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兩日,再度悄然去到溢州城中的‘顏家母女’,卻已見距離霞光閣不遠處的茶樓雅間內,仔細收起了銀票與合約。而先行出了這條街麵的老掌櫃,此刻的麵上明顯輕快了幾分,要知道今日不單將和合約簽妥,更讓人叫絕的是,自家少東的預料竟然這般奇準無比!


    “還真讓少東家你猜到了,那顏家的確真有更為精美的花扣樣子交與我們。”說著亦是忍著激動,將懷中那本薄薄的書稿取出,順勢翻開前麵的封皮,展示在金文清麵前。


    原本隻為有備無患,才在臨行之際提醒了老掌櫃,多拿一百兩銀子以防萬一,卻不想還真另有所獲。眼前這薄薄三十頁紙的顏家圖稿集,便是最好的證明。


    “怎麽還是這麽構圖精巧的‘蝶戀花’!”停在第三頁上,已是不舍得移開眼去,單看扣攀這邊牡丹盛放已是惟妙惟肖,再觀扣坨之側的彩蝶正欲輕輕停下。眼光再觸及那花樣上以金粉點彩之處,不覺頷首歎道:“居然想到添加金錢在其上,才更能彰顯出百花之王的雍容華貴來,果是精品!”


    聽得少東家如此言語,那旁的老掌櫃也已點頭應到:“所以,待我查看過整本圖冊後,便將另外加了他們家六十兩銀子。如此一來單花在這本圖冊上的銀兩,也不過三百八十兩而已。”


    “三十頁的圖冊,為何隻……。”這回倒不用老掌櫃解釋,自己動手迅速翻到了最後幾張,果然是幾套詳盡非常的盤製之法。最末那一頁上,更是將此法所需的幾種竹製器具,也都一並錄在其上,另加了注解幾行。


    “這家人倒是誠懇非常,居然連這些細致之處,也都一一為我們想得周全,想來之前許了他們二十兩一幅圖稿,卻顯得我們霞光閣有些仗勢欺人了?”


    見自家少東麵露些許尷尬,反倒是那旁的老掌櫃一臉坦然:“做買賣本就是你請我願,真要覺得低了,自會在簽訂合約前,就當麵提及了。而且他們隻肯送來圖冊,卻不會上門教習繡娘,與我們來講也是略有不如意的。看圖照搬,到底不如熟手一旁指點幾日來得便利。”


    這句倒是一陣見血,點到了要害上,隻是無論是壓根就不會盤製的林媽媽也好,還是隻瞪大了眼睛在旁觀看過,卻不成自己盤出一個來的陸娘子,皆不好在外人麵前顯露身手。


    無需內行之人定睛細瞧,就是外行人也必能看出破綻來,所以為了避免此事發生,自是爽利地將細分步驟,全都已圖解方式,一一表現在紙上咯!


    說來,那日接手仔細翻看的方鄭氏也不免低聲感歎,要不是為了及早湊齊那筆圈地所需,自家還真不願意將這本好東西,流到商戶手中。卻不想,一旁往嘴裏送點心的侄女,反倒輕輕一笑,反問她說倘若日後被人參透了盤製之法,又該如何?總之,這花扣已然流出了自家去,就該有準備被別家仿製出來。


    所以,與其來日百花齊放,倒不如趁它芳華初現之時,沽個好價錢,使得自家能盡快有了另一處安生所在,才是最好。


    當日?斫愣?撓耐侶墩庖瘓淶氖焙潁?扌瓚嗔粢饃砼緣墓媚福?部稍諏致杪櫛1014渙蕕牟嗔成希?暗皆?蛩?凇?p>要知道,與京城國公府裏那位老爺子年紀相當的方大人,如今也已春秋漸高。方鄭氏的那未能成親,就已先走一步的夫君,方家七爺雖與府上的嫡長子一母同胞,卻也架不住日後各房分家之事。真有心留著南麵的別莊繼續與七房的未亡人,姑母這裏也不免尷尬。


    所以,一般遇上此等情形,但凡有母家可回的,自是選了大歸這條路,也斷斷不會厚顏留在夫家。偏偏如今的國公府是說什麽,也萬萬不能回的。


    不說二房那家的凶殘,就是姑母這般的性子,當初那百日之期也是勉為其難,何況還要放下身段求了收留,便是斷無可能。自己姐弟三人,更是不敢在此般情形下,貿然回到那危機四伏的大宅院內。


    所以,一出了年節,見自家侄女就如此著急張羅圈地,圍作桑園再添羊羔放養這樁,方鄭氏也是連連點頭。更何況這筆銀子,居然都是出自侄女一手策劃之下,驚喜之餘也不免嘖嘖稱奇!


    這才多大的孩子,就被逼出這等好本事來,沒錯,這一切都是為二房夫妻倆的暗中被迫所致。每每同林媽媽幾個說起此事,難免要感慨一句老天不公,為何早早將這孩子的雙親一並收了去。


    倘若其外族家中勢力還在,倒還罷了,但如今這丫頭三舅父的官階實在有些……反正在京城貴家出身的方鄭氏看來,的確是毫無亮眼之處。不但昔日家祖的封號被奪,又因長兄的連累,不得不自甘平庸選了一處貧瘠之地,苦苦熬著歲月。


    真要將自家侄女幾個送去那頭,還不如跟著自己在這別莊度日的好。單說這氣候上,就強過那處許多,更別提到了侄兒們發奮圖強時聘一位德才兼備的先生,那等小地方更是難如登天!


    真要跟了他家三舅父用功課業,隻怕那位也是力不從心,畢竟即要應付官場中人,又要分心教導自家孩兒與外甥,怕是烏有幾人可以顧全的,所以還是由自己這位姑母一旁守護,才最為穩妥。


    事實也是如此,自姐弟三人開始堅持每日早起,由陸琴漪教導基本功外,其餘之時又撥出兩個時辰,隨了新來的女先生書房啟蒙。如今看著孩子們的臉色,已有了明顯的不同,氣血充足,性子也已恢複了昔日的活潑勁。


    更令人意想不到是,自年初起一項喜歡讓陸娘子幫著收攏,各類雜記的侄女,越發愛在廚房裏呆著。不是同廚娘討教手法,就是讓廚娘比照著雜記上所錄的食譜,試上一回。


    倒是叫兩個小的,跟著添了好些零嘴點心,就連自己這裏也是常有新鮮吃食,拿來品嚐一番。


    正想著昨日林媽媽兩人帶回的銀票,是否能在這幾日裏,將那片事先看好的林子一並圈定了下來,就見自家侄女幾個又端了新出爐的點心來嚐。


    “姑母您先嚐嚐,也好叫弟弟們分些與那院中的先生試試。”這幾個孩子倒是無需自己教導,已是知曉尊師重道一說。自五日前那位同樣寡居在家的女先生進入別莊後,倒是每回有好吃的,便先端了來自己這裏品上一品,便由早就待命一旁的小丫鬟,提著食籃送去。


    “說來給小公子啟蒙的那位先生,也是個福薄的!才進門沒幾年他家相公就勞累成疾,自能辭官回鄉長住。卻不想,自家兩個孩子才剛懂事,就撒手去了,真真是……。”


    “可就是那年還不到三十吧?”


    “怎麽不是,那位也算是咱們這片鼎鼎有名的大才子!聽說在外做官時,也是清清白白的好官,可就是這命實在太短了。可憐哦!”


    此刻井台上正用力絞幹了衣裳的漿洗婆子,也已插了一句:“虧得那先生的娘家兄弟有些凶名,那夫家的叔伯兄弟才不敢太放肆,要不然他們母子三人的日子,怕是越發不好過的。”


    聽了這粗實婆子的話中,似乎知曉些隱情,不免主動湊近了幾分低聲問道:“難不成,那賀先生娘家的兄弟在咱們這一片是個人見人躲,霸王似的人物?”


    “那倒不是,隻不過與縣衙裏那幾個捕頭,都能稱兄道弟。這麽個厲害人物,在咱們這樣的人家看來可不就是個不好惹的?”聽明白了漿洗婆子口中的隱情,兩個廚娘都不約而同的重重點了點頭,果然是可以算得有些凶名了。


    都能跟衙門裏的捕頭撤上幹係了,可不是自己這等普通百姓,敢惹上的厲害人物。隻是她們這幾人都不知,其實如今伺候著的姑侄幾個也是大有來頭。隻不過年後在方鄭氏的小心下,刻意將原先那個廚娘換了出去,另尋人牙子重新買了兩個來使,才使得這廚房小院內的下人們,無從知曉太多主家之事。


    且不說,這兩人都是特意挑了外地販賣來的,就連灑掃、漿洗上的粗實之人,也都分了兩批悄悄換成了自己握有賣身契的奴仆。這一點上姑侄倆,倒是出奇的想法一致。


    想來正月前,?斫愣?哪薔淞粢淮ψ約業陌采碇?Γ??朔街j仙羈痰撓∠蟆4艘惶嶁眩?雜詒揪陀行┬淼s塹墓媚福??15辭辶俗約杭唇?媼俚霓限未?場?p>無需與林媽媽再作商議,自己也是再明白不過,待等日後方府分家之時,便是自己離開別莊之際。大歸再回國公府,早在當日領著侄兒們出京之日,便以絕了此念。更別提,讓自己親自送了孩子再回那處可怕的境地,更是斷無可能!


    所以,侄女所提的及早湊了銀子,選一處僻靜的所在,圈地栽桑早做準備,才是目前的當務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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