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牙反問他,“你知道這是什麽東西嗎?” 淩冬至微怔。 “石榴村後山有一條產量非常少的礦脈,知道的人不多。”狼牙掀開旁邊小爐子上的水壺蓋,看了看壺裏的水,又略帶遺憾地蓋了回去,“山神族的人應該很喜歡這種礦石,他們把它打磨成精致的盤子、杯子、孩子們玩耍用的玩具、女人們佩戴的首飾。”說到這裏,狼牙起身,從櫃子裏捧出一個紙盒子,推到淩冬至的麵前,“這些是我陸陸續續收集來的……那個村子裏的東西。” 淩冬至看著他拿出來的東西,心頭湧起莫名的激蕩。其實盒子裏的東西並不多,兩件掌心大小的玉牌,上麵分別刻著鹿和狼的造型,線條簡單卻栩栩如生。還有幾個盤子、碗、茶杯,都是用墨綠色的石材手工打製的。做工雖然粗糙,卻有種古樸沉厚的意蘊在裏麵,隻是看著就足夠令人心動。 淩冬至驟然間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驕傲。這一族的人已經掌握了很好的手工製作技術,如果這種技術,這種獨特的工藝製品能夠讓更多的人知道……淩冬至翻來覆去地看著這幾樣東西,心裏的熱切慢慢冷卻了下來。他知道自己想左了,如果想讓更多人了解這種技術,那這個族就免不了要跟外界的人頻繁地打交道,想要保有他們自己的秘密隻怕很難了。 淩冬至歎了口氣,心中油然生出一絲蒼涼苦澀的感覺,“這些東西能不能轉讓給我?價錢你開。” 狼牙搖搖頭,“這東西不是我一個人的,需要商量。你可以給我留個電話。” 淩冬至摩挲著手裏的玉牌,戀戀不舍地放回了盒子裏,“現在,你是不是可以給我講一講你知道的事情了?” 爐子上的水煮沸了,狼牙站起身,從櫃子裏拿出茶葉桶泡了一壺茶。茶葉的香氣混在嫋嫋升起的水汽中,給這個破舊的房間增添了一抹暖意。 狼牙抿了一口茶水,淡淡說道:“我第一次來到這個小鎮子的時候大概是十歲。十歲之前在什麽地方生活、跟什麽人在一起生活,我已經不記得了。我在這裏沿街乞討、小偷小摸、後來加入一個盜竊團夥。嚴打的時候,團夥的頭頭都被抓了,我隻是小嘍囉,被送去勞教。三年後出來,在飯店裏給人家打小工。” 淩冬至張口正要說話,被莊洲在後麵拽了一下衣角,於是識趣的沒有出聲。 狼牙沒有留意到這個細節,自顧自地說:“飯店麽,各種各樣的客人來來往往,有時候會遇到一些奇怪的客人,談一些我聽不懂的買賣。有時候也會當場交易。毛皮、標本、動物的角、骨頭、甚至牙齒。” 老人沉默了一霎,臉上浮現出嘲諷的神色,“我那個時候還不知道有偷獵這個說法。他們說是打獵,我就羨慕得不得了。男人麽,哪個不愛摸槍?” “後來飯店開不下去了,老板就關了店回河北老家去了。我又沒了營生,就在市集上擺了個攤子賣些小玩意兒。過了大半年的光景吧,我又遇見了來過飯店的一個男人。他跟市集上的幾個人也有聯係,開著車,買賣做得很大。看見我,他就問我願不願意跟他幹。他們有槍,有六七個人。” “後來我就跟著他們上了山。那個向導認識路,帶著我們在山裏走了三四天,到了一個很小的山穀。據他說就屬那一帶狐狸最多。我們在山穀外麵設好埋伏。狐狸這東西鬼靈精的,一不小心就能讓它們看出來。” “我剛入夥,重要的活兒他們不放心給我做,就派我去收拾過夜的地方。那是我第一次進山,在山穀裏繞來繞去就迷路了,不巧的是又摔傷了腿,躺在雪地裏動不了。然後……我遇到了一個人。”狼牙停頓了一下,臉上流露出沉思的表情,“一個很奇怪的男人,長得非常漂亮。”說到這裏,他仍不住看了淩冬至一眼。 莊洲皺眉,覺得這老頭看上去怎麽這麽不正經。淩冬至卻覺得他看的並不是自己,而是某個與自己相似的人。 “他幫我包紮傷口,還送了我一瓶燒酒。”狼牙咂咂嘴,好像直到今天他還在回味那個燒酒的滋味,“不過他一句話也沒說,隻是衝我笑了笑就走了。他走了之後我才發現他身邊還跟著兩頭豹子。” 淩冬至胸口咚咚直跳,“後來呢?” “後來啊,”狼牙歎了口氣,“後來不知怎麽,套到的狐狸都被人放了。老大他們抓到了那個跟他們對著幹的人。那個人又叫來了幫手。他們也有獵槍,到後來兩邊都開了槍。那些人退開之後,老大才發現他弟弟受了傷。當時是冬天啊,又是在山裏,我們一夥人緊趕慢趕趕下山,結果人還是沒保住。老大當時就發了瘋,非要報仇雪恨不可。” 淩冬至靠在莊洲身上,有點兒透不過氣。這些雖然都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但是一想到那些人當中有自己的生身父母,有把自己送到村子裏去的族人,他心裏就脹痛得難受。 “那天應該是冬至吧,”狼牙想了想,“老大帶著在山下召集起來的一夥人又摸上了山。這一次,老大花了大價錢從後山村請了向導,直接摸到了那些人的老巢。快進村的時候不知怎麽就被他們發現了,結果兩邊又打起來了。老大手裏有槍,有子彈,還有不少土炸彈。幾個炸彈扔過去,整個村子幾乎被炸翻了。” “這時候不知從哪裏冒出來好多動物,豹子狼什麽的,一個個凶的……我們有幾個兄弟就是被它們給傷了。後來動物越聚越多,連鹿啊兔子啊,盤羊什麽的都出來了。後山村的向導就說動物都往外竄,看著太邪行,該不會是要地震吧。結果還沒等我們跑出山,真的就地震了。” “老大跟他的大部分手下都被困死在山裏了,隻跑出來兩三個小嘍囉。我們也怕,互相約好了誰也不把這事兒往外說。這東西就是跟山裏人打起來的時候,從他們身上搶來的。” 狼牙說到這裏,老臉上終於現出幾分愧色。 淩冬至抿了抿嘴角。他有些茫然地想,難怪送他去村子裏的人會帶著傷了。在那樣的情況下,不把他送走,留在村子裏隻怕是活不成了。說不定還有其他的孩子也被送出來了呢?一個村子,不管怎麽說也不可能隻有他一個嬰兒吧? 淩冬至的喉頭不由得發緊,“那個村,後來怎麽樣了?” “兩邊對掐的時候死了一大半,後來又地震……”狼牙搖搖頭,眼神中滿是唏噓,“都毀嘍,什麽都沒剩下。人也都死光嘍。” 第77章 回家 坐落在大山深處名不見經傳的的偏遠小鎮,常住人口不足十萬,周圍沒有農田、沒有礦藏、沒有大型國企也沒有旅遊景點、甚至連一家像樣的百貨商場都沒有。就這樣一個毫不出奇的偏遠小鎮,卻因為某些不能拿到明麵上亮相的生意所支撐起的龐大市場而顯露出了畸形的繁榮。 淩冬至呆呆看著窗外彩色斑斕的霓虹燈,心思不知道飛去了哪裏。 莊洲鋪好床,走到他身邊摟住他的肩膀搖了搖,“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冬至,別鑽牛角尖。這些事不是憑你的意願就能改變的。” “我知道。”淩冬至靠在他肩上輕輕歎了口氣,“但是心裏難受。” 莊洲猶豫了一下,“你別被這個老猴子給耍了。我覺得他在騙你,而且他還有不少事情瞞著你。” 淩冬至詫異地回頭,“為什麽這麽說?” 莊洲捏了捏他的下巴,笑著說:“他跟這個族全無關係,為什麽會對這一族的事情這麽上心?他有那個跟你一樣的掛件,還四處收集那種石材做的東西。你不覺得古怪嗎?就因為人家給他包紮過傷口,還送了他一瓶燒酒?” 淩冬至垂眸不語。 “也有可能是他壓根不相信你。”莊洲拍了拍他的肩膀,“畢竟是第一次見麵,或許以後有機會他會跟你再多吐露一些什麽。” 淩冬至抿著嘴角一笑,“你怎麽知道我還想再來?” 莊洲湊過去吻了吻他的嘴唇,低聲說:“直覺。或者說是因為我對你的了解。” 淩冬至側過頭在他嘴唇上輕輕咬了一口,正要深入,就聽一旁的小樣兒喵的一聲叫了起來,“你爹地討厭死了,總是拿冬至當點心吃。我記得冬至的嘴巴以前長得肉嘟嘟的,被他咬的都變薄了!” 淩冬至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莊洲,“……” 莊洲很悲摧地看著他,心說自己的技術真有這麽爛嗎? 淩冬至笑著擺擺手,示意他聽那邊貓貓狗狗吵架。 西崽在床沿上跳著腳喊,“就是,就是,我都看見好幾回了!他咬的可使勁了,冬至的嘴巴都被咬腫了!” 小灰也有點兒困惑,不過它畢竟老成,考慮問題也更加尊重科學,“我想他這麽做一定是有原因的。會不會因為冬至的嘴巴裏有魚味兒?從市集上回來的時候我看到他們買了好大一包魚幹。” 小樣兒在桌麵上磨了磨爪子,“你爹地為什麽不自己去吃魚幹?!非要搶人家嘴巴裏的,太過分了!” 黑糖可憐巴巴地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吭哧吭哧地試圖維護自己爹地的形象,“我爹地其實是好意。真的。那個……那個……你看我吃完飯就自己舔嘴巴,你們也是的,對吧?我爹地其實是在幫冬至的忙。要不然他還得自己舔。” 淩冬至靠在莊洲肩膀上笑得直不起腰來。莊洲看看那邊喵喵喵汪汪汪的幾隻,再看看懷裏笑軟了的淩冬至,忽然間就明白了什麽。 “它們在說什麽?” “說你拿我當點心吃,還咬我的嘴,討厭死了!” 莊洲,“……” “黑糖說你是在幫我的忙,還說它吃完飯都是自己舔嘴巴。” 莊洲回過頭,看見一屋子的寵物都囧著臉一起看著他們倆——大概是沒想到淩冬至突然間把它們出賣了,一個個都瞪圓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莊洲跟這幾個小東西囧囧有神地對視片刻,心裏詭異的感覺幾乎上升到頂點,“你們居然當著我的麵就說我壞話?!這也太囂張了。欺負我不懂外語嗎?這個禮拜的酸奶和牛肉幹都沒有了!” “喵喵喵!” “汪汪汪!” 貓貓狗狗不幹了,一起上躥下跳地鬧騰起來。 淩冬至笑倒在大床上。 如此這般鬧騰了幾次,莊洲終於看清了形勢:有這幾隻貓貓狗狗跟在身邊,他就別想跟淩冬至有什麽親熱的舉動。這幫小東西太能搗亂。它們幾個湊在一邊喵喵喵汪汪汪的,他是無所謂,反正也聽不懂,可淩冬至每次都會笑場。一次兩次還能堅持,可再要這麽發展下去,他非得留下什麽心理陰影不可。到時候再對生理機能造成什麽損傷,那就真要命了。 雖然有了這點兒缺憾,莊洲心裏還是很高興的。他來之前一直擔心淩冬至會不會原諒他,來了之後又被他失蹤的事鬧得提心吊膽,與之前那段時間相比,返程的這一路簡直就像度蜜月一樣了。 一家子一路走一路玩,回到濱海的時候距離正月十五還有兩天。 淩冬至本來想讓莊洲跟他一起上樓吃了晚飯再回去,莊洲卻說他一跑就是大半個月,好容易回來了還是好好在爹媽麵前賣賣乖吧,他就不打擾了。再說他已經跟莊爸打過電話,說好了要回老宅吃晚飯。 淩冬至這邊還跟莊洲在樓下唧唧歪歪,淩立冬已經在陽台上看見了,大衣也沒穿就急匆匆地下樓來接人。一路上還琢磨怎麽搶白莊洲,結果等他下樓莊洲已經走了,讓他覺得掃興的不行。 淩冬至買了不少東西,兄弟倆來回搬了兩三趟才都搬完,等淩冬至背著自己的背包進了門,看見淩寶兒正纏著淩爸淩媽要剝石榴吃,老兩口被小孫子纏著,一時半會兒還分不出精力來罵他,這才悄悄鬆了口氣。 除了淩媽喜歡的大石榴,淩冬至還買了幾樣玉器,給淩爸的擺件,給淩媽和韓敏的首飾,再加上村子裏帶出來的大包小包的山貨,別人沒怎樣,淩寶兒先興奮得不得了,什麽都要翻一翻,看一看,連淩冬至給家裏兩位女士買的玉鐲子他也要先戴上玩一會兒。還好有這麽個小玩意兒滿屋子鬧騰,淩爸和淩媽也真沒顧上收拾這個不聽話的兒子。 淩冬至趁著一屋子的人都樂樂嗬嗬的,拐彎抹角地提了提自己上山看望姨姥一家的事。一邊說著一邊留意淩爸和淩媽的神色,淩爸果然臉色大變,淩媽卻是一味的高興,連連招呼他把拍的照片拿出來給她看看。 淩冬至心中百味陳雜,隻得先取了筆記本出來,播放在山上錄的視頻給淩媽他們看。又翻出路上搜集的幾株稀罕的花苗給淩爸,說要陪著他一起把花苗移種到花盆裏。他知道石榴村必然是淩爸心中的一根刺,一輩子都拔不出來的。他不想做什麽事都瞞著淩爸,但也不打算把事情挑明了去刺他的心。他們辛苦養育了他二十多年,如今都已經老了。淩冬至隻想讓他們都樂樂嗬嗬地過完下半輩子,不要再為任何事情懸心。 父子倆一前一後走上了陽台,淩爸從角落裏取出兩個小板凳遞給淩冬至,又取了空花盆和幾包花土,就一門心思地擺弄起花苗來。 淩冬至卻知道他的父親絕不像表麵上這般平靜,他現在是在擔心淩冬至有可能察覺自己的身世?還是在難過那個一出生就夭亡的孩子? 淩冬至心裏微微有些發酸,他在淩爸身邊坐下,輕聲說:“爸,你別生我的氣。” 淩爸沒出聲。 淩冬至又往他身邊蹭了蹭,“你讓哥跟我說不許上山的時候,我已經在半道上了。再說媽挺惦記那邊的親戚的,畢竟離開這麽多年了。我不替她看一眼,也挺遺憾的。” 淩爸搖搖頭,歎了口氣,“順利嗎?” 淩冬至開始裝可憐,“我在山上遇見偷獵的了,還被他們抓起來當了兩天的人質。” 淩爸大吃一驚,“怎麽回事兒?怎麽沒聽你說?” “我不是平安回來了麽。”淩冬至揉揉鼻子,他本來不想把這一段糟心事告訴家裏的,但他更受不了淩爸心事重重的樣子,能拿這個事兒挑破他身上那一層沉默的硬殼,淩冬至覺得還是劃算的,“腳扭傷了,在姨姥家躺了幾天。” 淩爸上上下下打量兒子,不放心地追問他,“沒有別的問題?我明天帶你去做個全麵檢查。別年紀輕輕的什麽都不在意,萬一留下點兒後遺症可就是一輩子的麻煩……” 淩冬至把腦袋枕到他肩上,輕聲說:“爸,別擔心。沒事兒。” 淩爸似乎有點兒不適應已經成年的兒子突然間跟他這麽黏糊。不過並沒有躲開,隻是在他手背上輕輕拍了拍,“沒事就好。你也不小了,別再莽莽撞撞的,真出了事兒,我和你媽怎麽辦?” 淩冬至眼眶微微一熱,“爸,我以後寒假都不出去了。陪你和媽過年。” 淩爸無奈了,“你這話說了好多遍了。” “這一次最認真。” 淩爸還是不信他,“等你明年做到了再跟我說嘴吧。”說著抬手推他,“好好幫我幹活兒,別又靠我身上躲懶。” 淩冬至卻沒起來,反而黏的越緊,“爸,我被人關在破窯洞裏的時候可想你了。腳也疼,還不給我烤火。我可是知道什麽叫饑寒交迫了。” 淩爸被他說的也心酸起來,不過他在兒子麵前擺譜擺習慣了,學不來淩媽軟語安慰那一套,隻是板著臉繼續訓他,“我以前就說過你,別總往荒涼的地方跑。你總不聽,現在自己受了教訓,也不知道能不能長點兒記性。” “能,能,一定能。”淩冬至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淩爸跟淩立冬身架子相仿,都是寬肩腿長的大高個,淩冬至也一直覺得淩爸是個特別壯實的人。可是這會兒靠在他肩膀上才驚覺不知什麽時候起,這一具曾經讓他覺得像山一樣的身軀已經變得幹癟起來了。 淩冬至抬起頭的時候眼圈都紅了,“爸,我以後好好孝順你。” 淩爸被他磨的沒招,哭笑不得地把他從自己身上撥拉下來,“你這是在外頭吃了虧了,想起爹媽的好來了?少跟我麵前賣乖,幹活!” 淩冬至含淚點頭。 淩爸不放心地瞟了一眼客廳裏正圍著筆記本看視頻的幾個人,壓低了聲音囑咐淩冬至,“剛才跟我說的事兒別告訴你媽。” 淩冬至忙說:“我知道。我這不是避開他們悄悄告訴你麽。” 淩爸看著淩冬至,覺得這個兒子出去一趟回來之後反倒越發依戀人了,越活越小了似的。他都多少年沒蹭到自己身上撒嬌了?看來還是被外麵遇到的糟心事給嚇著了。淩爸這樣想著,又有點兒心軟。覺得孩子已經在外麵受了那麽大的委屈,家裏人還是少說為妙。也就沒有再疑心其他的事。至於他最近一段時間一直憂心忡忡的那樁往事,淩爸想著,應該隻是自己上了歲數,閑的沒事做疑神疑鬼鬧的。 其實仔細想想,當時撿他回來的時候正好是半夜。夜深人靜的,雪又下的那麽大,別說人影了,連老鼠麻雀都沒有一隻,同住一個院子的姨姥一家都絲毫沒有察覺,沒理由淩冬至回去一趟就能知道什麽。 淩爸掃一眼身邊老老實實幫他刨土的淩冬至,再掃一眼客廳裏笑得眉花眼笑的老伴兒,心中的感覺既難過又有種奇異的釋然。 他這一輩子就瞞了淩媽這一件事,但他沒有別的選擇,隻能繼續瞞下去。 一直瞞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