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的男人和操著藏邊口音的男人驚疑地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移開了視線。他們都在對方的眼睛裏看到了莫名的畏懼。 山鼠越聚越多,一層壓著一層,很快就把這一片坡地包圍了起來。偷獵者不得不拖著裝獵物的麻袋退了回來。有幾個膽小的沒忍住開了幾槍,然而山鼠的數量實在太多,一槍下去不知道打沒打到山鼠,反而激的這些小動物更加凶暴。有幾個甚至閃電一般竄到了開槍者的身上,泄憤似的連抓帶咬。而掉在地上的槍支也被山鼠們一窩蜂地湧上來拖走了。 領頭的男人沒辦法,隻能招呼大家退到山洞裏去,並將俘虜來的累贅淩冬至推到洞口擋著,給他們充當第一道防線。 淩冬至也傻眼了,被拖到洞口的時候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什麽幻覺。小灰讓蛋蛋去找米團搬救兵的時候他也聽到了,但是他沒想到蛋蛋會這麽給力,一下子搬來這麽多的救兵。連那隻告訴他身世的大胖鳥和它的同夥也一起趕來了,不得不說,有這幾隻哨兵在半空中造勢,偷獵者的氣焰比之前低了許多。 淩冬至的視線掃過潮水一般的鼠群,當他看到出現在鼠群後麵的那些比較大的動物時,他忍不住用力眨了眨眼睛。 鹿、狐、長著角的盤羊、狐狸、以及一些他叫不出名字的走獸,一個挨著一個地走在鼠群的後麵,就好像它們知道自己是這個隊伍的第二個小隊。它們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那麽沉默地走在一起,而這一幕帶來的視覺衝擊卻在一瞬間刷新了淩冬至的世界觀。 一聲淒厲的長嚎撕破了眼前這一幕童話劇似幻非幻的背景,幾個迅疾的身影飛快地掠過遠處的山脊。 “媽呀,是狼!”山洞裏的偷獵者尖叫起來,“狼啊!” 想跑又跑不掉,恐懼迅速在這一夥人當中蔓延開來。 然而奇異的是,山窪裏的動物們就好像完全沒有聽到似的,一絲一毫也沒有受到狼群的影響,仍然沉默地注視著偷獵者藏身的山洞,一步一步地縮小包圍圈。仿佛狼群隻是它們的後盾,是它們可以站在這裏的倚仗。 淩冬至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不可思議的一幕,心頭的震撼無法用語言來描述。 他忽然之間統統都想明白了。沒有困惑,沒有懷疑,也沒有亟待求證的惶惑。他就是這大山的後裔,是這深山裏綿延百年的古老部族遺留在世間的子嗣。那個神秘的被稱為山神一族的血脈此時此刻就汩汩地流動在他的身體裏。他便是這山、這林、這岩石、這結凍的溪水,這千千萬萬的動物當中的一分子。即使相隔千裏萬裏的地域,仍然與這片土地呼吸相連。而這深山裏千千萬萬的動物都是他的同伴,雖然不是血緣相連的關係,卻有著比朋友更加牢靠的羈絆。 這裏就是孕育了他生命的地方。 一滴眼淚順著淩冬至的眼角慢慢滑落。而另外一種深厚的、溫暖的東西卻他的心底破殼,飛快地抽枝發芽,一寸一寸地粉碎了他心底那些厚重的屏障,那些從他年幼時開始,循著本能一層一層建立起來的、自以為牢不可破的心防。 淩冬至那顆冰冷到了極致的心,在這一刻,終於尋找到了靈魂深處最根源的歸屬。 第73章 大自然的法則 距離淩冬至他們棲身的山坡還有將近六七百米的時候,莊洲一行人就被困住了。山坡上上、樹林裏,到處都擠滿了動物。就算從盤羊、鹿、狐狸之間擠進去,前麵也有山鼠大軍擋著路,根本沒有下腳的地方。 莊洲自然也看見了山脊上那幾道神出鬼沒的身影。這是他在真實的世界裏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直麵這種猛獸,心裏的驚駭簡直難以形容。然而身邊的人和密集的動物又給他一種詭異的安全感。似乎站在這裏的每一個人都知道,此時此刻,這群餓狼會出現在這裏並不是為了尋找食物。這讓他模糊地想起了曾經看過的誌怪故事,在那些故事裏,狼群是山林的守護者,肩負特殊的使命,如同這世間最鐵血的戰士一般悍勇無畏。 莊洲覺得自從他踏進這個山村,整個世界都變得不真實了,他像是走進了一個充滿童話色彩的故事裏。他的冬至就像一個令百獸臣服的精靈,在他被壞人傷害的時候,山林裏所有動物都會自動自發地聯起手來保護他。 這片古老的山林充滿了神奇的、神秘的力量,而這一刻的他,對這種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力量充滿了感恩之意。 “山神顯靈了。”站在他身邊的村民喃喃低語,雙眼之中充滿敬畏,“這些天殺的賊盜不知道,這山裏的生靈都是受山神庇護的。敢捕殺那麽多藍狐狸……心都黑了,合該山神拿他們去喂狼。” 起初給孔教授他們當向導的老趙雙手合十,兩眼望天,嘴裏念念有詞。 村民們交頭接耳,莊洲留神聽了一耳朵,都是在商議回去之後如何進行拜祭活動,還有人說要村裏湊錢翻修山神廟的。或許是被這情景所感染,莊洲竟然也生出了一股衝動,想也沒想就對大表舅說:“等救出冬至,翻修山神廟的時候我們倆也出一份兒錢。” 大表舅神情肅穆,連連點頭,“應該出,應該出。要不是山神顯靈,貓貓狗狗能給咱們傳遞消息?這些動物能聚到一起幫著咱們去救人嗎?還有狼,那可是天不管地不管的生靈,除了山神,誰的命令它們也不聽的。” 若是在以前,聽到這樣的話莊洲一定會覺得荒謬,說不定還會笑出來。但是現在,他隻是抿著嘴唇,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兩隻貓仗著身姿靈巧,三竄兩竄就從縫隙裏擠了進去。黑糖個頭太大,死活擠不進去,急的汪汪直叫。它這邊剛叫喚兩聲,就聽見了不遠處的山脊上傳來的野性十足的嚎叫。黑糖的四條腿頓時軟了,夾著尾巴竄回了它爹地的身邊,可憐兮兮的嗚咽出聲。 莊洲哭笑不得,揉揉它的脖子安慰它,“它們都是來幫忙的,別怕。” 他眯著眼睛看了看前方被擋的嚴嚴實實的山路,轉頭問大表舅,“要不想法子把它們攆開試試?” “再等等。”大表舅按住了他的肩膀,“有它們壓著陣勢,冬至一時半會沒危險。咱們若是非要搶進去,說不定這幫匪徒狗急跳牆,反而會傷了他。”他看看莊洲布滿紅絲的雙眼,輕聲安慰他,“應該不會太久。” 人與獸的對峙充滿了劍拔弩張的氣氛,仿佛隻消小小一個迸射的火星就能燎起一片熊熊燃燒的山火。 狼群的嚎叫給山林蒙上了一層肅殺的氛圍,外圍的動物們也有些蠢蠢欲動。 如果說最初那群偷獵者確實存著用子彈開道的念頭,在狼群出現之後,這個念頭也被迅速打消了。這些都是越過了中蒙邊境線一路南下來覓食的餓狼,區區幾個人幾發子彈要想幹掉這樣一群凶悍殘暴的餓狼,簡直是異想天開。 當太陽開始朝著西邊的山峰緩緩墜落的時候,動物們終於發動了攻勢。先是山貓們借著草木的掩飾,默契十足地讓開了淩冬至蹲坐的地方竄進了他身後的山洞,隨著幾聲慘叫聲的響起,密密匝匝的鼠群也前仆後繼地竄進了山洞裏。 動物自喉間擠出的咆哮、利爪抓破皮肉的聲音以及肢體撞擊廝打的悶響在光線暗淡的山洞裏混合在一起。緊接著又響起了兩聲槍響,淩冬至清楚的聽到了子彈擊中岩石的脆響和碎石迸濺開來的聲音。 小灰拖著他撲倒在山洞旁邊的矮樹叢裏。透過麵前搖曳的枯枝,淩冬至看見了兩雙黃綠色熒熒發亮的眼睛由遠及近,在距離他極近的地方一閃而過。那亮光裏毫不掩飾的凶悍殺氣激的他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 山洞裏的人淒慘地嚎叫。 淩冬至抱著小灰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這一刻,他不知道是該為自己的處境擔憂,還是該為圍在這裏的小動物們擔憂。昏暗的光線和混亂的畫麵都讓他不合時宜地引發了他記憶中有關踩踏的聯想。 至於被困在山洞裏的那些人,既然能拿著槍到這裏來,就應該有付出代價的心理準備。淩冬至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跳出來替他們說情,就算他們和自己長著一樣的軀殼也不行。他不知道這些人來過多少次,前前後後一共獵取了多少動物的毛皮。如果這樣的罪孽都可以被輕易原諒,那些屍身冰冷被裝進袋子裏的小動物,那些枉死在大山深處無人知曉的生靈,誰又來替它們的生命與尊嚴討回公道?! 大自然的法則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而今天所發生的這一切也同樣體現了這種法則的公平與嚴苛。 得到了用動物們的生命換來的利潤,付出相應的代價實在是天經地義。 在這一片混亂之中,淩冬至看見了被困在動物群裏正奮力朝他這邊擠過來的小樣兒和西崽,它們倆跑來這裏,莊洲他們應該也到附近了。 淩冬至心頭微微一跳,神差鬼使地平靜了下來。緊接著,思念的浪潮便挾著一種勢不可擋的迅猛瘋狂湧上心頭。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覺得一個人的生活於他而言就足夠了。可是此時此刻,當他陷在危險裏,距離莊洲或許隻有短短幾十米、幾百米的時候,才突然間意識到他是那麽想要那個人坐在自己的身邊,用手臂把他環進懷裏,親吻他的額頭和嘴巴,對他說我愛你。 然而天色已經變得昏蒙,遠遠近近樹影憧憧,目力所及到處都是跳來跳去的動物們。他根本看不見那個人的身影。就在他覺得自己所有的忍耐已經快要瀕臨崩潰的時候,他聽到了從遠處傳來的第一聲槍響。 山脊上的狼群發出悠長的嚎叫。它們的叫聲像一個信號,圍著山坡的動物們在一陣騷動之後慢慢地讓出了一條通道。 警察終於趕到了。 淩冬至看見了跟在幾個警察身後衝進來的莊洲,心裏有一個地方緩緩塌陷,溫暖的感覺瞬間爬滿心頭。 淩冬至想要對他笑一笑,可是不知怎麽眼前卻有些模糊。 狼群的嚎叫越發迫切,像一種無聲的催促。山洞裏的動物們飛快地退散,而圍在周圍的小動物們反而挨挨擠擠的,包圍的更加緊密了。 警察同誌們心裏也直發毛,眼前的情景實在太過詭異,誰也沒見過,更無從解釋。村民們說是山神顯靈,但他們心裏還是更傾向於理解為一種大自然主宰的排異現象,以及動物天性中自我保護的體現。 被獵殺動物的血腥味,或者瀕死時散發出的某種信息,引來了這附近的小動物。鼠、兔子、狐狸以及盤羊和鹿,這些食草動物的出現又引來了食物鏈更高層的肉食動物,豹子、狼。在靠近山洞的途中,他們甚至還看到了幾條本該冬眠的蛇。 幾個警察衝進山洞的時候,發現偷獵者們雖然都傷痕累累,但神奇的是都還留著一口氣。一邊倒的局勢令他們毫無懸念的繳械投降。他們大冬天跑來這裏也隻是想發財而已,就算真能幹掉抓捕他們的警察和山民,外麵還有狼呢。跟這些野獸相比,還是跟自己同類混在一起安全些。至少警察絕對不會把他們撕咬了吃的骨頭渣都不剩。 貓貓狗狗們終於發揮了四條腿的優勢,搶在莊洲之前竄到了淩冬至的麵前,要抱抱,要撫摸,要安慰。 它們也都嚇壞了。 一群小動物在淩冬至身上又舔又蹭,小灰看見被擠在一邊過不來的小耗子蛋蛋還善心大發的把它叼起來放到了淩冬至的懷裏,把一邊的米團也嚇了一跳。盤旋在它頭頂上的麻點卻相當的淡定,呼扇著翅膀嘰嘰呱呱地大笑,“山神一族的孩子,他果然是山神一族的孩子。我就知道我不會聞錯他身上的味道。你看除了他們山神一族的人,還有誰能引動這大山裏的動物呢。唉,好多年沒有看見過這樣的事情啦。” “是啊,是啊,”米團也十分感慨,“狼群也好多年沒來過這片山窪了。要是它們能一直留在這裏的話,這幫天殺的賊盜也不敢隨便進山來捕殺動物了。” 麻點拍著翅膀安慰它,“至少這個冬天它們會一直留在這裏。有山神族的人在,它們不會離開很遠的。” 米團搖搖頭,“可是這個年輕人終究還是要離開的。” 麻點歎氣,“也不知山外還有沒有山神族的人。要是他們都能回來就好了。” 莊洲對於自己要跟一群小動物爭寵的現狀有些哭笑不得。然而他的冬至安全了,這是最重要的,就算這幫立下大功的小家夥再放肆一些,他也能接受。 淩冬至一隻手托著蛋蛋,一條胳膊架著撲到他身上來的黑糖,肩膀上、腦袋上趴在那三隻傲嬌聰明的貓貓,樣子滑稽的不行。而那些圍在一邊的小動物們也會在散開之前湊過來挨挨蹭蹭,像在用它們自己的方式跟淩冬至道別。 淩冬至費了老大的力氣才把纏人的黑糖推到一邊去自己玩,好讓他能蹲下來撫摸那些幫助了自己的陌生的小動物。他能感覺到自己和這些眼神純淨的動物們有種自然而然的聯係,就好像他們本來就是同類,隻是長了不一樣的外殼。 狼群開始退散,悠長而蒼涼的嚎叫聲從遠處傳來,像一種對入侵者的示威,更像是對這大山的致意。鼠群也飛快地散開了,狐狸、貉、山貓都是它們的天敵,雖然在這裏不會發動攻擊,但誰知道淩冬至離開之後會發生什麽事兒呢。在它們離開之後,鹿和盤羊也都一一散開,矯健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山林的深處。 在分別了半個月之後,莊洲終於站到了淩冬至的麵前。 淩冬至抽了抽鼻子,張開手臂抱住了他。他把整張臉都埋進了莊洲的頸窩裏,他想說莊洲我特別特別想你,他想說再見到夏末的話我一定不會逃跑,我會跟貓貓狗狗一起撲上去撓死他。他想說對不起莊洲,我又害你擔心了。可最終他也隻是抱緊了他的脖子,在他的臉頰上輕輕地蹭了蹭。 莊洲閉了閉眼,連日擔驚受怕的一顆心直到這一刻才算是徹底落了地。他對這個任性的家夥真是又愛又恨,如果不是周圍還有別人,他真恨不得把他按在這裏好好咬兩口。從頭咬到腳,連骨頭都抽出來好好咂咂滋味。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淩冬至的眼圈悄悄紅了。這兩天的連番刺激,在他心靈上的觸動用天翻地覆四個字來形容也不為過。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這種尋找到了血脈根源的感覺讓他覺得已經有了足夠的底氣去承擔自己的生活,去敞開心胸接納另外一個人對他說愛。 莊洲揉了揉他的腦袋,輕輕放開他。他看得出淩冬至有話要對自己說,但現在顯然不是一個很好的時機。 淩冬至的兩個表舅也擠了過來,淩冬至壓下心頭洶湧的浪潮,轉過身撲進了大表舅的懷裏,眼淚也啪嗒啪嗒掉了下來。兩個舅舅頓時心疼了,一邊安慰他一邊咒罵遭天殺的盜匪。貓貓狗狗在旁邊蹦跳,急的直叫喚。它們還沒跟淩冬至親熱夠呢,怎麽這麽多人都來跟它們搶人啊。真是太討厭了。 警察同誌在旁邊大聲吆喝,“咱們得趕緊往回走。小同誌的腳腕子都腫了,回村之後得好好找個大夫給看看,別落下什麽毛病。嫌犯傷的也挺重,得及時救治。大家都堅持堅持,醫療支援明天一早就上來了。”轉過頭就跟自己同事嘀咕,“要是狼群殺個回馬槍就糟了,咱們這麽些人呢,足夠它們吃一冬天了吧?” 另一個警察笑著安慰他,“沒聽老鄉們說是山神顯靈?山神啊,那是管著狼的,是它們的大領導,跟咱們局長一個級別的。你就放心吧,它們才不會跑來琢磨你這幾兩酸肉呢。” 人質平安解救,盜匪帶著贓物全部落網,雖然他們受到了動物攻擊,但總的來說這還是一個大團圓結局啊。 警察同誌們一邊歡喜一邊發愁。這山神顯靈,狼群助威,動物們包圍山洞的橋段……報告裏到底該怎麽寫呢? 第74章 冬至的秘密 一聲悠長的嚎叫劃破了夜晚的寧靜。 火堆邊的人同時停下了手裏的動作,一起側頭向外看。窯洞的門已經壞了,無法上鎖,隻能將就著闔上。如果真有猛獸來衝撞的話是絕對招架不住的。除了淩冬至之外,所有的人都緊張了起來。縮在窯洞一角的幾個偷獵者臉色都變了。淩冬至猜測他們還想趁著夜晚搞點兒什麽小動作,如今知道外麵有狼群出沒,想要奪槍逃跑的念頭隻怕立刻就被掐滅了。 村子裏一個男人聲音微顫地建議,“狼怕火,咱們在外麵架個火堆吧。” 領頭的警察小隊長為難地攤手,“柴火不夠。”太陽已經落了山,到處都黑黢黢的,打發人出去拾柴火是一件很不安全的事。而且這裏還有八個被捆住手腳的偷獵者,如果看守他們的警察在人數上壓不住他們,隻怕到時又會生出事端來。 大表舅看了看自己這邊的人,正要自告奮勇到附近弄點兒柴火,就聽淩冬至說:“別緊張,狼群不會攻擊咱們的。它們隻是守在附近。” 警察小隊長回過頭,神色怪異地看了看縮在窯洞一角的兩個人,“你怎麽知道?” “你聽。”淩冬至示意他留神傾聽外麵的動靜,“聲音拖的很長,調子很緩,沒有殺氣。我覺得它們是在保護我們,同時看守著這幾個人。”他指了指縮在角落裏的幾個偷獵者。 幾個警察都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老趙咳嗽了一聲,“村裏的老人都說狼是聽山神調派的,專門負責看守這片山林的衛兵。它們最容不得喪心病狂的偷獵人。”說著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角落裏的人。 偷獵者瞪回來,眼底帶著凶光。 淩冬至毫不懷疑如果不是外麵有狼群,這些人一定不會心甘情願地被捆著坐在這裏的。 “狼群不會傷害我們的。”淩冬至抱著幾隻懶洋洋的貓,信誓旦旦地向大家保證,“它們就像這片山頭的看守,分得清哪些人是不懷好意的外鄉人。”他隻能說到這個程度了,至於他們信不信,那就不是他該關心的問題了。 眾人對他的話半信半疑,但幸運的是,狼群真的沒有對他們采取什麽攻擊行動,隻是守在不遠不近的地方,讓他們一推開門就能看到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綠瑩瑩的光點。 他們投宿的地方就是頭一天匪徒們帶著淩冬至過夜的窯洞。當時淩冬至的臉上蒙著東西,什麽也沒看到,心裏雖然有些疑惑但也沒有深想。再一次回到這個地方,淩冬至覺得這個地方處處都透著怪異。偏僻的深山,曾經住過人的、因為地震而倒塌的窯洞,這些線索連在一起足夠讓淩冬至在心裏產生一個巨大的疑團了。 首先這個地方非常偏僻,無論是距離石榴村還是後山的兩個村子都非常的遠,位置也遠離前山後山之間相互聯絡的山路。甚至在這裏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大表舅和老趙他們都從來不知道深山裏還有這樣一個地方。 從規模上看,這裏應該有過一個村莊。附近的幾處窯洞都被山石掩埋了,有的隻剩下半堵牆,或者一道破敗的門窗。他們棲身的這一處窯洞保存的最為完整,不過除了桌椅、水缸這些笨重的家什之外,連塊布頭都沒剩下,什麽有用的線索也看不出來。或者當年曾經留下了一些線索,但是都被偷獵者這樣偶然發現它的人給破壞了。 莊洲也不說話,任由他靠在自己肩上似睡非睡地想心事。坐在破舊窯洞的角落裏,守著熊熊燃燒的火堆,一隻手摟著自己愛人,一隻手撫摸著伏在膝頭的愛犬,盡管周圍還有一大群不相幹的人,莊洲仍有種心滿意足的感覺。 淩冬至聽見莊洲喉嚨裏擠出來的低笑,忍不住問他,“怎麽了?” “你聽,”莊洲朝著外麵揚了揚下巴,“我頭一次聽見狼的嚎叫。回憶一下黑糖平時的叫聲,覺得它真的很像是在模仿狼。” “不是說哈士奇是狼的亞種麽。”淩冬至瞥一眼把腦袋伏在莊洲腿上睡得正香的黑糖,不禁莞爾,“不過呢,狼讓人心生敬畏,黑糖卻讓人喜歡。” 莊洲也笑,“今天看見狼,它嚇壞了。” 淩冬至斜睨他一眼,“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