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懷顧圃中一切井然有序,卻不知自家這位二夫人,早已瞧上了東麵大房那片院子。隻待年後整修完畢,便要舉家遷入其中,而今以大房屢遭不幸為由,不過是借此徹底抹去大伯一家的痕跡罷了。


    刻意遲遲未報於慈恩堂中的那位知曉,便是他夫婦二人的精心謀劃之一。想來,隻等塵埃落定,便可將這國公府內的事務,也已盡數被二房握在手中。即便老爺子再有不悅,畢竟是木已成舟,然而二房次子的顏麵,卻少不得顧及一二,自然是大事化小,不了了之。


    此刻兩人分了前後,步入曾經是大房的主院睿雲堂,不覺目光炯炯,心神俱爽。就連下人們的動作緩慢,也比往日多容忍三分,上前一步挨近自家夫君,笑指著兩側的廂房問道:“可是先將咱們家大小姐接來西廂暫住些日子,好歹叫她們姐妹親近些,才是最好。”


    早在當年獲悉了那句傳言,闔府上下就不曾有人質疑過,這二房所出的大小姐,不是那大和尚夢中的祥瑞之人。不論別人家是如何作想,然而在這莊國公府裏,眾人皆是明白一個道理,隻要府裏能能力所及,必得先緊著這位二房的掌上明珠!


    徐徐轉身掃視了一圈,不由勾起了嘴角,到底是老爺子當年偏心的很。殊不知,大房這頭不等兒子成人,便成了二房的地界,即便十年後,那個正經嫡出的孩子找回來,也已時過境遷,再無回歸之日了!


    想到當日的借機謀劃,卻是暗自得意:“還是夫君想得好,眼下邊關上雖有零星戰事,卻是再不比建國之初那般,終歲不得安寧。如今夫君這般的兩榜進士,才是國之棟梁,家中依仗!”


    “本來這建國之初,必是武將天下,任你再過出眾,文臣終究不堪大用。而今曆經二代君王仁政之下,各地早已安定,除了邊疆上那幾處的跳梁小醜,何足道哉!”


    說這裏,不免偏轉了身子,瞥了眼正屋,低諷一句:“到底是勇猛有餘,而智謀不足啊!若不是一心承襲老爺子的衣缽,接了那統領三軍的虎符,怎會尚不足四十,險些埋骨塞外了。”


    二老爺這話,自然是指當初鄭氏一族的族長,而今國公爺的嫡親六叔所慮。畢竟安寧時久,武將立功封侯,早已不比幾十年前了。於是棄武從文的人家,也已在近十餘年間逐漸成了大勢所趨。


    正如民間那些耗費重金,供著自家兒郎靜心苦讀的普通百姓,也已看到了科舉入仕的前程似錦!當然也有始終堅持走武將之路的,但那般的人家無一不是軍中主將,又與朝中權貴勢力緊密相關的世代望族,更有幾戶本就是皇親身份。


    就這兩條而論,莊國公府卻是兩頭都不沾,既無大權在握的姻親人家,也與皇親國戚八杆子打不著。正是看到了這一必然的趨勢,國公爺的繼室胥氏,就是當初力勸老爺子,讓其所出的次子改走科舉之路,卻引得老爺子一頓暴怒!


    本來,鄭家不僅是此朝的武將世家,即便上數七、八代,也皆是行伍出身。雖然現如今已難查證,鄭家先祖可是正經武將之家,還是為勢所逼,半道上轉了營生。然而在老爺子眼中,好好的武將人家怎可棄了祖先根本,去學那些整日隻懂舞文弄墨,出口必然長篇大論的酸腐文人。


    更何況比起行伍出身的爽利之人而言,那些滿口仁義道德的文人騷客,那有多少真正的鐵血漢子,能不做那趨炎附勢的小人,已屬難得。想到原本自家的好兒郎,如今也要丟了祖上的本事,改投那些酸儒門下,老爺子就隻覺得胸口發悶,血氣上攻!


    也正是那時埋下的種子,致使多年後次子終於名列三甲,被賜同進士出身後,徹底與繼室冷了關係。因此,近十多年來繼室胥氏雖不曾被休棄出門,卻是一年難得回府小住幾日。


    並非國公爺不待見自家繼室,反倒是那位不愛在府裏久住。一來原配所出的嫡長子,猶在朝中正經掌著一方兵權,自己親生雖已入仕途多年,卻始終跳不出這六品之列。


    與原配之子的二品大將相比,終究差了一截,雖說如今朝中同階官員中,文臣已隱隱高過武將一頭。然而這二品與六品之間,卻是等同而論。


    其二,便是府內主持中饋之人,早在那年大房迎娶簡家女兒的一年後,被老爺子親自開口,交到了睿雲堂中。想到自己生生叫人奪了顏麵,難不成還?著臉,每日裏瞧著兒媳婦的臉色過日子不成?


    倒不如索性,避去別莊靜心吃齋的好。隻是外人不得而知,當年胥氏之所以,被國公爺奪了中饋大權,正是因其私自扣下了府中的日常支度,三不五時接濟自己娘家兄弟。


    不但如此,最後還幾次三番變著法子,克扣下人們的月銀,所謂何事卻叫一家之主,徹底冷了心。這才有了大兒媳婦進門一年後,便執掌中饋一樁。


    也正是因為這個,繼室愈發狠上了原配之子,要不是老大家媳婦掌家的能耐不弱,自己要拿回中饋,也是遲早之事。可有誰想到,這位的本事可是不小,不但是各房的大小事件,都能處理得當。就連內外多達百餘的仆役,也都交口稱讚在其主事期間,再無無端克扣之事發生,與繼婆婆胥氏而言,再一次被重重打了臉!


    其實當年這樁,就是胥氏的嫡親兒媳婦,也是暗中叫好的。畢竟他們二房每月的分例銀子,也有短缺之時。再別提每季的衣料,更是一年不如一年,每回出門赴宴便少不得自己貼補銀兩,重新添置一二方才不落了自家顏麵。


    自從換了大房嫂子主持後,倒是再沒為此出過一分銀子,僅此一條這十年間,便省下了多少私房,更是可想而知了。此刻環視四周心裏雖想著往日種種,然而在身旁的夫君眼中,到底還是能否在老爺子百年後,襲了那個爵位頂頂要緊!


    想到入仕八載,年初才因竇家老祖母病逝,一門子孫數人皆報了丁憂,自己才意外升了正六品。倘若還要更進一步,隻怕還需在政績上多下一番苦心,方能有所建樹。


    然而這一切,卻又談何容易?隻怕自己這頭尚未實現一二,人家那頭早已回京複職了。


    本就是替代,哪裏還有巴著位子不讓的道理。何況,竇家一門兩代三進士,傳聞如今這第三代中,更是極有可能再添一位。反觀自家二房中的兒子,不提年歲太小入仕尚早,就算是自家的嫡長子,早在五歲稚齡,就尋好了啟蒙之人,但如今看來怕不是這塊料。


    心中本是遺憾之極,好在庶出的兩個幼子中,或許還有一絲希望在。到底自己在納妾之時,特別提及定要選兩個讀書人家出身的,這才有了如今這兩個一線希望。


    想到安慰之處,這旁的二老爺不禁緩緩放鬆了眉頭:“旁處的事都還好說,隻是那晚的兩個丫鬟,還是早些處理幹淨為妙!”在收斂了心境後,不免轉身再度提醒了自家夫人一句。就在剛才瞥了一眼西廂房後,心頭莫名多了一絲顧忌,不自覺便想起了,自家兄嫂同樣視作掌上明珠的二侄女來。


    而前一刻剛要轉身,步出正房的二夫人,也已是偏頭望向了西廂一眼,怔怔頷首。到底如那兩位太醫所言,當晚若不是仆婦們趕到的及時,隻怕這孩子就要隨了父母兄長而去。每當想到這個結局,漫說她心如鐵石,也有一絲的後怕。


    要知道,那時節主持府中事務的不是旁人,正是她這個暫代之人。


    真要是此刻出了人命官司,可少不得被國公爺發落一番,即便不會被休回娘家,卻是討不到一分好處。想到那兩個丫鬟的莽撞,心理又是一股怨氣升騰。


    嘴上卻已低聲回應道:“如今世上知曉實情之人,除了你我隻怕已再無活口了,至於妾身的陪嫁嬤嬤更是不敢多言一字。”眼下不是細說端詳之地,一切都回到了自家所在懷顧圃中,再行告知。


    然而,這位二房夫人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眼下她滿心認定的已死之人,卻正在安靜的靠坐在一處,怔怔地望著窗外那波光粼粼的河麵。


    說來鄭?硭?彌讀??恢鋇卻?哦?磕峭廢熱灘蛔。??執x玫蓖矸蠲?惺碌難訣摺v皇嵌苑教??魃鰨?土??欽獗哐傲巳絲誆蛔愕慕榪塚?胍?倉迷陬t鋪彌校?彩俏薰x?怠?p>但最終,還是壓不住心頭恐懼,事後叫人拿了把柄,就在姑侄一行離去當日,便著手派了得當之人,匆匆將兩人送出了京城。至於先前答應二人重用家中父兄一說,倒是不曾作假。


    隻是迎接她們倆的,並不是事前說定的二房姨娘,反倒是直接綁了手腳,堵嘴被一壯實的婆子押出了京城。打算去到了京畿之地,便動手送了她們二人上路。


    未料,大姑奶奶這頭卻是早有安排,不待一夜後再度啟程,便趁著天未亮,截了那婆子的差事。而此刻運送她們一路往南的船隻,雖晚了姑侄倆三日,卻不曾太過苛待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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