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外頭正亂著,鬱桓生不放心,明麵上點頭答應著她,一扭過頭就朝周副官撇了下腦袋,示意他偷偷跟著,周副官接到指令,利索地跟了過去。


    鬱桓生回屋裏換了身西裝才出門來,去了軍部辦公室見李軍長。


    李軍長這次是為了之前重整軍紀的事情而來,他站在鬱桓生麵前,報告著昨天夜裏發生的變故,“這裏麵有一幫人由始至終不服管,昨夜出逃似乎是打算重操舊業,不過今早已經讓我逮了回來,該如何處置,請二爺定奪。”


    鬱桓生坐著,略微一想,說:“既然人是李軍長捉回來的,該如何處置自然由李軍長來決定,我進來事情多,無暇過問,這件事還得勞煩李軍長親自負責。”


    被信任的感覺讓李軍長受到了莫大的鼓勵,起先他還客氣的推三阻四,見鬱二少爺如此堅持,他也就勉強答應下來。


    ……


    今天的天氣很好,很適合出行。


    溫和的日頭洋洋灑灑地眷顧街頭巷尾,如此安逸平和,像她記憶中母親看她時的眼神。


    倪綰出門也不是想買什麽東西,她就想在街邊上隨意地逛,聽著由遠及近的叫賣聲,看著人來人往,感覺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員,而不是隻會躲在書房裏練字的少夫人。


    不過街上人一多就害苦了周副官,跟近了容易被發現,跟遠了又怕把人給跟丟了,他隻得上躥下跳跟猴似的,確保前麵的二少夫人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


    但是今天街上的人實在是多得有些不可理喻,他跳起來剛落地就被前麵過來的人接二連三地往後撞,撞得他暈暈乎乎,等他再看時,發現他把少夫人跟丟了……


    倪綰路過一個賣紙燈籠的攤位時,雙腳不由停了下來。


    而周副官就這麽兩眼拉直,不看旁邊隻管往前麵驚惶張望,於是就這麽生生地錯過了……


    中秋節快到了。


    以往中秋佳節,姑姑會親手給她做一個紙燈籠,每年都不同樣式,等中秋那天晚上,她將燈籠點上蠟燭,掛在門前,看上去比吊在簷廊上的琉璃燈籠還漂亮。


    倪綰伸手拿了一個兔子模樣的,兔子身上還寫了個紅色的福字。


    攤販見她似乎很喜歡,趕緊為自己的燈籠美言了幾句,這手工如何如何複雜,這燈籠如何如何精美,又如何如何襯夫人脫俗的氣質。


    平兒趕緊把燈籠的錢遞了過去,說:“行了行了,再誇就把我們少夫人誇上天了,她提著兔子燈奔月去,我可怎麽辦?”


    攤販拿了錢,笑嗬嗬說:“這位小姐兒說話可真有趣。”


    倪綰拿著兔子燈笑了笑,正打算往前走,迎麵就看見了兩個穿軍服的士兵,正賊眉鼠眼地盯著她看,那兩人還互相對視一眼,再看過來時,臉上已經露出了下流的笑容。


    她麵色沉冷,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手裏提著燈籠就想經過,平兒也害怕,拉著倪綰往旁邊走,想躲開這兩人。


    沒想到這兩人雙腳一跨就擋在了她們麵前,手伸過來就想一親芳澤。


    平兒眼明手快地將倪綰往後麵一拉,張嘴就罵:“沒眼的下作東西!光天化日竟敢做出如此無恥行徑,好大的狗膽!也不看看這是誰!”


    兩個士兵是越挨罵,心裏越感到得勁,於是笑容愈發地下流,四隻眼睛在倪綰和平兒兩人身上轉來轉去,似乎實在盤算著從哪處下手。


    倪綰默不吭聲,拉著平兒轉了個方向打算往回走時,其中一個迅速跑了過來擋住她們的去路,將她們一前一後地圍著。


    平兒又氣又怕,渾身發抖,說:“你們知道我們少夫人是誰麽?是鬱府二少爺的夫人!”


    聽到這話,兩個士兵都楞了一下,一前一後又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說:“原來是鬱少夫人?”


    聽到這語氣,平兒稍微放下心來,哼道:“現在知道了,趁早滾還來得及,不然……”


    “不然怎麽樣?”前麵的士兵又笑了,“二爺的夫人又怎麽樣?誰不知這鬱少夫人在二爺眼裏可什麽都不是,扔在家裏頭當個擺設都嫌礙地方。”


    話說完,一前一後兩個士兵笑得不言而喻似的。


    平兒被震驚得啞口無言,沒想到這兩人居然如此不把少夫人放在眼裏。


    倪綰壓住心底的驚懼,盡量用平靜且冷淡的口吻說道:“兩位兄弟,我在二爺眼裏如何不是,大小也是他明媒正娶,正正經經拜過堂娶進門的夫人,鬱家的二少奶奶,二爺為人如何,想必兩位心裏比我有數,若是有人膽敢打他夫人的主意,等於下他的麵子,二爺絕不善罷甘休,與他作對的後果兩位怕是承擔不起,兩位莫不是色迷心竅,連這點道理都不懂?”


    兩個士兵用眼神交流著,神色意味不明,雙方都不敢輕舉妄動,但也似乎並不想這麽容易就放她們兩個離開。


    倪綰想趁他們不注意時,拉著平兒離開,沒想到那兩人十分警惕,再次擋住他們,同時過來一人抓住一個,拉扯著她們要往旁邊的胡同去。


    其中一個說:“少夫人,這事兒不怪我們,要怪就怪那位李軍長,什麽重整軍紀?就是借著重整軍紀的由頭變著法地折磨我們,我們以前是土匪,後來還給北洋政府賣過命,承蒙二爺看得起,還願意收留我們……”


    倪綰一邊掙紮著,一邊問:“既然這樣,那你們這又是做什麽?”


    這時,兩人已經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倪綰和平兒拖進了一條胡同裏。


    “之前我們確實以為是這樣!”抓著平兒那個惡狠狠說道:“可是李軍長對我們的所作所為他媽就是鬱桓生授意的!他看不起我們,不信任我們,但又不能明目張膽的除掉我們!為了保持他一貫偽君子的麵孔,假惺惺勸我們歸降,現在時機到了就想一網打盡!”


    “我們二爺豈是這般!”平兒氣急了就反唇相譏:“我先早就聽說過你們了!進了軍部卻不收斂劣性好好當兵,在二爺眼皮底下還幹那些欺男霸女的下流勾當!二爺不整治你們才是笑話!”


    那士兵氣得揚手抽了一巴掌過去,“臭丫頭嘴巴挺厲害啊!不愧是鬱府裏出來的,這麽向著鬱桓生?你是不是背著你少夫人早跟他偷來暗去的了?”


    平兒啐了他一口,“呸!不要臉東西!”


    那士兵抹了把臉,表情陰惻惻的,抬起手用足了力氣打過去,掌心還沒落下去就先被人一巴掌摔在了臉上,不僅如此,他受了那一巴掌之後,居然沒站穩,人往後麵倒,撞在了胡同對麵的那道牆上,撞得他頭昏腦漲,臉上也火辣辣地疼,他下意識一摸,發現鼻子嘴巴流血了,還有臉頰,出現了五道爪印。


    抓住倪綰的士兵一見這情況,立馬掏出槍來對準胡同口的人,還沒來得及開槍,臉上又是同樣的一巴掌,五道爪印立現,打得他眼冒金星,隨時要暈死過去。


    平兒先過去把倪綰扶了過來,趕緊往胡同口跑,邊跑邊驚喜叫道:“笏師父!”


    笏九今天是出來街上亂晃的,其實他幾乎每天都會出來瞎晃悠,那鬱府看起來富麗堂皇,但也實在是無聊透頂,他都快發黴了,不知道他們能不能在發黴之前,找到回去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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