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人家小牛村黃大炮家的小孩,說讀的是什麽路橋專業,可有錢了,才三十歲就在市裏買了兩套房了,還有蒙家那個最漂亮的女娃,聽說一畢業就嫁了個大老板,可真是祖墳冒青煙了……陸月歌炒著菜,沒把這些話放在心上,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就算外麵的世界再怎麽繁華,現在,他心係的地方唯有這裏。蒙仁峰一個人要照看一大群鴨子,所以隻種了幾畝稻子和玉米花生,除了夠自己一年的口糧,剩餘的都是拿來喂鴨子的。陸月歌回來了就多了一份勞動力,他們一起把稻子收割起來後,馬上又耕田開始種二苗,禾苗早在一個月前就種下了,待耕好田後就可以直接種下。雨下得很大,蒙仁峰拿著鋤頭鋤田埂裏側的雜草,陸月歌則趕著牛、扶著犁耙在田裏犁地,他渾身的衣服都濕透了,泥漿差不多濺到了大腿上,連臉上都沾了不少,他頭上戴了一頂草帽,長發早就被淋濕了,微長的劉海濕漉漉地黏在臉上。不遠的草地上有幾個人在放牛,看到陸月歌在田裏耕地,一個女人噓唏,“六月這孩子到底是怎麽想的,都大學畢業了還回到這鬼地方種地,這書不是白讀了嗎!”“哎,誰知道現在的孩子到底是怎麽想的,父母想著往外跑,他自己卻窩在這山旮旯裏。”“他跟這山林有緣吧,人也勤快,要是我兒子有他一半好就好咯……”這樣的話陸月歌已經聽了太多次了,幾乎每個遇到他的人都會問他為什麽回來,他也不生氣,每次都用幾句話隨意帶過,笑著回答他們。這塊田地很大,麵積有兩畝四分,這裏沒有現代化的機械,隻能靠人趕著牛拉著犁耙在田裏來來回回地犁,花費一個上午的時間,直到把原本結實的田地犁成泥漿狀,才能把禾苗種下。趁這幾天不停的雨,他們把靠近河溝邊的、五畝多的田地都耕好種下禾苗,隨後還種了兩畝多的花生。準備到農曆七月十四了,兄弟倆每天都早早開著手扶拖拉機,載著幾百隻鴨子去到縣裏擺攤,一連賣了三天,還有一家飯館直接跟他們買了六百隻鴨子,收入還挺不錯。手扶拖拉機現在越來越不方便了,他們打算換一輛皮卡。鄢雁平剛好有認識的朋友,想轉手一輛用了差不多五年的皮卡,兄弟倆去看過車了,車保養得挺好,性能也不錯,原車主發了點小財準備把這車換掉,加上鄢雁平這層關係,他們最後談妥了兩萬八千五的價格。蒙仁峰這幾年存了幾萬塊錢,都是留著修房子和娶老婆用的,陸月歌大學幾年都很省,一直都有打工做兼職,在寵物醫院的工資也挺高,所以也存有兩萬多塊錢。陸百京雖然不願自己兒子留在山裏,但是知道他們要買車,還是寄了五千塊錢回來。兄弟倆各出了一半的錢,車主是蒙仁峰的名字,辦理好一連串的交易手續後,他們終於把這輛深綠色的皮卡開回家了。回到家後他們放了一卷鞭炮,陸月歌還給後視鏡和車尾都綁上了紅布條,晚上再請幾個要好的兄弟來吃飯。從現在開始,他們也是有車人士了。在這個傳統民間節日,他們賣出了不少鴨子,原本三千多隻鴨子,現在隻剩下兩百多隻下蛋的鴨子了,他們準備再買一批養著,等過年的時候再賺一筆。這天,陸月歌去地裏拔花生,蒙仁峰和表弟藍鷹拉了一批鴨子和幾框鹹鴨蛋去縣裏賣,回來的時候,後車廂裝了幾十籠鴨苗和幾籠土雞苗。皮卡行駛在崎嶇的山路上,蒙仁峰看到一輛外省牌照的越野車停在路邊。上午在鄉裏路段的時候他看到過這輛車,車主是一個戴眼鏡的年輕男人,看樣子應該是從外地來旅遊的。這條路沿途散布著幾個寨子,現在離他們寨子已經不是很遠了,看樣子這輛越野車的目的地,應該是這幾個寨子了。近幾年鄉裏扶貧,把原先的山路又推寬了一些,想引進更多的遊客,但因為路途太遠,情況也隻是比以前好了一些,遊客還是比較稀疏,來得比較多的還是組隊探險的驢友。越野車性能就是好,在蒙仁峰下車解決問題的時候,那輛越野車就開到他們前麵了。皮卡跟在越野後麵,蒙仁峰熟悉這裏的路況,加上今天賺了錢,他愉悅地一邊開車一邊和表弟閑聊。正想著前麵這輛越野雖然是好車,但還是自己這輛心愛的皮卡比較實用,前麵的越野就突然刹車,蒙仁峰一下沒防備,他用力踩下刹車,才險險隔著十多厘米的距離沒撞到越野的屁股上,還好他們都謹遵交規係上了安全帶,不然腦袋準磕到玻璃上了。同時咕嚕一聲,好像車後麵有什麽滾下了懸崖。蒙仁峰嚇了一大跳,他回頭一看,原來是一個裝著雞仔的籠子滾下了車,正險險掛在路邊一叢幹枯的灌木裏,一籠子的小雞都被嚇到了,不停撲扇著翅膀撲騰,蒙仁峰來不及下車拯救,眼睜睜看著一籠子雞仔直接滾下了懸崖。蒙仁峰有些惱火,怎麽好好的就突然刹車?損失一籠雞仔就算了,要是自己技術再差點,直接把他懟下懸崖了怎麽辦?!越野的車主打開車門下車了,蒙仁峰憋了一股子火,他用官話衝那個人喊,“喂,兄弟,做什麽突然刹車?很危險你知不知道啊!”“抱歉,你們沒事吧?”戴眼鏡的男人麵無表情地用普通話和他說了一聲對不起,看到車子和人都沒什麽事,他就往自己車前麵走去了。此人正是藍棠君,他這段時間休假,閑來無事,便按當初陸月歌留給他的地址,自駕到此地遊玩。這裏的路又窄又彎,山上還會突然滾下石塊來,要不是他及時刹車,隻怕要麽被這大石塊砸中,要麽連人帶車衝下懸崖。蒙仁峰火冒三丈,這是道歉的態度嗎!這個戴眼鏡看著斯斯文文的男人是不是狗眼看人低,於是他也用普通話回到,“突然刹車是你的責任吧,賠我的雞來!”蒙仁峰這會氣呼呼的,講話語速很快,加上很重的口音,藍棠君根本沒聽清他在喊什麽。後麵的人沒事就好,他擔心有車來往,隻想快些去把那滾落下來的石塊給搬開了。蒙仁峰跟著跑過去,卻見越野車前麵半米多的地方,有一塊大石頭和幾塊碎石。他倒抽了一口氣,這一帶偶爾會有鬆動的石頭滾落下來,這麽大一塊石頭,還好這個人命大沒被砸中,不然後果不堪設想。於是蒙仁峰也不計較了,他招呼藍鷹過來,兩人跟藍棠君一起去搬開那些石塊。“你是來旅遊的嗎?開車要小心一點,這裏偶爾會有石頭從山上滾落下來的。”蒙仁峰和藍棠君合力,把那塊最大的石頭搬到了路邊。“謝謝,剛才很抱歉。”藍棠君扶了一下眼鏡說道,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給蒙仁峰和藍鷹各發了一支。這人怎麽都不舍得笑一下!蒙仁峰拍拍手上的泥土接過煙, “行啦,沒事就好,趕緊走吧。”“哥,不叫他賠我們那籠雞的錢嗎?”一旁的藍鷹悄聲問道。藍棠君聽不懂他們的語言,和他們道別後,他就上車發動車子離開了。“算了,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人沒事就好。”蒙仁峰吸了一口煙,然後走到車後麵檢查了一下籠子,山路崎嶇,他在後麵本來就應該開慢一點。雖然那個人看著冷冰冰的不好說話,但是蒙仁峰天生對戴眼鏡的人就挺害怕和尊敬的,就比如鄢雁平和陳傅忠,在他看來,戴眼鏡的都是知識分子,是偉大的人民教師,是聰明人。蒙仁峰沒把這個插曲放在心上,結果第二天上午的時候,那輛越野車就開到了河邊。車門打開,自家弟弟和那個戴眼鏡的男人走了下來,他們一邊走一邊說話,那個男人竟然還露出了笑容,難道他們認識?“棠君,這是我哥。”陸月歌給他們介紹,“哥,這是我朋友,棠君,他來這裏玩的。”藍棠君挑了挑眉毛,原來這個咋咋乎乎、講話口音很重的男人就是月歌的哥哥啊,真是有緣。“你們認識?他是你的朋友?”蒙仁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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