一坐下去他就有點兒不想起來。再說莊洲也不在家,他也不想這麽快回去,多坐一會兒似乎也沒什麽不好。 “老爺子,您也住這兒?”淩冬至覺得每次都讓別人開口問他也不好,於是試著主動挑起一個話題。 老爺子搖搖頭,“我住療養院。” 淩冬至想起鷯哥說的這老頭兒跟家裏人關係不好,難怪會自己一個人去住療養院,不由得心裏有點兒同情。等淩爸淩媽老了,他才不會讓他們去療養院呢,跟一群陌生人住在一起能有什麽樂趣? 老人大概從他的表情裏看出了這層意思,微微挑了挑嘴角,“你現在不覺得,是因為你的父母還不算老。人老了可是很麻煩的。” 淩冬至對這個說法不以為然,“我爸媽老了也不會很麻煩,他們都是通情達理的人,老輩和小輩都互相體諒的話,日子怎麽也不會麻煩起來的。” 老人看著他的眼神顯得意味深長,“互相體諒?可是現在的孩子們都不會體諒老人的好意,我兒子就是,非得跟我看不上的姑娘在一起,唉。” 按理說別人家的事跟淩冬至是沒關係的,可是老人這番話卻讓他聯想到了莊洲家裏的那一灘子爛事兒,忍不住皺了皺眉,“冒昧問一句,您兒子成年了嗎?” 老人失笑,“我都這把年紀了,你說我兒子成年了嗎?” 淩冬至又問,“他智力怎麽樣?腦子……正常嗎?” 老人不悅,“你這孩子怎麽說話呢。” 淩冬至反問他,“他都已經成年了,腦子又沒問題,為什麽不能自己挑選生活伴侶?” 老人不吭聲了。 淩冬至對這樣的老人可沒有好感,語氣裏也流露出了淡淡的疏離之意,“老爺子你有什麽忌口的東西嗎?” 老人不知道他為什麽問這個,愣了一下才說:“我不吃芹菜。” “如果別人覺得芹菜好吃,營養豐富,還降壓降脂,好處多多,非要逼著你吃呢?” 老人失笑,“不愛吃就是不愛吃,逼著吃也吃不下去啊。” “不愛吃就吃不下去,這種心理是無法克服的,隻能說每個人的需求和喜好都不同。”淩冬至淡淡地看著他,“那自己選擇喜歡什麽樣的人,同樣也是一件別人無法逼迫的事情。” 老人沉默片刻,“你這孩子嘴皮子倒是很厲害。” “除了曉之以理,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拿什麽辦法去對付那些逼迫我的人。” 淩冬至看著老人,眼中神色顯得意味深長,“其實我真的很希望他們能明白一個淺顯的道理:人心都是肉長的,逼迫和壓力永遠換不來別人真心的尊敬。” 作者有話要說:老人家:你這孩子嘴皮子倒是很厲害淩冬至:我已經給你打了折了…… 第98章 自相矛盾 淩冬至不明白為什麽有的人會那麽熱衷於攪和別人的私事,掌控欲,亦或是一種變態的自我膨脹,覺得天下人都是傻子,隻有他才能做出最正確的選擇,那換個角度來說,如果受他擺布的那個人連支配自己的小生活的能力都沒有,又怎麽能指望他承擔更大的責任呢,淩冬至心裏其實很懷疑莊家老爺子腦回路到底是怎麽形成的,一方麵要求兒孫們像弱智似的無條件服從自己,連婚事都由他安排,一方麵又指望他們意誌堅定頭腦聰明,能擔得起整個莊家的擔子。 這不是耍人玩麽, 淩冬至都快走到小區後門了,越想越不忿,轉過身拎著水果袋子又回去了。 老人還坐在湖邊曬太陽,那隻傻鷯哥蹲在他旁邊的椅子上給自己梳毛,看見遠處過來的人影,扯著嗓子又嚎了起來,“冬至,上課去呀?” 淩冬至,“……” 上你妹的課,老子是來跟這老家夥理論的! 迎著老人家詫異的眼神,淩冬至氣咻咻的在他旁邊坐了下來,“剛才有句話沒說完。” 老人示意他講。 “一室不掃何以掃天下,聽過吧?” 老人點點頭,“聽過,怎麽?” 淩冬至拿出教育頑劣學生的勁頭苦口婆心地開始講課,“你看哈,這句話的意思是說一個人的能力可以表現在他生活中的各個方麵。如果他真有才能,那麽必然會把自己的小生活處理的井井有條。” 老人表示自己知道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淩冬至沒理他,自顧自地說:“所以你不能要求一個人既有做大事的果斷和聰明,同時又沒有處理自己私事的能力。您自己沒發現您的這個要求本身是自相矛盾的麽,既要求他聰明,又要求他弱智?” 老人,“……” 淩冬至用一種“你的智商很讓人捉急”的眼神看著他,“如果莊洲連挑男朋友的眼光都沒有,你真放心讓他管理你們家的產業?” 老人失笑,“你什麽時候猜出是我的?” “其實我是詐你的。”淩冬至暗中撇嘴,心說很難猜麽?他就住在這裏,每天出來進去的,住在附近的人他就算沒能都認識,也都混了個臉熟。冷不丁出現一張生麵孔,說話又是那麽奇怪的腔調,想猜不到都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