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好同那家的來頭作比,但我父兄如今的身份一時半會兒怕是不能在人前明白告知。另有一樁小姐您還有所不知,而今再不似起初那會兒,不過是為了尋個藏身之處了。”


    不禁怯生生望了一眼,田莊的方向,苦惱萬分道:“前次到來後才知道,原來東家有偌大一片田莊,以此為生的莊戶、佃農更是不下百餘人之多,哪敢輕舉妄動!這才沒將早已備好的書信留下,但對於我姐妹知道實情後的反應,也是頗有幾分把握,因此想著不過耽誤了些時日罷了,到底不給東家惹上麻煩,才是最為要緊!”


    “原來如此。想不到你兄長雖是武行出身,做事卻不莽撞。若是這般,我到更需他們見上一麵,才好待回程後詳細告知姑母。有道是堵不如疏,你可還記得此番出行前,姑母對我們叮囑的那番言語?”


    “自是記得清楚……。”果然才剛接了開頭,餘下之言已是再不能繼續了。憶起當初主子的告誡,陸二娘更是安寧了三分,畢竟在她們姐妹心中,自家這位救命恩人並不似外表上所見那般,隻是個稍練過幾下拳腳的普通貴門之女罷了。


    或許旁人不知詳情如何,但在陸氏姐妹陪同之下,時常簡裝出行也不僅有那年,火速趕往京城救助眼前這位少主子一樁而已。更早之時,便已往返過南方各地幾次,若不是怕莊內人有所察覺,怕是一年便可出門好幾回的。


    因此,日後見主子對她娘家侄女,居然孤身領著倆隨行之人就敢上路,在遊曆之餘順便行商,也並不曾感覺太過突兀!反倒對於自家主子而後的深居簡出,頗為費解。時至今日,才總算是明白了其中的關鍵所在,原來是因自己麵前這位的隨機應變之能。在主子心中早已可獨當一麵咯!


    想到此處,再也不忙推托言辭,反倒認真點了點頭應道:“隻等小姐將那蔡記之人拖延住些時日,在此期間尋個空閑與我家父兄見上一麵。也是無妨。隻是我姐姐哪裏,還望小姐幫忙說上兩句才好!”


    別看她家姐姐平日除了教導丫鬟們練習時,才會擺出那張極為嚴肅的麵孔,其餘之時卻是麵上常掛笑意,言語同樣是當得可親兩字。


    若非如此,為何那幾家租戶一提及陸娘子的身形樣貌,便可立馬描繪出來,便可見其在平日的待人接物,俱是平和非常!再則,此時雖是自己一手促成。理應也該幫著陸二娘說上兩句,哪能眼睜睜看著她被陸娘子斥責的。


    有了明確的方向,自是各自行事了起來。


    既然要拖延住蔡記之人,好生在偏遠處的幾座山頭轉悠一陣,這輿圖卻又不好輕易出手。此刻婍姐兒也已有所警惕。自己這一手的繪製詳實輿圖的本事,除了自家心腹外是斷斷不能為外人道的!


    一來,此時本就是出行在外,到時那頭問詢起這圖的來源,怕是不好應對;二來,便是對於百姓人家私藏輿圖,更是犯了忌諱。哪有人敢隨意拿來示人的道理?


    在他們一方眼中,而今的顏家的小哥雖說有幾分經商的天賦,但這出身上到底還是普通的商戶之家。能親眼見過幾回輿圖,怕是還有所疑問,何況能順手拿出一張如此詳盡的,更是絕無可能!


    考慮再三。自是徹底熄滅了這一念頭,隻求能用最為簡樸的文字將那幾個所在描述一清,便可留出足夠的時日了。


    對於有詳實輿圖在手的婍姐兒而言,這等描述本是信手拈來之事,但為了更符合此時消息的來源。反倒用心改變了往日的描述。


    “到了村口直接轉向東,看見破了半拉土牆的農家小院後,再往南去差不多七、八裏地,就能瞧見兩間茅草屋立在山腳下,就是你們要找的那座牛角山了……。”怔怔看了兩遍,才又抬頭望向一旁的葉先生,忍不住撇了撇嘴追問道:“這份有關藥方可能來源的資料,真是那顏家小哥命人送來的?”


    “的確是那位的筆跡,但這信中所錄的言語樸實之極,卻是前所未見的……。”葉先生才剛接了一句,就被門口立定的喬裝侍衛,低聲提醒一句道:“那送信小廝說,信裏所寫都是這兩日的走了趟鄉間農家,才辛苦收集來的。”


    這時,桌旁兩人才相互對望了一眼,頗有幾分了然地點點頭:“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那位是怕隨意修改了描述,連他都不曾親自去過的所在,自是無法講述清楚,反倒壞了我的大事!”


    “少主說的是,想來這顏家小哥也並非一味的蠻幹,看著倒越發比那些與其年紀相仿的少年,強上幾分喲!隻是京城莊國公府上的那位大小姐,少主可要親自去確認一回,才好定下隨後之事?”想到了先前聽聞的驚人消息,便已順口問起了一句。


    卻見這旁之人麵露憂色,顯然也正在為這兩難之事,猶豫不決起來。畢竟此番之行的目的,並非單純隻為了尋找那藥方的主人,以報答其救命大恩,另有一項也是頗為要緊。


    試問錯過了此番之機,近期之內想要再度啟程南下,且不說是否還能邀來顏家小哥這般的得力之人同行,就是京城那頭的細微察覺也極有可能,直接斷送了出行的時機。


    心中有了計較,自然有些左右為難,而另一方又得了顏家主仆傳來的確實消息足以五、六條之多,也頗為慚愧。本是自家之事托付與人,那位倒是一心隻求完滿,反觀自己這方卻因京城突然而至的意外消息,變得舉棋不定起來,實在不應該。


    “若說當初那家千金施救與我一事,理應知恩圖報,但那時發生突然不說,另有一樁怕是更為重要!直接尋上門去斷斷不能,一個不小心,不但大恩未報,反倒因此壞了那位小姐的閨譽,才是真正要命之事!”猛然抬頭看了一眼,門旁才剛轉交了書信的侍衛,轉而交待了兩句後,才在起退出屋外後,同一旁的葉先生商議其應對之策。


    “要說兩頭兼顧之法來,還需少主您放手南麵之事為好。一來可讓京城那頭安心不說,如今算來也已出來有半月餘了;再則那藥方源自何處,也已成了可有可無之事,更別說還有老朽在此看顧,少主盡管早日回轉,也是無礙!”


    提到本以為是此樁關鍵所在的藥方之源,不用細想便已是一目了然,至於國公府中那位閨閣千金是從何處而來,顯然已不再如此至關重要了,待等日後有了合適之機,親自詢問一二,便可知曉詳實了。


    但對葉先生口中所提,京城府中的情景卻頗有幾分無奈。要說自己再多留一段,倒也無妨,隻一想如今這頭已有顏家小哥幫忙,反倒有意將自己祖父名下封地的詳實查驗,交與其接手一回。


    略作沉思後,便當即提議道:“先生以為,若將有關我祖父傳下的封地一樁,也一並交由顏家小哥細細查驗一番,可使得?”


    “這個……若是以那位先前的認真勁,的確是上佳之選,但這般無緣無故細查偌大一片地界、莊戶,以及相鄰幾座城池內的種種怕是有些不妥?”


    提到這句,不忘抬頭望向了那個方向兩眼,才又轉向顏家一行所在艙室,繼續言語起來:“先前或許還有借口可尋,無非是為了找齊那張殘缺的藥方而已,但如今卻是大相徑庭,要找出合宜的由頭來還真不是那般簡單的。若是一個不小心露出破綻,反倒弄巧成拙了,事後又該如何收場?”


    先生口中言道的收場一說,這旁之人自是再明白不過了,若之前那藥方之事讓他三緘其口,倒還無須多慮。不過是為掩人耳目使出的障眼法罷了,即便他家言而無信,順口說與了旁人知曉,此刻看來也已無傷大雅了。


    當初不知那位的身份,尚且有過擔憂,然而此刻思來,擅道醫這樁定是瞞著外人偷偷苦學而成的,即便被顏家無意間漏了出去,也不會牽連不到她的身上。


    因此,葉先生才提議自己即刻折返,倘若一將封地之事托付與那顏家,隻怕是……。再度瞥了眼手旁的書信,才定了定神言道:“既然先生也認為,此刻返回京城最為恰當,便如此行事吧。至於封地那樁,還是由餘下之人比照著,那顏家小哥的詳實之度,細細查訪也就是了。如先生提醒那般,此事還是不足為外人道也!”


    “與其絞盡腦汁另尋由頭,倒不如索性用心多教導出幾個心腹之人,才是正經。如今還隻是開頭而已,真要全麵拿捏住府裏那人,還需辛苦多年方能辦成!”


    而那旁也已緩緩點頭:“少主能這般作想便是最好,老朽自當是盡力而為。至於那顏家小哥此行的功勞,少主也無須擔憂。來年無論他家是要多添幾成的糧米買賣,隻要質量上乘我蔡記一概全包了,又有何難?”


    哪承想,另一旁艙室內的顏家小哥是壓根沒打算,再同他們家有任何的生意往來。此番一口應下隨同南下之事,便是為了日後尋個良機,直接結束了兩家的米糧買賣,才是目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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