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冬至笑著說:“我覺得這人還不錯。工作方麵挺有上進心,生活方麵也沒那麽多亂七八糟的事兒。人也挺細心。”    莊臨露出一副驚悚的表情,“你說的真是莊老二嗎親?!”    淩冬至在他腦袋上輕輕拍了一下,“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就不要插手了。”    莊臨捏著下巴想了想,斬釘截鐵地拒絕,“不行,為了我的零花錢,我還得管!”    淩冬至挑眉,“他會扣你的零花錢?”    “這倒不是。”莊臨衝他眨眨眼,嘿嘿嘿地傻笑了起來,“不過我答應我媽替她打探莊老二的進展,套出底細了她就發我雙倍零花錢。誰會跟銀子過不去呀?”    淩冬至,“……”    莊臨口沫橫飛,“要不咱倆合夥吧,你負責爆料,我負責給老媽傳遞消息,零花錢到手之後咱倆四六分。”    淩冬至,“……”    莊臨越說越激動,掏出手機開始發短信,“你放心,咱倆關係這麽好,我一定會把你狠狠地誇一通的。絕對誇的你天上少有,地上無雙,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淩冬至扶額。    他怎麽從來沒發現他的美術課代表是個這麽糟心的孩子?!    幹脆找個機會把他也送去陳林夏那裏勞動改造好了。多幹點兒活兒,接接地氣,順便治一治中二的毛病。    城市的另一頭,陳林夏靠在狗舍的欄杆上打了個噴嚏。    陳林夏上大學的時候讀的是曆史,畢業之後在朋友的出版社工作了兩年,然後跟幾個朋友合夥辦了個小印刷廠。再後來生意做大,跟門第相當的人家的孩子聯姻,接手了老婆家裏的酒店和連鎖超市。再後來老婆跟了別人,跟他把財產分割得清清楚楚,帶著新老公一起去了國外發展。女兒還太小,離不開媽媽,也被她一起帶走了。除了空房子之外就給陳林夏留下兩條雪橇犬。    陳林夏離婚不久,父母就先後病逝,連番打擊之下幾乎精神崩潰。    “那時候我真的不想活了。”陳林夏叼著一支煙靠在狗舍的柵欄上,看著裏麵追逐嬉戲的兩條雪橇犬,長長籲了口氣,“有一天我都走到海邊了,連往身上綁的重物都準備好了,正要下海的時候小區的物業給我打電話,說鄰居投訴了,我家的旋風和暴雪,哦,就是這兩條雪橇犬。它們倆在院子裏發瘋似的叫喚,中了邪似的,把小區裏路過的孩子都嚇哭了。讓我快點兒回去看看。”    陳林夏說到這裏沉默了。    在他旁邊的狗舍裏,塗小北正低著頭把洗淨消過毒的水盆放回狗舍,再給裏麵倒上幹淨的飲用水。他的袖子高高挽了起來,露在外麵的半截胳膊被冷水激的微微發紅。他用腳尖小心地把湊過來要咬他褲腳的小泰迪撥拉到旁邊,一邊頭也不抬地問,“後來呢?”    “後來啊,後來我就坐在那兒哭了一場,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特別丟臉。”陳林夏說著說著,眯起眼睛笑了起來,“我一直在想,旋風和暴雪一定是感覺到了什麽,所以那天的表現會那麽反常。動物的感官比人要靈敏很多倍,聰明得遠遠超出人類的想象。可惜我們聽不懂它們在說什麽。”    塗小北瞟了他一眼,沒有出聲。    陳林夏三十出頭的年紀,看外表像個儒雅的學者。即使正在講述悲慘的故事,眼中仍帶著幾分溫柔和氣,是一個很容易讓人心生親近的人。    “後來我就辦了這個愛之家。你看,親人走了,愛人也走了,連孩子都被帶走了,我以為我什麽都沒有了。再沒有人愛我、關心我、需要我了。可實際上我還是被需要著,朝夕相處中積累的感情並不因為它們不是人類就打折扣。對於旋風和暴雪來說,我不僅僅是它們的父親、朋友,更是它們唯一的依靠。沒了我,它們倆個可能連活下去都會變得很困難。”    塗小北覺得他這話說的仿佛別有深意,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陳林夏拍拍他的肩膀,“小夥子,人這一輩子沒什麽邁不過去的坎兒。不能禍害別人,但也別禍害自己。要想開點兒。”    塗小北蹙眉,“我沒有什麽坎兒,也不需要別人開導。”    陳林夏笑了笑,沒說什麽,轉身離開了。    塗小北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很久。        第53章 炸小魚        海晶大廈頂樓會議室,幾個人圍坐在會議桌周圍,討論樓下剛送上來的預算報表。    塗盛北慢條斯理地翻著手裏的報表,頭也不抬地說:“大家都說說自己的意見。老趙,上次是你說的利潤太低?”    坐在他下首的中年男人點了點頭,字斟句酌地說道:“這個利潤度跟集團公司其他產業相比,確實低了點兒。不過這套排汙係統是政府扶持的項目,除了有政府的補貼,最重要的一點,這是一個跟廖部長打好關係的絕佳機會。大家都知道,城南那塊地皮咱們謀劃好久了,如果能從廖部長身上打開缺口,對咱們是很有利的。”    幾個人紛紛附和。    另外一人麵有憂色,“不過廖部長這人……不那麽容易攀。之前幾次接觸,他的表現一直是刀槍不入啊。”    他身邊的老人不以為然,“剛上台,什麽情況都摸不清楚,行事自然要慎重一些。等拿下排汙係統,咱們有的是時間跟他慢慢磨。”    塗盛北深以為然,“廖部長這會兒應該下飛機了,我約了他一起吃晚飯,給他接風,順便把合同的事情好好提一提。”    廖部長去省上開會,從他得來的消息看,今天就應該回來了。塗盛北不想讓別人看出來,實際上他心裏是有點兒著急了。這個排汙項目原本在他看來十拿九穩,就差簽字了,結果突然間從上麵空降了一個廖部長,之前所有的議案都被暫時擱置。而另外幾家競爭對手也趁著這個大好機會開始蠢蠢欲動,塗盛北摸不透上麵的意思,心裏多少有些發虛。除非能盡快地簽下這單合同,否則他心裏是怎麽也不能踏實的。    會議室的門推開,塗盛北的助理走了進來,伏在塗盛北耳邊嘀嘀咕咕說了幾句話,塗盛北臉色頓時一變,抬手製止了助理,對會議室裏的人說:“今天的會先到這兒。”等塗氏的高層都退出去了,這才轉頭望著助理,神色陰沉地問道:“到底怎麽回事兒?”    助理擦了擦腦門的汗,低聲說:“是莊氏的人,沒有錯。姓喬,是莊洲的秘書。”    塗盛北皺皺眉頭,“從頭說。“    “是這樣,”助理的神色微微有些緊張,“廖部長是一個人先回來的,結果馬上要登機了,登機牌找不到,急得滿頭汗。然後喬芸就分給他一個登機牌,說他們一共六個人,可以留下一個轉天再想辦法回濱海。”    塗盛北臉一沉,“莊氏的人怎麽那麽巧也趕那一班飛機?”    “這就不清楚了。”助理偷瞟一眼他的臉色,不露痕跡地往旁邊躲了躲,“下飛機之後廖部長就被喬芸他們的車一起給接走了。”    塗盛北氣得想笑,“怎麽你的人沒把自己的登機牌讓出來?”    助理吞吞吐吐地解釋,“這不是……沒反應過來麽……”    塗盛北抬腳踹飛了身邊的椅子,聲音裏壓著怒氣,“湊巧,湊巧,湊尼瑪的巧,哪裏有那麽多的湊巧,莊洲這是要……”    他猛然收住口,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助理戰戰兢兢地看著他,“塗總?”    塗盛北的眼裏生出一種深刻的懷疑來,“莊洲這個王八蛋在這個節骨眼上玩這一出,這事兒可沒那麽簡單,這是給老子發信號呢……”他看一眼縮在門邊的助理,沉著臉吩咐,“讓人繼續盯著,還有,讓安妮繼續聯係廖部長的秘書,務必給我敲定今晚的接風宴!我就不信了,他還有那個能耐跟我搶生意!”    助理答應一聲,低著頭溜了。    塗盛北看著歪在一邊的椅子,冷笑了起來,“真以為一個廖勝利就能捏住老子的七寸?!莊老二,你也太拿大了。”    淩冬至把個收納箱擺在沙發上,一樣一樣往裏放東西:書、畫冊、素描本、筆記本電腦,還有兩盒巧克力。他腿邊還放著一隻箱子,裏麵是他的幾件換洗衣服。莊洲坐在門口,見沒他什麽事,便主動拎起皮箱先送下樓。    淩冬至的傷不重,本來打算出院後回自己家的,結果淩媽不放心非讓他搬回來養著,莊洲也跟著起哄,說自家的廚師特別會做藥膳,要接他到自己家裏去調理一段時間。淩冬至的本意是誰家也不去,但兩邊都不放心他自己住,他隻能退而求其次,在心裏暗暗比較了一下淩寶寶和黑糖的鬧人指數,最後決定搬去莊洲家。再者,淩爸和淩媽也都是上年紀的人了,身邊還有個淩寶寶,多照顧一個人也會很累,他不想回去折騰他們倆。    陽台的玻璃門開著一條縫,小樣兒蹲在陽台上探頭探腦地往裏看,見淩冬至連自己的糖果盒都放進了收納箱裏,遲疑地問他,“你還回來住嗎?”    忙著擺弄東西的淩冬至被它突然出聲嚇了一跳,“當然回來啊。我隻是去他家住幾天而已,據說他家有個老伯伯特別會做飯,嗯,你們懂的。”    小樣兒甩了甩尾巴,眼裏透出幾分不安,“那你要住幾天才搬回來啊?”    淩冬至想了想,距離他開學還有大半個月,他估計會一直住到那個時候,“這樣吧,你們沒事兒了就過來看我吧。就是你偷表的那家。”    小樣兒一點兒也沒不好意思,高興地舔舔爪子,“好吧。那你還給我們炸小魚嗎?”    淩冬至,“……”    小樣兒從他的神態裏敏銳地察覺了什麽,咧開三瓣嘴討好地衝著他笑,“自從你生病住院,我們都好久沒有吃到你做的東西了,真是懷念啊。冬至你知道嗎,你炸的小魚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真的。不騙你。喵。”    淩冬至頓時心軟。小樣兒它們幾個都是野貓,平時除了自己之外,還有誰肯花那個功夫專門給它們炸小魚呢。    “好吧,炸小魚。”淩冬至無奈地笑了起來,“等下過去的路上我就去市場賣幾斤小黃魚給你們幾個備著。”    小樣兒歡快地甩甩尾巴,“那你快去吧。”    淩冬至,“……”    這就是民以食為天的現場版注解嗎?    莊洲在外麵敲門,“好了嗎?”    淩冬至打開門,指了指沙發上的收納箱,“就那個。”    莊洲抱起箱子率先往樓下走。淩冬至衝著小樣兒擺擺手,跟著一起走了。    小樣兒趴在靠外一側的玻璃窗上看著莊洲和淩冬至一前一後走出樓道,一起坐進莊洲的車裏,有些惆悵地喵喵叫了兩聲。    淩冬至像是有所感應,抬起頭衝著它飛了個吻。    小樣兒甩甩尾巴,決定等西崽和小灰回來之後立刻就去找他。    黑糖最近的日子過得挺寂寞。    它爹地好像從來就沒有這麽忙過。當然他以前也忙,但是再忙他也會在晚飯後帶著它出去散步,會陪著它一起在院子裏搶拖鞋,會帶著它一起看新聞節目,還讓它趴在自己的腿上。現在這些節目統統都沒有了。    黑糖是個懂事的孩子,它知道它爹地這麽忙都是因為告狀精生病了,他在照顧他。是不是告狀精病好了,它的爹地就會回來了?    可是沒有人陪著,它也很寂寞的呀。    黑糖很是惆悵地舔舔空食盆,望眼欲穿地看著大門的方向,一邊在心裏暗暗琢磨它爹地今天會不會還像前幾天一樣,打發那個一見它就哆哆嗦嗦的小助理來給它喂食。自從他第一次遛它的時候被拽了個大跟頭,翻進了樹坑裏之後,每次見了它小助理都是一臉恨不得躲開八尺遠的表情。這讓它感覺很不爽。    它想它爹地了。    黑糖從鼻子裏噴了一口氣,沒精打采地在地毯上趴了下來。    它的耳朵忽然一動,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動靜。黑糖猛然跳起來,三竄兩竄跑出了客廳。果然,一輛熟悉的車子正朝這邊開過來。    黑糖立起身,把爪子搭在欄杆上興奮的汪汪叫,它覺得自己簡直幸福極了。    叫聲很突然的拐了一個音。    黑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它竟然在副駕駛座上看到了……    那誰?!    黑糖嗚咽兩聲,覺得自己的狗生真是充滿了悲劇。        第54章 後媽入侵        莊洲隨手揉了黑糖兩把,就拎著淩冬至的行李先上樓去了。黑糖可憐地跟著它爹地一溜小跑地進來,本來還想跟著一起上樓,結果被它爹地一句“乖,自己去玩會兒”給徹底打擊到了,灰溜溜地趴在樓梯口不滿地哼唧。    淩冬至坐在沙發上,衝著黑糖勾了勾手指頭。    黑糖狐疑地看著他。    淩冬至繼續勾指頭。    黑糖很有骨氣地把臉扭到另一邊。    淩冬至忍著笑喊它,“黑糖,過來唄,我給你買好吃的了。”    黑糖動了動耳朵,視線飛快地溜過去又收了回來。    “不騙你,就是你爹地經常帶你去的那家寵物用品店,是剛剛出鍋的牛肉幹哦。我聽你爹地說你最愛吃這個,也不知是真是假……”    “當然是真的了,這有什麽好造假的?”黑糖不服氣地哼唧。    淩冬至拎著個塑料袋衝它晃悠,“既然是真的,那就過來唄。”    黑糖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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