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色金屬儲備庫的項目就要簽約了,洪文波被派到北京打前站。


    雖然離開北京才一年多,洪文波已經感到跟這座城市有一點生疏。有很多新建的高樓拔地而起,出租司機會跟你聊滬深股市的爆炒熱點,從前從沒有留意過的街頭時尚,似乎與嶺南完全同步。


    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套用這個古希臘哲學家的名言,人也不能回到同一座城市。一年多以前,洪文波還生活在這裏,工作在這裏,可是,那時候剛剛大學畢業,住的是機關宿舍,吃的是機關食堂,好像還沒有融入這座城市的日常生活,就被發到嶺南掛職去了。如今當年的記憶還在,而這座城市的很多東卻又已經發生了深刻的改變了,就好像根本不容許你看清她的本來麵目一樣,有時候,你以為自己完全了解她,其實也僅僅是執著於她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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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文波住在建華飯店,這座五星酒店的前身是國家物資儲備總局招待所,住在這裏不僅條件好,價格也按關係單位給予相當大的折扣,以符合國家公務人員的差旅標準,當然,更主要的是工作方便,與有色金屬儲備公司直線距離還不到八百米,客人既可以步行去機關,機關的人也可以步行來酒店,而中間這八百米的距離恰好可以溝通一些在談判桌上不方便溝通的話題。


    前站的工作主要是對簽約儀式的流程進行商洽、溝通,同時對合作協議的文本做最後的確認。


    此前,項目上報國務院審批的時候,主管對外開放和特區工作的領導同誌批示,要求中央部門加大力度支持特區的發展,以改革的精神推動工作,以工作的實效促進改革。這樣一來,原本在一些細枝末節問題上的糾纏都被甩開,項目推進的速度明顯加快了,洪文波所承擔的具體工作也就容易了很多。


    洪文波的第一項任務當然是先到物資儲備總局和有色金屬儲備公司去拜訪原來儲備庫項目考察組的主要成員。令人唏噓的是,原來帶隊到嶺南特區考察的副局長石同曙因為違紀正接受組織審查,已經被雙規了。雖然洪文波當初就對石同曙的驕橫有一種厭惡,但如此突然的變化還是讓他感覺非常驚愕。


    除了跟物資儲備總局落實簽約工作的細節,洪文波的另一項任務就是組織好對這次簽約儀式的新聞報道工作。由於嶺南特區市委書記梁天明和市長關漢青一齊帶隊來京簽約,以顯示特區對此項目的重視因此,新聞宣傳工作就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洪文波在出發來京之前就聯係了去年到特區采訪的中央主要媒體的一批記者,邀請他們屆時出席簽約活動,並且保證梁天明書記和關漢青市長將給他們提供豐富的新聞材料。當然,這麽重大的活動也不能忘了經濟電視台《陳瑜觀察》節目的製片人兼主持人陳瑜,也就是他的老同學和好朋友阿嬌。


    其實,就算沒有工作上的合作,洪文波到北京也會聯係阿嬌。說不清為什麽,那種期待跟阿嬌見麵的感覺會讓他有點激動,好像阿嬌已經不僅僅是一個好朋友,應該比好朋友的關係還要密切,才會有那樣的一種期待。自從溶溶提出分手之後,阿嬌就成了他與這個城市最緊密的聯係,或許這就是原因,或許也隻是一個借口。


    洪文波白天的日程安排的比較滿,而阿嬌每天都是從下午開始準備晚上的節目,一直要忙到二十一點播出結束才下班,兩個人隻能約在她下班以後見麵。


    建華酒店距離經濟電視台不算遠也不算近,阿嬌開車過來的時候已經將近十點了。


    “喔,這也太漂亮了吧,就算來見我也不用這麽正式吧。”一看到阿嬌走進大堂,洪文波就被她的彩妝震驚了,但話一出口還是忍不住要調侃她。


    阿嬌剛下了節目,沒來得及卸妝就匆匆趕過來,在燈火輝煌的酒店大堂裏更顯得光彩照人,頗有一種女神的範兒,吸引了無數垂涎的目光,洪文波感覺驚豔一點都不奇怪。


    “別廢話,先找地方讓我把妝卸了。”阿嬌說話還是像往常一樣的口氣,心裏卻早把洪文波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遍。


    聽說洪文波要過來以後,她就一直盼望著這一時刻的到來,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原因,看到洪文波走過來的時候,腳下竟然不由自主地就快跑了兩步,甚至有一種想跑過去抱住他的衝動。


    這是戀愛才可能有的衝動,這一點她很清楚,隻是根本不願意相信。洪文波,他大學的同學,又是她閨蜜的前男友,上學的時候都沒有絲毫的火花,現在卻要喜歡他,這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可是,這特麽的怎麽就不可能呢?難道就因為他是溶溶的前男友就不能跟她擦出火花嗎?


    “我的領導,到哪兒去讓你卸妝啊?衛生間在那邊。”洪文波猶豫著朝衛生間一指,果然遭到了阿嬌劈頭蓋臉的痛擊。


    “去衛生間卸妝?你腦子沒進水吧?老子現在是知名主持人。”阿嬌狠狠踢了洪文波一腳;“你沒有房間啊?是不是房間裏還藏著不能讓我看到的人?快帶我去你房間。”


    洪文波笑得都不能自已,隻好挽著她朝電梯走,低聲說道:“你這一副濃妝,還急著讓我帶你回房間,這讓別人聽見,還以為你是夜間工作者呢。”


    阿嬌滿不在乎地回答:“老子才不在乎呢。心底無私天地寬,我跟他們又沒關係,他們怎麽想關老子屁事。”


    “你這是什麽時候開始,張嘴閉嘴就老子老子的,《老子》五千言,你讀過嗎?”洪文波雖然這麽說,心裏卻有一種豁然開朗般的舒坦。已經很久沒有跟人這樣說話了,不管嘴上用什麽樣的語言,卻都不妨礙讓你聽懂她的心。


    阿嬌一撇嘴,擺出一副蠻橫的表情:“你最大的問題就是自以為是,老覺得自己讀得書多,老覺得比其他同學都高一頭。我告訴你,老子還就不吃你這一套。沒讀過《老子》就不能自稱老子了,那老子就告訴你,老子還就不信了,怎麽地?”


    洪文波無奈地搖搖頭:“誰能怎麽地你啊?你都成精了。”


    來到電梯前,一台電梯從上而下打開門,男男女女五六個人從裏麵出來,阿嬌稍稍退後,想讓洪文波擋著自己,但動作慢了一點,還是被一個青年小夥子認了出來,他興奮地指著阿嬌叫到:“天啊,你是那個中央台的李瑞英!不對,是宋丹丹!哎呀,不對,就在嘴邊上。對了,是經濟台的陳瑜,你是陳瑜,陳瑜老師!”說完,早就激動地上來要讓陳瑜簽名。


    這個時候,洪文波攔著也不是,不攔著也不行,隻能看阿嬌的反應。阿嬌倒是很大方,臉上露出一副在電視屏幕上才會出現的微笑,多少還有一點蒙娜麗莎的神韻,從容地接過粉絲遞上來的簽字筆和本,帥氣地簽上“陳瑜觀察”四個字及年月日,把筆和本又還給他,對他那種瀕臨抽泣的激動報以一個更迷人的微笑:“謝謝關注我們的節目。”然後朝他和周圍圍觀的群眾擺擺手,那神態就像春風擺柳,然後飄然走進電梯。


    電梯的門關上了,洪文波按下六樓,笑著說道:“真沒想到,你還有這麽狂熱的觀眾。李瑞英,宋丹丹,這兩位也不挨著,他是怎麽記住你的?”


    阿嬌迅速上前,緊接著按下了五樓,又隨手按下了十九樓,說道:


    “你別廢話了,咱麽得趕緊離開,要不然明天非出緋聞不可。”


    阿嬌從包裏掏出一條紗巾蒙在頭上,說:“你以為首都人民都像你們特區呢?沒事就看錄像帶,首都人民最喜歡的電視節目就是新聞。”


    到了五樓,阿嬌拉著洪文波走出電梯,然後推開旁邊的防火門,沿著樓梯朝下走。


    從樓梯步行走回大堂的時候,那裏已經聚了很多人,剛才那個拿到簽名的人正在興奮地向小夥伴們炫耀:“真是陳瑜本人,經濟台的的主持人,比電視上還漂亮,你看這簽名,多帥啊,就是她本人。”


    阿嬌不敢停留,用紗巾蒙了臉,緊貼著洪文波,讓他擋住自己,快步走出酒店大堂,兩人就像得手的賊一樣,緊跑幾步鑽進了阿嬌的車裏。


    “太瘋狂了吧?你這是成了明星了?”洪文波扭頭看著阿嬌,真有點不敢相信。


    阿嬌發動了汽車,很鄭重地點了一下頭:“是啊,你有什麽意見嗎?”她把車子慢慢駛出車位,開到主路上,腳下猛地給油,車就竄了出去,把洪文波晃得差點吐出來。


    “大明星,你慢點,現在去哪兒啊?”


    “去哪兒?這麽晚了,去我那裏吧,我得先卸妝,還得吃點東西,我們都是餓著肚子上節目,你以為都像你呢,整天胡吃海塞的,明明是腐敗了,還總覺得自己吃虧。”


    洪文波嘿嘿一笑:“什麽腐敗啊,沒辦法的事,都這樣。以前在部裏工作的時候,吃飯至少還是吃飯。現在到了基層,吃飯要還是吃飯,那就別想吃飯了。”


    阿嬌側臉看了她一眼,冷笑道:“你是不是已經汙染了?還有救嗎?”


    洪文波歎了口氣:“我是努力保持出淤泥而不染啊,可是也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我是個俗人,怎麽做到舉世皆濁我獨清?”


    “嗬、嗬,把自己說得有多清高似的。”


    “我不清高嗎?我要不是一個有品格的人,你大半夜的敢帶我回家去?孤男寡女的。不過我可提醒你啊,我也是男人,你最好別招我犯男人都可能會犯的錯誤。”


    阿嬌抬起右手朝洪文波的側臉推了一巴掌:“還來勁了!你想造反?你敢犯個錯誤試試!”


    洪文波揉了一把臉,嘿嘿笑了兩聲沒說話。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有了一些不太受控製的反應,那是男人的本能趁著夜色溜出來了。


    車子一路疾馳,很快就開到了北辰花園。


    “你什麽時候搬到這邊來了?”洪文波一邊跟著阿嬌下車一邊問。


    “兩個多月吧。”阿嬌帶著洪文波一前一後走進一幢高層樓的電梯間。


    “你自己買的?”


    “廢話,我自己不買你給我買啊?”阿嬌按下電梯的最高層。


    “樓?你住那麽高不暈啊?”


    “暈什麽啊?住得高看得遠,而且,每天都能在這些住樓下的人頭上拉屎。”說到這裏,阿嬌開懷大笑起來。


    洪文波皺起眉頭盯著她:“你說你怎麽就這麽陰暗呢。”


    “本來就是啊。”電梯到了頂樓,阿嬌邁步出去,從包裏掏出鑰匙。“以前住地下室,所有的人都在你上麵拉屎撒尿,那個下水管子一天到晚轟隆轟隆的,沒完沒了,也不知道那些人哪來的那麽多屎尿。現在,老子要報複。”


    阿嬌打房門,自己先走進去,把鑰匙往旁邊一扔,頭也不回地說:“你趕緊進來把門關上,發什麽呆啊。”說著將腳下的高跟鞋甩到一邊。


    洪文波趕緊邁步進來,關上門,說:“給找雙拖鞋啊。”


    阿嬌拉開鞋櫃,又看看洪文波:“沒有男式的,你一下湊合吧。”她拎出一雙女式拖鞋扔到他麵前。


    女式拖鞋又瘦又小,洪文波隻能把腳趾頭伸進去,腳後跟踮在外麵,蹭著地麵往裏走,嘴裏嘟嘟囔囔地抱怨:“這不是受罪嗎?你說你準備一雙男式拖鞋怎麽了?早晚都用得著啊。”


    “你少廢話,我才懶得讓臭男人進我的家呢。”她一指客廳的沙發:“你就坐那裏,不許到處亂走亂看。”


    洪文波踮著腳走到沙發那裏坐下,笑著回答:“有什麽可看的?人都讓看,屋子卻不讓看,什麽邏輯啊?”


    阿嬌從冰箱拿來兩瓶啤酒,往他麵前一放:“這是老子的閨房,怎麽能讓你這個臭男人隨便看啊。看了不該看的東西怕你想入非非。”她從茶幾的果盤裏找出開瓶器,把啤酒打開,然後拿了一瓶給洪文波:“你老實坐著,我先去卸妝。”她剛要走,忽然又回頭問道:“你會煮麵吧?”


    洪文波無奈地搖搖頭,問:“你平常都這麽招待客人的?”他攥著啤酒瓶站起來:“走吧,帶我去廚房。”


    阿嬌拉著洪文波的胳膊走進廚房,興高采烈地把油鹽醬醋的位置指給他,然後雙手一拍,在胸前握住,臉上做出一副嬌態:“好啦,那就交給你了,我去卸妝,然後等著吃你下的麵。”說完,她嘬起嘴唇,在自己的指尖做了親吻的動作,朝洪文波吹過去。


    洪文波把酒瓶放到操作台上,不耐煩地說:“要不就來真的,要不就趕緊躲開,別礙手礙腳的。”


    “嗬,就讓你煮碗麵你牛什麽?你以為老子不敢來真的?過來——”阿嬌一把薅住洪文波的領口,然後自己往前一探頭,真的在他臉上啵地親了一口,然後又把他往後推開,仰頭大笑,前仰後合地走出廚房。


    洪文波看著她出去,用手背在她親過的地方擦了一下,湊到鼻子下聞了聞,一股很撩人的香味一下子貫穿到腹腔,身體內的本能迅速膨脹起來。


    “真是個瘋子。”洪文波自言自語說了一句,順便把一嘴的口水咽了下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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